六月的天,骄阳似火,大地犹如一块被烧红的烙铁,酷热使得人们都不敢出门,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连生命力最为顽强的小草都被晒得焉了,蝉儿挂在高高的枝头嘶声竭力的鸣叫,使人听着觉得天更加的热了。
“臭小子,给我站住。”一声怒吼响彻在空旷的田野间,给这酷热的天气猛加了一把火一般,惊得蝉儿吱吱的飞向远处。
只见在空无一人的田间小路上,一个瘦小的黑影由远而近的飞奔而来。
这是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小孩,蓬头垢面像一个乞丐一样,一件沾满灰尘的好似大人穿的衣袍挂在他瘦小的身上随着他的跑动随风飘荡,卷起的路上的烟尘在他身后形成一股黄风,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偷来的衣服。
只见他双手各抓着一个柿子,嘴里还衔着一个,光着脚没命的向前奔跑,那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不时的回头向后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后面追着他。
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在他身后的烟尘中紧追不舍,一阵热风吹过,烟尘散去,从中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原来是一个胖子中年人,年龄大约三四十模样,那满是肥肉的身体上放跺着一个圆滚如南瓜一样的头,整个人看上去好似没有脖颈,一张脸上鼻子嘴都长在了一起,那双眼睛更是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身上裹着一件灰色布衣,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帽,腰上挂着一块青色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狗’字。那双粗短如柱子一样的蹆每跑一步都带起大片的尘土,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棍子,正努力的挪动身体追着前方的小孩,显然刚才那声怒吼就是他发出的。
“兔崽子,今天被我抓到我就要了你的命。”那胖子边骂边追,豆大的汗珠在他脸上滚滚而下。他每跑几步就要停下来,拄着棍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一会儿工夫,那小孩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看见小孩越跑越远,胖子脸上现出焦急的神情,听说老爷已经越来越怀疑他这个保长的能力,他只好拼了老命的追赶着,只盼早点抓住这个天杀的小偷好回去交差。
鸡头山,海拔有五六百米,地处中原西南方边缘至巴蜀一带交界之地,因山形远看好似一只昂首的公鸡鸡头一样而得名。
在山势走缓衍生之地形成一个山地地形,名叫野岗坡。坡下有一小村,名叫荒石村,村里住有着四五十家村户。这里民风淳朴,村民都是靠山吃山,平时都是靠着在山上打回一些野味或砍柴去附近的镇上换些少量的粮食过活。
胖子名叫二狗,原本是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平时正事不做就喜欢勾结几个狐朋狗友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欺压村民的恶行,村里的人都很痛恨他。但他很会看事,不去惹那些惹不起的人,而是专挑软柿子捏,这也使得他在这个小地方混了这么久还没出事。
后来镇上搬来了一位大户人家,户主姓张,据说他是一位退隐的官员,一说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才被贬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不过不管怎样,人家毕竟是当过官的人,在这个荒僻的边陲地带的确是如皇帝一般的存在。据说朝廷把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划给他养老,而就这样村民们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仆役,每月都要向这个所谓的张大人缴纳贡赋,不然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二狗是出了名的村混混,靠着溜须拍马和为张员外提供村民们的信息居然博得了张大人的好感,让他当了个保长的职务,专门负责每月收取村民的贡赋。张员外还给他起了个姓,就叫张二狗。
这使得他激动万分,也不知道自己积了几辈子的阴德,撞了天大的狗屎运,居然找到了这么大的一个靠山,以后走路都可以仰着头走了,而这些一辈子都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贱坯子们以后还敢看不起自己,说自己的坏话。
而自从他抱上了张员外的大腿之后也更是变本加厉的对村民们进行欺压,对看不顺眼和冒犯了他的村民更是百般折磨,动不动就使得别人家破人亡。
他还花大价钱去买了一块玉,找了个刻章师傅叫他在玉上刻一个‘狗’字,自以为自己是沾了狗屎运的这个‘狗’字才飞黄腾达的,然后找了一条麻绳系起来挂在腰上,大摇大摆的在人前炫耀,认为这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象征,村民们见他如此作为都背地里叫他狗腿子。
因为惧怕他背后的张大人而对他的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不过心里却是恨不得把他剥皮喝血。
俗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爷终于降下报应要狠狠的惩治他。
就在一个月前,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个小乞丐,流浪到村里,到处偷东西,顿时弄得村里鸡飞狗跳,而张二狗是村里唯一的有钱人家,自然是三天两头的被光顾。
这年头到处都在闹饥荒,天灾战祸,饿殍遍野,按说这年头时常出鸡鸣狗盗的是完全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这小偷很特别,却是专门偷盗有钱人家,而且十分的精明,每次得手之逃的飞快,竟是把逃命的本事练得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些时日,张二狗用尽了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来抓这个小偷,但每次都是大败而归。
他又听说有人在张大人那儿戳他脊梁骨,说他没能力当这个保长,狐假虎威的弄得人们怨声载道,坏了大人的名声,还说要换个精明能干的人来代替他的位置。
二狗顿时被吓的冷汗直流,想着平日里自己对村民的所作所为,失去了这份差事事小,弄丢了这座靠山那就全完了。所以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天杀的臭小子来献给大人来为自己挣点面子,向大人证明自己还是有能力胜任此工作的,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小孩看似十分瘦弱,却十分灵活,每次都从他手底下溜走,滑的像泥鳅一样。看着越跑越远的小孩,二狗心里那个苦啊。
