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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世灾星

叶重阳的家在浙东的一个小山村中,具体是哪里现在的叶重阳已经记不清了,本来他还有父亲,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的。父亲是山中的猎户,全家人就靠着父亲的猎物生活,日子虽然清贫,但总归还能凑合的过下去。

叶重阳的母亲在生叶重阳的时候因为产后血崩而死,本来这个时候的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回,生生死死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常常都是一尸两命,再有就是产下死婴,母亲活了下来。而像叶重阳这样的孩子活了下来,母亲却死去的情况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中却并不常见。

于是从叶重阳出生的那天起,村子就有人开始议论,说叶重阳是个“克星”,是专门出来克人的,没看见刚一下生就把自己的母亲克死了吗。

山村不大,茶余饭后,流言蜚语自是传的飞快,众口铄金,传言多了也就如同真的一般了,所以自此以后人们就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叶重阳了。幸好,叶重阳的父亲并没有把妻子的亡故加诸在叶重阳身上,甚至对叶重阳比对待其他的子女更多了一份爱护。

有了父亲的榜样,叶重阳的哥哥和姐姐也没有在意村里人的议论,同样对叶重阳关爱有加。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叶重阳却越发的觉得孤单起来,因为他没有玩伴,几乎所有孩子的家长都会告诫自己的孩子,叶重阳是个“克星”是个不祥之人,要离他远一点。于是,每当叶重阳看着几个同龄的孩子在一起欢快的玩耍时,他都无比的羡慕,可是当他想要想要加入其中时,还没等他走近,孩子们便会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而叶重阳的两个哥哥在年纪稍大一点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替补家用了,而姐姐又要在家里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闲暇的时间照料叶重阳了。

所以经常的叶重阳只能是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远远的在一边独自一人的和着泥巴,或者是抓只青蛙,捉只蚂蚱,自娱自乐。

但是,就是这样的日子叶重阳也没有过上多久,在他六岁那年,一场瘟疫袭向了这个小山村,十数日间,叶重阳的两个哥哥死了,姐姐也死了,最后连一向身体强壮的父亲也静静的躺在床上,永远的离他而去。家里的所有人都死了,叶重阳却毫发无伤的活了下来。

这对叶重阳来说是个幸运,却又是一个莫大的不幸。

死了人的当然不止叶重阳一家,事实上这场瘟疫让村子损失了近半的人口。

如果叶重阳也在这场疫病中死去,那也算是一了百了了。但是死了那么多的人,叶重阳偏偏就活了下来。许多的家庭都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很是折磨人的心性,甚至会让人丧失理智,不少人都急需找一个出口来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很不幸,叶重阳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这个出口。

这时,对叶重阳的传言已经开始升级了,叶重阳在村民的眼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克星”那样简单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孤星降世,命中注定这辈子就会孤单一人,捎带着会害死身边所有的人,不信,看他一家的遭遇就知道。而且不用村子的这场疫病就叶重阳带来的,所以这个孩子就是一个祸根,不能再留他在世上了。这一点居然很快在村民中达成共识,很快的大家的议题已经转移到用什么方法铲除叶重阳这个祸根上来。最后终于得出了两个比较妥当的办法,要么浸猪笼,活活淹死他。要么点上一堆材火,活活烧死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叶重阳身上的罪孽。

等到村里人摩拳擦掌的要将这一切付诸于事实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难处。虽然许多人都对叶重阳恨得咬牙切齿的,可笑的是,等到真正的要对叶重阳实施报复的时候,却是无人敢亲自下手。

这些人担心,叶重阳既然是这样大的一个祸害,不管是谁只要接近叶重阳恐怕就会惹祸上身,虽说消除了祸根,但是下手之人也难免会遭遇不测。

于是大家就相互推脱,迟迟定不下对叶重阳下手的人选。一群大人,面对六岁的叶重阳却毫无胆量。就好像美食当前,却无处可以置喙,着实让人心急。

最后,还是一个外来人帮着村民解决了叶重阳这个难题。

外来人自称是叶重阳的娘家舅舅,听闻姐夫已经都已经故去,只留下孩童叶重阳一人,所以他要将叶重阳带回去抚养。

这对村民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呀,既然无人愿意下手除掉叶重阳这个祸害,那么将祸水引走也不失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村民都没有过多的客套,甚至是必要的查询,就欢天喜地的让叶重阳的“舅舅”将他带走了。

叶重阳对这个所谓的“娘舅”没有多少印象,或者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叶重阳从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过关于舅舅的信息,在哥哥姐姐也从未提及过,所以叶重**本就不知道这个舅舅的真伪。

但是叶重阳还是毫不犹豫的跟着“舅舅”走了,因为他被吓坏了。村民们再商讨怎样处置叶重阳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顾及在一旁的叶重阳,甚至还有恶意的向叶重阳询问到底是喜欢被淹死还是喜欢被活活的烧死,然后看着叶重阳一张惊的煞白的小脸哈哈大笑。

叶重阳也是刚刚经历了亲人的离丧,也是深深的埋藏着失去亲人的痛楚。这个时候不但没有人给他关爱,给他抚慰,反而要面对其他人仇视的目光,面对他人恶意的报复,叶重阳的心情可想而知。

所以叶重阳选择了头也不回的离开,虽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个“舅舅”对待叶重阳还是不错的,起码叶重阳是这样认为的,没有恶语相向,没有拳打脚踢。每当叶重阳感到饿了的时候,总会得到一些吃食,虽然吃的东西粗糙了一些,而且有些难以下咽,但是很解饿,这就已经让叶重阳感到很满足了。

一路上两个人基本没有交流,除了必要的休息外,“舅舅”就是催促叶重阳加快速度赶路。一路上望着叶重阳的目光很平和,没有关爱,没有仇怨,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对于这样的目光,年幼的叶重**本判断出他的具体含义。

