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正变了,踏踏实实地交了一个女朋友,他对我说,不是因为别的,她跟我妈一块儿洗澡,帮我妈擦背穿衣服,在我家洗衣做饭,毫无怨言。他问我与紫檀怎么样了。我回答,还那样儿,别问了,喝酒吧。他说,对,喝酒。然后举起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紫檀看过我的日志后评价我是一个极端的悲观主义者,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存在的。我面对这种悲观持有的态度不知道是笑还是大笑,或者选择笑死。我没有癫痫症之类的怪病,所以我也不可能一直是一个快乐至极的人。
紫檀说我应该变成单细胞生物,这样便没有任何烦恼。我想,即使是单细胞生物,没有大脑也好,但不管怎么样,它肯定也需要一些特定的环境和吸收营养来维持自己的生命。我也要活着,而且我想活得漂漂亮亮,五光十色,甚至是万事皆成。
紫檀不知道,我那天是在极度不情愿的状态下醒来,我宁愿永远在梦中徘徊于那个生死相交的边缘,也不愿意醒来看到周围的一切。所以,这种悲观我没法吃掉。
汪泽没能来学校,连行李也没带走,看来他走的比预计的早了半年。如果像他所说的一样,那么现在他应该过着放荡的生活,等放荡够了,就会重返高中,继续新的一轮高考,但愿他迷途知返,不要再以网吧为工作环境,而且希望他生活的另一半是个女性。
我心里仍旧念着紫檀,就好比黄冰念着赵爱颖一样。
王朋在某天照了镜子以后总结道:我的身材不太好看,应该常锻炼了。当天晚上,他便趴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捎带着完成一个俯卧撑。接着他软在床上气喘吁吁地说,力竭了!然后引来众人一通欢笑。
他还说,以后还要继续,争取两个星期以后能做两个俯卧撑。两个星期以后他又说,还是算了,还是跟姜剑一样,喝酒吧,一天一瓶小京王子,争取到学期末我攒的酒瓶子能摆满整个窗台。结果经过宿管的强烈要求,外加诱惑、暴力和警告,他的愿望最终还是没能实现。放下酒瓶子不说,如果我要是把烟盒都留住,恐怕够给宿舍铺层地板的了。
杨强还是那么地努力学习,晚睡早起,希望能考一个好学校的研究生。我没这样的目标,但是也晚睡早起,当别人蒙头大睡的时候,我只能做到蒙头,却怎么也无法把大睡发挥到淋漓尽致。在别人还没起床的时候,我便蹲在楼道里,抽几根烟,想象一个唐突的借口去麻痹这样的现实。
殷维说找到了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还对自己很好的女朋友了。我说,祝福你们,好好对人家。但不久以后,经人介绍,他又认识了另一个女人,从此便在两女之间徘徊难以取舍。当然,这两个女孩儿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廖程成不光整天忙着照相改照片和频繁约会,还浏览****,每次想用他电脑下点东西,都提示磁盘空间不足。他电脑有80G的硬盘空间,除了C盘,其余的地方都被他用来放了**儿。有一天,他浏览黄色论坛,指着一个标题为“一红一蓝两个女人”的帖子让我看,我扫了一眼,其内容就是两个不同颜色衣着的女人在做着不堪入目的事情。我问,怎么了?他告诉我,你的网名肯定是看了这个帖子才有的。我说,不是。他鄙视我道,甭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李择鸣说,跟我玩口袋妖怪吧,宠物多,系统好,玩法众多,版本齐全。俨然一个推销人员,却从中看不出一点儿即将重读的心态。
陆璟瑶告诉我,你是一个男人,不能指望以后吃软饭,我都打算自力更生,更甭提你了,你应该认真对待学业,争取早日出人头地。我说,我没心情,我就想早日有个毕业证然后找到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她说,你太不争气,我一个女的都不迷茫,你现在倒是迷茫上了。我不耐烦地说,男女平等,别拿你和我比,你做你的女强人,我当我的男弱者,我注定就这操行。她又说,你真小气,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是心胸,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
我想,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她的心胸足以容纳整个世界,我的胸围减腰围是28厘米,是在黎雪摸完以后我自己测量所得,那么我的心胸相对比起来应该还算宽广,王朋的心胸就是负数。
陆璟瑶提醒我,你六月你该考四级了,祝你一次通过。我说,谢谢。
我带着铅笔,碳素笔,橡皮,准考证,身份证,学生证,走到考场。监考老师接过证件看了半天问我:“这是你?”
我说:“这是我。”
他又看了看问:“这真的是你?”
我说:“这真的是我。”
“你确定这是你?”
