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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完美的蜕变

艾吉认为,没有把那女人埋葬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每天,艾吉不得不被迫于路易斯在一起外出“觅食”,艾吉认为这个词形容他们的行为再恰当不过了,但艾吉始终无法接受路易斯用他吸血魔鬼的本领去迷惑那些可怜的人,让他们自愿为他献出生命。头几夜,路易斯还是用老办法逼迫艾吉杀人饮血,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让艾吉自己掌控事情的进度,艾吉一直无法从容地接受她必须杀死那些无辜的人来喂饱自己的事实,但她的确像路易斯所说的那样无法抵挡鲜血的诱惑,尤其在饥肠辘辘的时候,身旁经过的每一个人对艾吉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他们那腥甜的香气透过皮肤散发出来,导致艾吉开始害怕去人多的地方,因为被欲望所扼住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艾吉的脸色一直很苍白,不像路易斯与安奇斯那样有点血色。艾吉每夜都只取一个人的性命,这无疑无法满足她对血液的需求,而安奇斯一晚至少要杀三个人,路易斯高兴时则可以杀光一个八口之家,并吸干他们每一个人的血,于是,艾吉怎么也比不上路易斯的脸色红润。

终于,在艾吉成为夜行者大约半年后,她可以不靠路易斯的“协助”自己寻找目标然后杀死他(她),但这一切仍然要在路易斯的眼皮底下进行,因为,在路易斯的眼里,艾吉就像个永远无法让他省心的小孩,需要时时刻刻地监督。他会大声呵斥她:“你真像个人类!”

“我本来就是人类,至少我该是个人类!”艾吉想。她会称自己为“吸血魔鬼”,但她从不称那些人们为“人类”,因为这样总会让艾吉觉得自己仍旧属于他们。

艾吉经常在心里咒骂路易斯,她认为路易斯一直都知道她在这么做,因为路易斯是个很厉害的读心术高手(但安奇斯似乎比他更有天赋,他经常和艾吉用心灵沟通,可艾吉从不和路易斯这样做。),他经常道破艾吉的想法,总是弄得艾吉十分尴尬与恼火。她已经十分努力地学习读心术这项本领了,但她总也敌不过安奇斯,他只用稍稍集中精神就能把艾吉的感应拒之门外,或给她看到一些虚假的画面。

对于艾吉来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这些吸血魔鬼的本领,她已经掌握的很不错了,至少路易斯教授的东西她都牢记在心。例如不要和死人的血,如何感知心跳与阳光,如何把自己妆扮的像个人类,当然,还有读心术。但他从不教授艾吉和安奇斯如何应用吸血魔鬼的力量去做一些攻击性的事情,当艾吉问他要如何杀死一个吸血魔鬼时,他面无表情地答道:

“火焰与阳光。”

“但如果面对一个对你有敌意的吸血魔鬼时,你总不能让他乖乖被烧死或跑去阳光下吧,况且他们并不像……你知道,不像他们(指人类)那样容易被杀死。”艾吉说。

“亲爱的,你永远不用去担心这些,因为你永远不会做这些,难道你要杀死你的父亲和爱人吗?”路易斯微笑着,但笑的是那样的不自然。

“我是在假设,”艾吉并不想结束,她想要了解吸血魔鬼的全部,“如果哪一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碰上了想把我们杀死的吸血魔鬼时,我们要如何抵抗?如果只用我们平时的一些小伎俩,那肯定敌不过那些……”

“小伎俩,你说这是小伎俩!”路易斯咆哮着,“这可是连上帝都垂涎的‘黑色赠礼’,你不要去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除了我与安奇斯外的任何吸血魔鬼,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那尚未泯灭的人类之心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在棺材里干什么,每次脸上都沾满血迹,那只会让你饥饿的更快!”

