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霞光万丈,天边彩云朵朵,成行白鹤盘旋不落,余晖从穿过奇耸的山峰,射在一块还算平坦的山坳之中。山坳不大,方圆里许,一个个低矮的茅草屋散落其中,沐浴在夕阳之下,显得宁静祥和。小村同样不大,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几个小童趁着天色未暗,仍旧在村头不知疲倦的玩耍。
“咚咚……”一阵沉重的木鱼声从村口传来,打乱了小村的宁静,几个顽童不禁的抬起头来,寻声望去。远远可见一人就着夕阳缓缓而来,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一直延伸至村口,映在几名孩童身上。
待那人走近细看,只见他身形佝偻,面容枯槁,可须发却是乌黑发亮,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更奇怪的是他身着一身血色道袍,手中却是捧着一个偌大的木鱼,不僧不道,煞是怪异。
怪道在村口停了下来,仰天环视一圈,自语道:“祥云映天,仙鹤成行,莫不是有仙童要‘归位’了!这等穷山恶水之处也能育出仙童?真是……真是妙哉!妙哉!哈哈……”
怪道本就长相丑恶,这一笑更似那吃人的妖魔,不远处的小童竟被全部吓哭了。怪道似乎也意识道不妥,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蔼一些,怪道走近几个小童,道:“娃娃莫哭,看这是什么!”说着便伸出如枯枝一般的大手。
几个娃儿以为,这长相丑恶的道人会用什么好玩或者好吃的来哄哄他们,也顾不上抹眼泪,瞪大了眼睛瞧着怪道,谁知这老道手中空空如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还是被那怪道可怕的大手吓坏了,撅起了小嘴,欲作势再哭。
就在此时,只见那怪道手中竟然凭空的出现几枚鲜亮的野果。如此神奇的戏法,让几个小童也顾不上哭泣,兴奋的直拍手,纷纷上前将野果拿在手中。
怪道冲着几名孩童道:“几个小娃,今天你们村中可有人在办丧事?”小童们啃着手中的野果纷纷摇头。
“哦?”怪道一脸疑惑,再问道:“真的没有吗?”
一个年纪稍大的小童道:“今天真没有,不过明天就不准了。听大人们说,我们村的小叶子得了怪病,都快死了!”
“哦!”怪道丑恶的脸上竟然带有一丝喜色。“你快带我到他家里去!我就再多给你几个果子。”
“重赏”之下,几名孩童似乎也不再惧怕怪道,争相的拉扯着他的衣衫往村里去了。
“仙童”也就是老百姓们口中的“童子”,传说是九天仙佛在凡间的转世,转世童子都会在三、六、九岁死去,重归九天。久而久之人,们常常会把早早夭折了的孩童称之为童子。
人乃万物灵长,却难堪生死,皆恶死爱生。如此一来,便有无数惊才绝艳之辈苦苦追求长生之路。久之,长生之道自成体系,修身孕灵,炼至极处可飞升九天,纵然不能飞升也可得千年寿命。
这些人去七情至真性,凝真元求真谛,故而他们自称修真者。而且这些个修真炼道之人神通广大,有识阴阳,游浮云,御风雷,移山倒海之术,举手投足可震天撼地。
至于那些个飞升九天的人,是不是做了俯视众生的仙佛,后人无从知晓。人上不去瞧个究竟,仙佛也未必能下得来给后人知会一声。
因此“童子”一说就显得不是那么靠谱了。至于修真者口中的“仙童”虽是同指早夭的孩童,其中含义却是大相径庭。
所谓修道其根本便是修身孕灵,“灵”便是指人的三魂七魄。身形不动却能神游万里,便是指的“灵”的最高境界。当然这样的境界需要长时间的修炼才能达到。
仙童却是指至天赋极强,不需要修炼就可进行小范围的神游的孩童。因为灵魂出窍,以至昏迷不醒,灵魂本就脆弱,因为各种原因长时间不能回归本体,就会使得本体无疾而终。
而白鹤就其中一个最为常见的原因,因为白鹤又称“噬魂鸟”,吞噬出窍灵魂是它们最大的爱好。而仙童的灵魂又比较弱小,敌之不过常被其吞噬,以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
这种知识修真者口耳相传,世俗之人自然不知,却还以为是祥兆。而那怪道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可见不是俗人。
怪道随着几名孩童来到一个青砖小院跟前,与周边的茅草小屋想比这间小院无疑显得漂亮了不少。
怪道又变出几枚果子打发了众小童,这才伸手轻轻叩门。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年轻美妇来开门,只见她梨花带雨,一脸憔悴之色。
看着门外的来客,美妇颇感意外,她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清泪,神色稍定,这才歉然道:“寒舍已经三天没有生火了,并无吃食施给道长。奴家这里有些铜板送予道长,请去别处化缘吧。”说着便从衣袖之中掏出几个铜板。
怪道大笑,道:“这位娘子怕是误会了,贫僧不是来化缘的。而是来救人的。”
听闻此言,美妇顿时面露激动之色,小口微微张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随即到口的话语又化为一声叹息,道:“道长怎知我儿大病?城里的大夫都看过了,说是无药可治。再说道长并非医者,何以救人?”