许多年后,以至更久的许多年后,只到叶重阳的生命走到的尽头,也无从判断这个自称是他的舅舅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舅舅,因为物是人非,早就就不从查起了。

这段记忆对叶重阳来说不是很纠结,但是却很重要,因为无论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叶重阳的亲人,或者是带走叶重阳的目的何在,有意无意间到底还是搭救了叶重阳一回。因为叶重阳相信,如果他继续在村子中待下去,他是一定会被烧死或是淹死的。

跟着“舅舅”相处的时间只有两天,具体的来说只有一天半,因为他们在第二天的中午就到达了一座城镇,城中有个热闹的集市,买什么东西的都有。

于是“舅舅”消失了,他则被人带走,同一群陌生的男人,女人,小孩关在了一起。从这些人的口中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卖了。

几经倒手,几经周转,他终于和一些孩童被人买走了,于是他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又有了一个新家,新家的地址不定,名字不少,外人大多管它叫做“海盗船”。

等到叶重阳年老时,闲来无事,回忆自己过往的经历,虽然几经周折,饱受磨难,但是仔细想想,其实自己的命运还是不错的。虽然在这些磨难中结局往往的无比悲惨的,但是每一次开始却总是不错的,总能让自己过上一段值得回忆的幸福时光,可谓有善始而无善终,这次也是如此。

这不是一伙普通的海盗,这是一伙有着远大的理想,有着宏伟的目标的海盗,虽然他们的理想和目标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这伙人最早是一只宋朝的水师余部,元灭宋后,他们因为孤悬海外,所以免遭了灭顶之灾。

当时的水军最高长官是一个文人,文人的气节,文人的尊严让他做出了誓与元军对抗到底的决定,然后在用文人的号召力和他自身的号召力,让全体的官兵做出了同他相同的决定。然后确定了他们的理想和目标。理想是驱除鞑虏,恢复汉室江山,目标自然就是重建大宋王朝,重现汉人的礼乐教化。

然而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当时他们还有几艘船,一百多号人,可是就凭着这样的力量,哪怕是蒙古兵一个一个的都排着队让他们砍杀,恐怕这批人还没有杀尽,这批人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力量上的悬殊,使得他们只能不停的在海上游弋,就像他们的心不停的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游弋一般。

由于这只水军没有基地,同时由于实力的弱小,也不敢过多的靠近海岸,所以他们只能依靠打劫过往的船只生存。

最初,他们只是朝着挂有蒙古人旗号的船只下手,但是挂有元军旗号的船只大多是元军的正规水师,实力强大,几次打劫不成反而差点就全军覆没。

最后,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只好打劫所有他们能够遇到的弱小的船队,最终他们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海盗。虽然他们还保有一些气节,比如不滥杀无辜,比如不拿走汉人船只上的所有财务,但这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在抱着远大的理想和目标,却又迫于生存的压力不得不成为一个稍有良心的海盗的情况下,这伙人坚持着生存了下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大的难题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信念可以由于内心的坚持而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色,但是人的身体却无力再时间的摧残下坚持,随之最初的一批人逐渐的老去,死去,他们面临的后继无人的危机。

带着女人出海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即使是不在乎这些晦气的事情,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忍受日复一日的海上生活。没有女人就没有后代,没有后代就意味着消亡,这是任何一个壮志未酬的人都难以面对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问题很快就有了解决的办法,自己虽然没有孩子,没有后代。可是别人有呀,他们可以选择去偷,去抢一批孩子来,当然如果真的这样做与他们的道德观念是大相抵触的,最后还是决定去买。

遇到灾荒的年头,贫苦人家卖儿卖女并不少见,所以买来一批孩子并不是件难事。这只当年的宋军水师,如今的海盗就是靠着这样的办法延续了下来。到了叶重阳这一批,已经是海盗船上的第四代了。

这些海盗在经过了常年的海上生活,不时的拦路打劫,已经让船上的每个人都变得脾气暴躁,粗鲁不堪。所以这批新近加入的“小海盗”们自然不过有什么优越的对待,一方面要尽力的学好每一项“海盗”所要掌握的生存技巧,另一方面还要经受大人的或是在你犯错时,或是无缘无故的一顿漫骂。吃食上时好时坏,经常要喝不知道存了多久的发出很臭的味道的淡水。

这样的生活自然称不上好,但是叶重阳在逐渐的适应了这种生活后,还是感到很满足的。

虽然经常挨骂,有时也会挨上几下打,但是这里至少没有叶重阳最害怕的仇视和歧视的目光。虽然吃得不好,水很难喝,但是叶重阳却能够正常的和一群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学习,玩耍,不会再有人对他畏之如洪水猛兽一般了。这样的生活对叶重阳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生活也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当元军的水师一点点的向他们逼近时,叶重阳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感到害怕,恐惧。但是当元军登船后,刀光剑影,一个个叶重阳在两年里熟识的面孔倒在他的面前,躺在了血泊中的时候,叶重阳绝望了,他的记忆被勾起了,一个个喊着“克星”“孤星”的声音在叶重阳的耳边响起。叶重阳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这时的他相信了,也许自己真的是一个不详之人,也许自己真的是一个祸害,是个灾星,身在哪里就会给那里带来灾祸。

呆住了的叶重阳在混乱中被一个蒙古兵一脚踢到了一边,左臂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阵剧痛,他便昏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里,叶重阳浑浑噩噩的,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等到来到了小镇,大人们全都被斩杀,其他的孩童都被买走,叶重阳自己却又独自的脱身出来,这样的结果,只能让叶重阳更加的相信自己是一个灾星,也只能让他更加的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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