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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魔法与天赋(下)

生活中有许多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外貌美丽或丑陋的,气质高雅或猥琐的,思维丰富或匮乏的,天生富有或贫困的。也许人生来就不平等,那些从出生起就拥有美丽外貌、高雅气质、敏捷思维、权力财富的人,被无数眼睛欣赏、赞美,嫉妒、算计。为何人生而不平等?换个角度来看,真是这样吗?因外貌美丽而骄傲自负,因气质高雅而孤芳自赏,因思维敏捷而投机取巧,因天生富有而肆意挥霍。某一方面的优势,却成为另一方面的劣势。

人生来平等,也不平等。

伦星年幼的时候一直抱怨生活的不公,因为他左手天生的六指,使他成为村里小伙伴们的取笑对象。

“喂,小伦星,和我们一起来玩木棍打仗吧!输了要被当作战马骑喔!”小伙伴们都喜欢找他玩打仗游戏,因为很容易获胜。他的六指握不牢木棍,所以每次会被其他小伙伴们痛打一顿,然后骑在身上。

伦星知道小伙伴们故意欺负他不擅格斗运动,他深深感到,连孩童的游戏都充斥着欺软怕硬、弱肉强食。他再不愿和小伙伴们玩耍,宁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幻想。

同样,他握不住铲、锄、斧这类农具,所以不能为家里提供多少劳力。他也想过偷偷砍掉这根多余的小指头,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既缺乏下刀的勇气,也不想在手上留下一块难看的疤痕。久而久之,六指就像是他的好朋友,孤独的他常常对着六指自言自语:“小指头啊小指头,你知不知道我打不过其他小伙伴,还被父亲责骂不会干活儿,都是因为你在碍事呐。不过呢,我一点儿也不怪你,就算我被小伙伴欺负,被父亲责骂,我们也永远是好朋友对吗?……你在听我说话吗?只要你认真听我说话,继续做我的好朋友,我就发誓不把你砍掉哦!”

“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废物,不如牛不如马,甚至不如门口那只打鸣的红尾公鸡!”这就是伦星的父亲乔吉得出的结论。乔吉完全不会怜悯他,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自己亲生的,准确地说,他是一个继父。

伦星的亲生父亲是谁?除了伦星的母亲以外,估计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伦星的亲生母亲叫米雅。几年前,她违背了习俗,不但逃避了父母订下的婚约,更与一个神秘男子相恋,怀上了伦星,使家族蒙羞,于是遭受亲人的驱逐,辗转流离,来到乔吉所在的村庄。其他村民看到这个异乡孕妇的形单影只的模样,基本都猜透了她的身份和遭遇,所以都非常排斥她。

但村里的乔吉不排斥米雅——乔吉是个又懒又穷的单身汉,住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一个是落魄潦倒、渴望妻子的男人;一个是怀有身孕、渴望归宿的女人。两个人很快就定下关系,结成伴侣。

乔吉表面上安抚米雅,心里却早就盘算着要想办法弄死还未出生的小伦星。“肚子里的小孩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我不在乎这个才怪!呸!算了,我连自己的肚皮都填不饱,这野种生下来估计是个饿死的命运!”

可伦星出生后,在米雅的精心呵护下,成长还算健康。于是乔吉改变了主意:“把野种养大也好,可以供我当劳力使唤。呸!你们就是一头老奶牛和一头小牛犊,为我卖命干活儿!”这时,伦星的六指还并不明显,仅仅只是一个小肉瘤的外观。

在伦星五岁那年,米雅疲惫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过早地去世了。伦星的六指也生长成型,暴露出不能干体力活儿的弱点。乔吉很愤怒,他盘算着:“这野种不能劳作,整日白吃白喝,一定要想办法赶他出门!怎么办呢……对!瞧他白皮嫩肉的样子,找机会卖给地主乡绅做男仆。关键要开个好价钱!”

