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几顶毛呢大轿吱呀吱呀的被抬到一处府邸,细看那出府邸,单单正门,就不亚于如今的信王府,府门上大匾写着三个大字“秦王府”!
大轿停在府门前边,从大轿上下来四人,正是陕西巡抚余茂恒、布政使刘一道、按察使李廷芳以及西安知府杨一清。
四人鱼贯从侧门进入王府。在王府家丁带领下,来到一处别院,别院的护卫向里边通报后,四人鱼贯而入。
但见一头戴琉璃冠,身穿莽龙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书。
四人见了此人,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原来,这人就是十四代秦王朱存枢!
秦王爷摆摆手,四人分别坐在两旁。
稍后了片刻,秦王放下手中书卷,掸掸衣袍,问道:“怎么样?这位小王爷来此何意?”
余茂恒拱手一笑道:“王爷,看来京城传言有虚啊,都说这信王少年天资,聪颖明惠,以下官看,他就真的是曹冲、甘罗之才,也不过一十岁小儿罢了,这孩子吗,即使再聪明,想的最多的,还是玩耍嬉戏,咱们这位信王爷,也不出其左啊!”
刘道一也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看咱们可以放宽心了,信王来这里,也不过是皇上临时起意,您想,信王爷刚从湖南回来,在洛阳就被赶到咱陕西来了,不要说一个十岁小孩子,就是咋们这些人,碰上这事,谁还有心情办正事啊!”
西安知府杨一清也说道:“我听说,长沙那边,这位王爷就根本没查,只是派了内侍走了个过场,还从吉王府刮了几十万两银子回来呢!”
秦王眼睛一亮,问道:“你从哪听来的?此话当真?”
杨一清连忙保证道:“王爷放心,我同科好友就是长沙知府,我一听说信王要来咋们这,就立马派人去长沙打听,虽然具体要了多少银子不清楚,但是绝对是用银子把信王打发走的。这是我那同窗花钱从吉王府打听来的消息。”
秦王点点头,又不在说话。
布政使、按察使俩人互相看了看,刘道一说道:“王爷,这么看来,这位信王爷还是比较容易打发的,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们还是可以让榆林那边暂时消停一点,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秦王皱皱眉头,掂量掂量,最后说道:“依你们看,这小孩不会找我们麻烦?”
三人互相看看,都点点头,连说不会。
信王一拍座椅,站起来说道:“好!既然如此,嗯,张梦鲸那边来了信,说是北边又来了人,这次是笔大买卖,对方不但在陕西活动,而且在大同等地,也在找关系,就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接!”
张梦鲸是延绥巡抚,又暂时顶着延绥总兵的职务,可谓延绥文武一把手,封疆大员,天高皇帝远,又手握重兵,自然胆子大了些。
秦王作为名义上的总管三边的皇族藩王,与延绥、甘肃、宁夏这些地方文武官员多多少少,或明或暗的有些联系,而这张西北走私网的枢纽就在秦王府,正是秦王在陕西三边文武官员之间穿针引线,才维持着这张对满蒙的走私通道,保证了西北官场的既得利益。官员们也正是看到这条利益链的最高点,才敢肆无忌惮的贪赃枉法,走私舞弊,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天塌下来,还有秦王顶着不是!
李廷芳皱了皱眉头,小心的问道:“王爷,什么人过来了?又是多大的买卖?这个,信王就在眼皮底下,动作总不能太大……”
秦王大笑道:“哈哈哈,李大人,这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想要得利,总要冒点险,既然你们说这信王没有查案子的心,我才和你们说起来的,否则,完全可以让三边去消化掉吗,哈哈哈……话说回来,这回,对方来了个贝子,听说和咱们这位信王年岁有得一比,实际上就是来游玩的,背后主事的是一个叫鳌拜建奴统领。嗯,他们放出口风,想要在年内收购五十万斤铁器,而且,无论旧铁器也好,新铁器也罢,全都按市价的二倍交易,几位看如何?”
四人合计一番,都认为信王不足为虑,只要小心一点,别让番子东厂锦衣卫暗中的番子抓住把柄,这笔钱算是挣到了!
四人合计一番后,同时对着秦王拱手道:“王爷有命,下官焉敢不从!”
朱由检就下榻在巡抚衙门,余茂恒很会做人,早就将巡抚衙门收拾出来,就等着朱由检一到,就可以立即入住。
听着外边敲梆的声音,曹化淳一边给朱由检收拾着书桌,一边问道:“王爷,您今天怎么……”
朱由检微微一笑:“是不是今天我不像我了?”