“我可怜的小宝贝。”路易斯有嘟哝了一句,脸上挂着鄙夷的表情。

艾吉恼火地想要给他一拳,可她深知路易斯比她强大的多,也懂的多,她还有太多关于吸血魔鬼的疑问需要路易斯来解答。

那场争吵过后,路易斯很快便换上了他那宛如真的父亲一样的温柔面孔,可这种温柔总是转瞬即逝,挂在他脸上最多的还是虚伪的、残忍的笑容,这也使得艾吉不知到底该用何种心态去面对他。这也是艾吉最担心的,而且这也早已被路易斯看穿,就是艾吉那无法泯灭的人类之心。无论是对真正的人们还是对路易斯,她都无法像吸血魔鬼一般果断决绝。

这种折磨超越了艾吉因饥饿在身体上受到的痛苦,她总是在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定位,冷酷的杀手还是软弱的猎人?艾吉知道安奇斯肯定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可她无法像安奇斯那么快地接受这个事实。尽管她深知自己是吸血魔鬼,可那些无辜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食物啊!艾吉每夜都会哭泣,为自己的罪行懊恼,她尽可能地忍受饥饿,尽可能地少饮血。躺在棺材中时,在那空寂的黑暗中时,只用自己的心跳声告诉她,她活着,而且要一直活下去,毕竟当初是她同意作为一个吸血魔鬼而活,那么这份痛苦她必须承担。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黎明,艾吉小心地钻进安奇斯的棺材,由于夜夜都要跟着路易斯,艾吉与安奇斯相处的时间很少,他们通常只能在夜晚活动结束,大家都回到屋里时聊几句,然后便匆匆忙忙地钻进各自的棺材中休息了。这天,艾吉又被痛苦折磨着,她实在无法独自承受下去,脑海中只用安奇斯,只剩下安奇斯。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明白,这滋味不好受。”安奇斯搂着艾吉,在这种情况下棺材里显得有些拥挤,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不,这比你体会过的更痛苦。知道吗,安奇斯,我每天都能梦见他们,那些被我们杀死的人,他们是多么地无助,要知道,他们并没有义务为我们而死,而我们不但杀了他们,还不把他们当回事,好像他们就该死一样。”艾吉说着身体有些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艾吉,你要接受这一切,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只要你真正地接受这一切,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想想那甘甜的血液吧,你敢说你不喜欢它们吗?”安奇斯揉揉艾吉的头发,“别忘了,你是吸血魔鬼啊!”

“我当然不会忘。”艾吉用鼻子“哼”了一声,讽刺地说到。

安奇斯没有说话,他在艾吉额头上印下深深地一吻。

“安奇斯,我觉得……”艾吉紧了紧自己搂着安奇斯的双臂,“我觉得变成吸血魔鬼后,自己不但没有变强,反而更软弱了。”

“我爱你,艾吉。”安奇斯说。

“当然,我也爱你。所以,”艾吉顿了一下,“我不能继续做一个比人类还软弱的吸血魔鬼,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完美的吸血魔鬼!”

“我很高兴你终于认识到自己与人类的区别了。亲爱的,我很支持你。”安奇斯愉快地说着又吻了艾吉。

艾吉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刚才和安奇斯的谈话就像极了一对人类情侣,像极了她和史迪夫……

没错,艾吉认清了这条界线,她是一个吸血魔鬼,一个完美的人类杀手,她不能再让过去支配着自己,使自己陷入无尽的痛苦中。她是一个完美的吸血魔鬼。

安奇斯也没有再开口,他搂得艾吉更紧了。艾吉嗅到安奇斯身上那甘甜的香气,在这香气中酣然入睡了。

第二天夜里醒来,路易斯又像往常一样早早等着了。他带着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艾吉,嘴角露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艾吉知道他准是偷听了昨天她与安奇斯的对话。艾吉可以想象到当路易斯听到艾吉亲口说要做一个真正的吸血魔鬼时,他那高兴的样子,于是艾吉厌恶地皱了下眉。

今晚,她要改变。

艾吉径直走向坐着的路易斯:“今天我要自己出去!”