“如假包换。”我想,如果他再问,我就都不确定我是不是我了。
“你这证件多长时间了?”
“不到两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撩起头发,露出左眼对他说:“有人愿意捅瞎了左眼替我考试吗?”
老师说:“那你进去吧。”
进去以后我才发现,我没有耳机,但考四级有听力。汪泽告诉我,你可以跟老师借,他们那有富余的。老师也还大方,拿起一个多余的耳机给了我,告诉我,装上两节电池即可,我急忙跑到老大爷的商店去进行购买。
“大爷,来两节五号电池。”
老大爷还是那么笑容可掬,问我:“什么烟?”
我说:“中南海。”
我递给老大爷五块钱并从他手里接过一包中南海,高高兴兴地跑回教室。
四级考试就在我戴着一个没有电池的耳机中煎熬过去,殷维笑我,想什么呢,买电池能变成买烟。然后回到宿舍对其他人也讲起着这件事,我成了这次四级考试唯一的一个笑点。
黎雪多次打电话邀请我吃饭散步,大多数我都没有拒绝。她问我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说,跟我一块没前途,以后只能吃窝头,嚼咸菜。她说,怀揣愿望而且不重视现实的女孩儿才是好女孩儿,这样的女孩儿虽然少,但我就是一个,并且愿意和你同甘共苦。我说好女孩儿应该有个好眼神儿,不应该和坏男人在一起。她说,我愿意当天使净化你肮脏的心灵。我说,我的肮脏没准儿已经超越了你的想象。她又说,你虽然肮脏但是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还说,放他妈屁!
我就在这些无所谓的事上面一直周旋,长久性的失眠已经让我痛不欲生,也就难保证我有精神可言,常挂在脸上的黑眼圈对我来说已经司空见惯,甚至成了我的标志。我懒得去管,毕竟我没有一个好的长相和受人喜欢的尊荣。
陆璟瑶曾经指着我声色俱厉地喊:“你不是人。”
我恼怒地说:“扯淡!我怎么不是人!”
她笑着回答:“你有黑眼圈,你是熊猫。”
我态度缓和了一些,笑着调侃:“我能制作和使用劳动工具,我是人。”
她也应和:“你是人,你是人。”
其间接到紫檀一个电话,她说,男朋友好像挺事儿的,吃个饭都要说出个所以然,生活中太多的所以然能让他说,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都能给我讲解半天,就跟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俨然一个‘大明白’,还是你这样的人做我男朋友合适。我问,你说的是真的?她说,开玩笑你也信。
于是我仍旧趿拉着一双破拖鞋,穿着一身黑色徘徊于学校任何一处孤僻的角落,仍旧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仍旧给一些不值得留恋的东西付之一笑,而且冠冕堂皇。大二这一年,我孤身一人先后过了教师节,国庆节,女生节,元旦,新年,情人节,妇女节,清明节,青年节,儿童节。每个节日我都想开开心心,但是却都在失落中煎熬过去,不知道暑假算不算个节日,如果算的话,那么我希望我的暑假快乐,结果证明,我再一次失算了。
我被划分到试读生的行列,考试的时候我仍旧与别人换座位坐在黄冰后面,但还是挂了一科C++,我只认识黄冰写的中国字,对他写的英文字母和符号一窍不通,此时,我所挂的学分是二十二分。
知道成绩以后我精神恍惚地回到宿舍,他们正在讨论纯洁的话题,说我是这个宿舍最不纯洁的人。我说,不管我思想上肮脏与否,但是我的身体肯定还站在纯洁的队列当中。他们说,不可能。我说,那殷维呢,他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是一个不纯洁的人。他们说,你难道忘了,殷维是根儿**,不是人。我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点头称是。殷维闭上眼转过头去说,瞧你那操行。我怒不可遏地回敬,你妈逼,再说一试试。他没再言语,黄冰拉住我问,出去喝点儿?
头年,我和黄冰都穿着裤衩背心在这里买醉,讨论心事,互相吹着牛逼。现在,我们还是穿着裤衩背心在这里买醉,但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话语却少了很多。喝完以后又回到了公园,我问黄冰,要不要再跑一次,上次未分输赢,这次好好和你一较高下。他说,算了,我怕累吐血。
躺在树阴下的草坪上,我掏出上次捡到的钉子发呆。黄冰慌张地问我:“你要干嘛!”
我说:“没事儿,就是看看,并不打算怎么样。”
“以后还是少拿出来的好,太他妈吓人了。”说完,他松了一口气。
“暑假有什么打算?”
“留学校陪赵爱颖,你呢?”
“不知道。祝你们俩能有个好的结果吧。”
他边揪着草叶边回答:“成,也祝你和紫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