也许是自己当上保长后小生活过得比较滋润,吃好喝好的居然长成了一个大胖子,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这小子都被自己逮到几十回了,而看看现在的自己,二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突然,那小孩似被什么绊倒了,摔倒在地上。
二狗看见小孩跌倒,立刻提了几分精神上来向前紧追过去,嘴里得意的笑道:“哈哈,小兔崽子,这次你跑不掉了吧。你再跑啊,嘿嘿,等会儿被我捉到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小孩见他紧追了上来,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之色,强忍着脑中突然涌出的一股眩晕感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四下望了望,折身往左边的树林里跑了进去。
他知道小孩是无路可逃了,因为这片树林是一个小山坡,是鸡头山山脚的一处延伸之地。地处大山北面阴湿之地,里面丛林密布,荆棘满地,多蛇虫之类,而且里面又没有路,平日里村民都不愿意进去,那小孩进去根本就是找死,见小孩钻进了树林,他紧了紧手里的木棒,也跟着跑了进去。
在外面还没什么,等他跑进山坡里就傻眼了。放眼望去,只见在自己前面不是高大的树就是一丛丛的灌木丛林,那遍布的荆棘使得人在里面根本无法行走。
抬头看天,密密麻麻的树叶重重叠叠的遮住了太阳光,使得整个树林阴深深的,让人觉得背心里直冒冷汗。
在山脚的时候还能看见小孩的背影,越往上跑路越难走,而且荆棘也越来越多,一个不注意身上就被扎一下。
而二狗也疏忽了一件事,就是那小孩体型瘦小,但这恰恰为他带来了地利,那些看似狭窄不能穿越的地方,在小孩眼中似若无物,总能找到空隙钻过去。
再看看自己,身形实在是太胖,在这里面完全是寸步难行,而且他怕被荆棘刺,又怕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弄破,反而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到该怎么办,就只能站在那儿看着小孩渐渐消失的背影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小孩,突然见到他在树丛深处站定向。
二狗以为小孩跑到了绝路,已经无路可逃了,正要得意的大笑,却不料小孩转过身冲其做了一个鬼脸,还得意的向他晃了晃手里的柿子,气得他破口大骂:“兔崽子,你别得意,被我逮到了我就要了你的命。”
而小孩确是根本就不理他,转身消失在树林地阴影中,只留下二狗一个人在原地像疯狗一般的乱叫。
鸡头山地势险峻,山势陡峭。然而在山上却是有许多的平坦之地,在山腰处一处还算平坦的地稀疏的长着几棵树。
突然,在平地靠山的边上,长着的几丛灌木林中传出一阵“唏唏簌簌”的声音并且枝叶在不停的摇动。
倏尔,一个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赫然是刚才那个逃跑的小孩,在他的脸上有着几道不浅的血痕,是刚才在荆棘丛中逃跑不小心挂伤的,而那件胡乱裹在身上的衣服则更是被荆棘挂的成了片状,而他的手里居然还抓着偷来的柿子,在这么激烈的逃命中他竟然没有扔掉它。
小孩鬼鬼祟祟的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谨慎的四下望了望,见四下无人,长长的吁了口气,一瘸一瘸的走向附近的一棵树下,把柿子仍在了地上,吐出嘴里的柿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回想着刚才的经历一阵阵的后怕,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遭遇这么凶险的事。他用手扶着额头,背靠着树干慢慢坐下,刚才在逃命中脑中突然涌出一股眩晕感,使得他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崴了脚。
刚才精神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强忍着脚伤拼命逃跑,现在一坐下来,才感觉身体不听使唤,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脚上被扭之处传来的一阵阵痛,身上也到处是被荆棘划开的血痕,汗水顺着身体往下流,经过伤口处更是痛痒难忍。
最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头脑中刚才那股莫名的眩晕感又袭了上来,现在只觉头大如斗,满脑子里都好似浆糊般,再加上腹中饥饿,各种痛苦使得他两眼发晕,心口烦闷。
突然喉咙传来一阵干呕,但两天没吃东西的他腹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再吐出来的了,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起来。
小孩此刻心里十分恐惧,身心俱疲,心道: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啊,至少在死之前的让我吃饱吧。”
“天亮起来哦,去放牛、、、老子苦命哟,吃不饱、、、”小孩瘫软在树下犹自在挣扎的时候,突然一阵歌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歌词粗鄙通俗,不知是谁编的小曲。
听见有歌声,小孩心里一个激灵,聚起精神想要听清楚,然而这会儿却又没有声音了。
小孩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歌声传来,不由的自嘲道:“看来我开始产生幻觉了,哪里有什么歌声,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
小孩心里一阵失落。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歌声又传了过来。
“张家恶狗哦,乱咬人、、、总有一天哦,被雷劈、、、啷个里咯啷、、、”这次是如此的近,歌声听得很清楚,好像就在山岩拐角的另一边。
小孩强打精神,拼尽全力的聚集气力张口叫喊救命,无奈全身乏力,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发觉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他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绝望,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躺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就在闭眼的一刹那,他好像看见了一个黑影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小孩心头一松,终于支撑不住了,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