路易斯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他点点头:

“也许你该试着独立了。”

艾吉兴奋地跳起来,她冲身边仍然躺着的安奇斯笑了笑,安奇斯也以笑容回应她。

“去吧,亲爱的,记住,接受一切。”说着安奇斯坐起来吻了一下艾吉的脸颊。

艾吉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她从窗户跃下,裙子随风撑起一把伞在空中旋转。艾吉很开心,因为她终于摆脱了路易斯,但紧接着路易斯讨厌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为什么你不能像个人类一样走下楼去!”

艾吉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跑开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艾吉心里嘲笑着路易斯刚才的话。

今晚,艾吉把目标锁定在中央公园,那里人流穿行,虽然在那儿下手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但艾吉想把标准定的高一点儿,好让路易斯不再监视自己。没错,艾吉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在离自己十米远的地方。

这个骗子,还是怕我惹麻烦!

艾吉啐了一口唾沫。但显然,路易斯的担心是应该的,尽管艾吉已经下定决心,可付诸实践并不比下决心容易。

艾吉不断张望,努力寻找一个让她厌恶的人,但无论是平民或贵族,艾吉都觉得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与善良。这让艾吉很难下手。

“坦然一点儿吧,艾吉,接受这一切,他们不过都是你的食物。去吧,喜欢哪个就咬他(她)一口。”艾吉望着穿行的人群自己对自己说。

还好这里没有人认识自己,艾吉庆幸着,说到认识,恐怕只有城里的一些贵族知道她吧,想到这儿,艾吉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终于,艾吉不再犹豫,把目光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看上去有一种安莎丽尔·崔克那样冷傲的气质。其实这一点并没有给艾吉多一些勇气,反而让她想起了半年前那场大火中的情景。

“咻——”艾吉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想让这冰冷的空气使自己清醒一点儿。此刻,那女人正站在街边看着公园中央一些跳舞的年轻人。她的表情漠然,让人无法猜透她在想些什么,艾吉当然可以,但她不想这样侵犯一个无辜的女人,何况她已将死。

艾吉绞尽脑汁地思索要怎样接近这个女人并把她带到街边的林子里,于是她硬着头皮走向女人,好在路易斯面前表现一番。

“夫人,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撞到您的。我刚才……”当艾吉努力诉说着自己编造的谎言时紧张的发抖,那女人像个木偶似的转过头用同样漠然的眼神盯着艾吉,那眼神让艾吉觉得很不舒服。

“夫人?”艾吉试探地叫她,想确认这女人是不是疯子。过了几秒钟女人才缓缓开口说道:“没关系。”

她的声音沙哑,像被烟熏坏了似的。艾吉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忽然那女人拉起艾吉的手向林子走去,边走边念着什么,这让艾吉全身颤栗。女人手心传来的温热像烈火一样灼烧着艾吉的皮肤。在林子边缘那女人停下了,嘴里继续念叨着,艾吉听出了她在念什么,是一个名字,一个艾吉熟悉的名字。

“安吉拉……安吉拉……”

艾吉忍不住要窥探一下这个神秘女人的内心,接着,她看见了一个美丽的身影,浅棕色的长发垂在肩上,碧绿的双眼弯成月牙儿形,她在一个很大的花园中快乐地跳跃着。这个人,是安吉拉·奥里斯汀,那么眼前这个冷峻的女人就是奥里斯汀夫人,安吉拉的母亲。

“您是安吉拉·奥里斯汀的母亲,这么晚您怎么在这儿?”艾吉放下震惊的心礼貌地询问到。

“安吉拉?安吉拉、安吉拉、安吉拉……”奥里斯汀夫人听见“安吉拉”这个名字后开始大喊大叫,她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艾吉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好像在抓一只看不见的虫子。

“啊——”女人突然跪倒在地上,她满脸泪水,双手开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天哪,这女人真疯了!艾吉心想,奥里斯汀夫人的叫喊声很快便会招来路人的注意,艾吉几乎已经感受到路易斯鄙夷的目光,这回他倒是这守信用,绝不插手,把艾吉的烂摊子交给她自己处理。艾吉越想越生气,奥里斯汀夫人的叫喊声在耳边缠绕着,艾吉更是恼火了,加之这女人身上的香气不断袭击艾吉的鼻腔,艾吉蹲下来抓住奥里斯汀夫人的肩膀,一口咬向她的喉咙,叫喊声戛然而止,艾吉满足的大口吮吸着,刚才一切的怒火与焦虑都被鲜血一扫而光。