曹化淳陪笑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哈,我知道你的意思啦,老曹,呵呵,你看,这合陕上下的官员如何?”
曹化淳想了想说道:“恕奴婢直言,奴婢看,至少今天参加宴会的那些官员,应该都是余茂恒的人才是。”
“对啊,所以说,你想,能在陕西三边走私铁器,而且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这么大的能量,能是一般的地方官能够做到的吗?你在看那位咸阳县令张九纯,应该是去年殿试三甲进士,外放的县令。”
曹化淳连忙道:“王爷此言没错,看来,这位县台果然是不会做官,大概是刚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气血上涌了,对这些封疆大吏,你不抓住他点过硬的把柄,想把他们拉下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朱由检点头道:“不过,也亏了他没抓到什么真凭实据,否则,你以为陕西上下文武官员,还能让他活到今天?”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边有人小声说道:“禀王爷,您找的人,卑职带来了!”
朱由检眼睛一亮,说道:“带进来!”
门一开,陶向东从外边闪进来,向着朱由检一弓腰说道:“王爷,人是带回来了,可还昏迷着。”
朱由检一愣,陶向东随即道:“辛亏了王爷明鉴,让属下前去救人,如果属下再晚到一步……”说着,就拿出一封信递给朱由检。
曹化淳接过信打开来,递给朱由检。朱由检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遗书!”陶向东开口道。
朱由检一惊,连忙扫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这什么东西?嗯……诬陷同僚,于心不忍,天理难容,整日内心难,随求一死……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陶向东回道:“禀王爷,这是西安府伪造的遗书!”
朱由检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扶手上,喀嚓一声,将椅子的扶手拍烂:“真是大胆!竟然敢杀人灭口!”
曹化淳连忙说道:“王爷,您自小住在宫中,对这些官场上的下三滥的手段啊,不知道。奴婢倒是了解一些。这杀人灭口啊,也不过稀松平常,不要说再这天高皇帝远的西安府,这两京十三省,诸道有司,这些破事海了去了,不值得王爷您金枝玉叶的为了这些事儿生气。就说前些时候吧,宫里的浣衣监小太监张纯,就是得罪了司礼监的红人,结果怎么的,还不是让人给活活憋死在水缸里了,事后啊,往上边报啊,就说这小纯子早就得了病,一直想不开,所以就自杀了……”
朱由检大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唉,这,嗨嗨,王爷,这事咱管得了吗?司礼监那都是宫里边的红人,虽然现在比不得嘉靖朝那时候,但毕竟那是内廷不是,再说了,这一年到头,冤死的太监宫女不知凡几,管得过来吗?”
陶向东也佐证道:“曹总管说的没错,不但宫里如此,外边也是如此。说起来,我也记得锦衣卫曾经碰到过一起悬梁自尽的案子,那还是河南开封府的一位县令,据说在自尽前就患了两个多月的郁病,其实,当时涉及到了河南三司的一件案子,锦衣卫已经查了两个多月,刚刚找到线索查到这位县令头上,还没来得及提审,县令便自杀了。自此,线索全断,案子再难查下去。番子得到消息说,是三司衙门暗中动了手脚,即使不是直接下的手,恐怕也是施加了绝大的压力,不得不死!”
听了陶向东的故事,朱由检也渐渐冷静下来,其实,不就是如此吗?古今中外,这种破事到处都是,有什么好奇怪的,朱由检都不禁为了自己刚刚的冲动脸红,唉,看来,前世的愤青情节,即使通过这五年的磨练,也还保留了很多,毕竟,无论如何,自己就算真实年龄,也不过二十二岁罢了,这可是正好处在青春反叛期的愤青病常发年龄呢!
朱由检靠在座椅上,良久,点点头问道:“清理的干净吗?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陶向东连忙说道:“本来还做不干净,可是正好碰到对方杀人灭口,属下救人后,连吓带哄,给了几个动手的狱吏一些安家银子,让他们离开西安府了。”
曹化淳笑道:“陶大人这招高啊,这些人办砸了差事,自然不敢回去交差,得了钱,还不一走了之。可是,在幕后人看来,却又是这几个人担心幕后人杀人灭口,跑了路,自然不会怀疑这人已经被咱们救了下来。”
朱由检点点头,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嗯,接下来几天,有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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