怪道不以为然,“娘子难道不知十道九医,再说贵公子怕是妖鬼附体,岂是寻常的大夫可治得了的?”
此时美妇的脸上露出愠色,怒斥道:“道长怕不是和之前的那些个道士一样都是来骗钱的吧。骗了钱财不说,还让我儿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着实可恶。你们……你们这些骗子,就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呜呜……”美妇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怪道却是一脸的苦笑,不禁的想自己在修道界也是响当当人物,此时竟被人当成了骗财害命的俗道,真是冤枉啊。怪道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厚着脸皮道:“小娘子放心,不管贫道能否救得了贵公子都不会收受任何财物,让贫道试一下又何方呢。”
这个小村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如今来了一个装扮如此怪异之人,一个村里的都忍不住过来看个热闹。小院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不少人,见老道这么一说,就听见有人嚷嚷道:“叶家娘子,反正不要钱,干脆就让他试试吧,死马当活……唔……”这个大咧咧的乡亲似乎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叶家娘子闻之,哭声更盛。
“叶家娘子,让这个老家伙试试吧,要是小叶子有什么不测,咱们就把他绑了见官……”
在众乡亲的劝说之下,叶家娘子这才好不容易点了头。在怪道的要求下,叶家娘子和中乡亲都在小院之外等候,怪道一个人进了小院中的三间青砖瓦房。
门厅之上,袅袅清香供奉着一张灵牌,上书“先夫叶梁之灵位”,房内的摆设很单,除了书架上大量的书籍与普通的农家无疑。看来这家的已逝的当家还是个读书人。
西间摆放的木床之上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眉清目秀,肌肤粉白,好似在熟睡一般。怪道的目光在孩童的身上来回的扫视,褶皱的老脸之上渐渐的露出满意的神色,自语道:“好一句根骨清奇的仙童之体啊!”
怪道伸出左手食指点在小童的眉心,微微闭眼。少顷,怪道睁开了双眼,脸上却渐渐有了失望之色,道:“这魂穴如此之小,如何供我夺舍?”
魂穴,顾名思义乃是灵魂所居之处,由灵魂之力的大小所决定。仙童的灵魂之力足可神游,比之常人只大不小。
夺舍则是以己之魂夺彼之身,乃是修道界中的高深法术,其根本就是用自己的灵魂占居对方的魂穴。但是实施条件却是极为的苛刻:
第一对方的灵魂之力不能太强,否则自己一时占居不了,便会遭到反噬;第二对方的魂穴又不能太小,自己强大的灵魂之力会将对方的魂穴破坏,不能久居。若是破坏了魂穴也不叫夺舍,而是另外的一种法术“附体”。
在这种苛刻的条件之下,灵魂之力不是太强,魂穴又是不太小的仙童无疑成了夺舍的最佳选择。
由此可见,那怪道并非是为了救治这仙童而来,为的只不过是一个合适的夺舍之身罢了。而现在这原本最佳的夺舍之身变得不“合适”了,怕是因为这怪道灵魂强大,道行太过高深的缘故。
看着这副完美的躯体,怪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老道我就让你再多活几年养养魂穴吧!嘿嘿……”
怪道缓步来到小院之中,仰望天空,伸手点向仍在天空盘旋的白鹤,只见道道血光向白鹤袭去,几只白鹤纷纷坠落。怪道伸手向天空虚抓,随后面向房屋,大口的朝手中一吹,手掌随之松开,喝道:“回去吧!”
“娘亲,快来救凌儿,凌儿快被大鸟儿追上了!”屋内传来稚嫩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