“梅姬!”一个粗重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艾吉猛然抬起头,正撞上他那仇恨的目光。

是赛格·奥里斯汀,那个老贵族还是像一头狮子一般,只不过现在他那棕色的毛发上布满了银灰色,看来他是唯一一个受到崔克家死亡影响的人,毕竟,他的女儿也死在那儿了。

“艾吉,崔克家的艾吉?”赛格·奥里斯汀收起那仇视的目光突然问到。

“是的,先生。”艾吉惊慌失措,只好站在原地。艾吉从未想过,如果遇上认识她的人,而且那人正好目睹了她杀人吸血的过程,而且她杀的人正好是那个人的妻子,她该怎么办?

“他对你做了什么,那个魔鬼?”赛格·奥里斯汀大声质问艾吉,“崔克家的人都被大火烧死了,而你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没错,一定是杀死我宝贝女儿的那个魔鬼,他把你也变成了魔鬼了,你现在又来杀我的妻子!”

“我……”艾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她很疑惑:“先生,你怎么知道那晚那个魔鬼也在?”艾吉真的希望老奥里斯汀能告诉她些什么,他是怎么知道那晚路易斯在场,猜的?

“魔鬼,你也是魔鬼,崔克家的鬼魂!”他的叫喊声把公园的人全都引来,艾吉觉得情况不妙,但她仍然想从赛格·奥里斯汀那儿问到些什么(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窥探他人内心的能力)。

“快走,别像个傻子似的愣在那儿!”路易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可是……”不等艾吉说话,聚集过来的人群就把她团团围住,得知艾吉是崔克家的魔鬼后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的大声辱骂艾吉,有的向她扔石子。艾吉被这场面吓傻了,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人们如此排斥她,望着她的目光就像是仇人一般,艾吉从未想到过。

“滚开!”路易斯仿佛从天而降,吓得人群向后退了几步,但仍把艾吉围在中间。路易斯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他一拳把赛格·奥里斯汀打飞很远,把人群撞散了。艾吉注意到奥里斯汀盯着路易斯的眼神充满恐惧,他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路易斯转身抱起艾吉以敏捷的身手逃离人群,很快便回到旅馆。

“安奇斯去雇马车了,我们今晚就走。”路易斯出人意料的没有大声呵斥艾吉,他变的很平静,平静的可怕。

没过多久,安奇斯带着一辆马车来的旅馆门口,他们把三口棺材放入车厢,路易斯与车夫商量着。

“把这些送到利物浦,白天决不能休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动车上的任何东西,我会给你丰厚的酬劳,先付一半。”路易斯给了车夫一小袋金币后离开了。

车夫数完钱后立刻驾起马车离开伦敦向利物浦驶去。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路易斯并没有离开,他和艾吉、安奇斯此刻都躺在车上的棺材里。在到达利物浦的那一夜,路易斯杀了车夫,他要求每人都从车夫身上饮血,然后取回金子,亲自驾着马车赶往港口。他们买了三张去爱尔兰的船票,直到上了船,路易斯紧绷着的脸才有了点儿表情。

艾吉生平第一次坐船,可当她站在甲板上眺望港口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次,她真正地离开了家。

在船上的日子里三人几乎不交谈,艾吉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冒失导致大家现在如此狼狈。除了那个车夫,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还好在船上路易斯告诉艾吉可以吸食老鼠的血液,但当她吃惊于饮动物的血时,甚至询问可否靠动物的血维生时,路易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自这次不愉快的谈话后,艾吉再也没有开过口,毕竟,一切都因她而起,因为她那愚蠢可笑的“改变”!

终于,不知过了几天,船在午夜到达爱尔兰。他们故伎重演把棺材运到路易斯曾经居住的小屋,以后,他们要在这里生活,而且,艾吉要继续跟着路易斯去“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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