继父厌恶他,同龄人欺负他,“六指”和“野种”的称呼是刻在他身上的不灭烙印,在他自己看来,这一切都是天生的诅咒。

直到有一天,伦星又在田地里,被迫和同村的小伙伴们玩着木棍打仗的游戏。他沮丧地抱着头,被追打得落荒而逃,慌张之下,不小心迎头撞上了一个旅行者。

这位旅行者是齐格菲列特。

齐格菲列特身穿一件宽松破旧的灰麻布长袍,头戴尖顶兜帽,脸上有些胡须。他被伦星撞了个正着,本想轻轻推开这个毛孩子,不料只瞅了一眼,目光便被深深地吸引住。

旅行的魔法师,往往会在路上收养一些儿童,一是作为旅途中的仆从,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某些碍于身份不便处理的琐碎事物,可以交给这些小仆从去完成;二是能顺便发掘有魔法潜质的优秀儿童,传授他们魔法知识,以便将来更好地为自己获得利益。

如果不是命运织匠的巧手,也许伦星的一生就此埋没。就在那一天,齐格菲列特盯着伦星看了很久,然后蹲下身,在伦星耳边悄悄说了些古怪的语言,不停地比划着手势。最后,年幼的伦星用齐格菲列特描述的简单手势和古怪语言,竟把那群平日里欺负他的小伙伴们隔空推开好几步。齐格菲列特马上找到乔吉,用不算便宜的价格买下伦星,做自己的小仆从。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伦星!”

“你愿意学习魔法吗?”

“魔法是什么?只要不受人欺负,学什么我都愿意!”

“魔法天才。”齐格菲列特评价道。“可惜……是六指。”

默诺问:“六指会影响魔法的施展吗?”

“咳,当然会……准确地说,六指既影响魔法的施展,又影响魔法元素的聚集,这正是伦星的弱点。”

齐格菲列特买下伦星之后,随即停止了真理大陆的旅行,回到龙舌兰学院。

龙舌兰学院里有三位长者,分别是白袍长者法席里安,黑袍长者德拉祖,灰袍长者齐格菲列特,这三位长者是整个真理大陆魔法师中的强者,他们共同创立了学院,学院设置了白袍、黑袍、灰袍三大派系,三位魔法长者按照各自的魔法理念招收学徒,而他们的学徒为了表明自己所学的派系和身份,分别穿上了白、黑、灰三色长袍以示区别。

伦星就是一名灰袍学徒。

在这三位魔法长者的努力下,众多优秀的魔法人才慕名而来,龙舌兰学院的实力日益扩大,逐渐成为了大陆最富盛名的魔法学院。

齐格菲列特把伦星带回龙舌兰学院,马上引起了另外两位魔法长者的注意。

“虽然伦星的手掌上有些小瑕疵,但我还是看好他的魔法天赋。”法席里安点点头说。

“如果他愿意自断一指,我会考虑送他一件黑袍子。”德拉祖也有意招揽。

“不如先做一段时间‘游荡学徒’,待到深入接触、了解学院里不同流派的魔法之后,再做选择吧!”齐格菲列特建议道。

所谓“游荡学徒”,是指一名魔法学徒进入学院后,未能成功加入到某一派系,而处于“游荡”状态。这其中,既有学徒自身实力不足,无法达成进入任一派系的资格;也有同时可以选择多个派系的机会,自身还未作出选择决定。随着时间推移,大部分学徒都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魔法派系,剩下来的“游荡学徒”基本上都是实力不济、不被看好的人,“游荡学徒”这个称呼逐渐变成了一种讥讽的绰号。

伦星在尝到魔法的威力之后,表现出了对魔法的极大兴趣,但他不愿意失去陪伴他多年的小指头,于是决定先做“游荡学徒”。

由于伦星的魔法天赋过人,再加上齐格菲列特老师的悉心指导,所以他在“游荡学徒”期间,仍然能够广泛地吸收学院三大魔法派系的基础知识。

他学习越深入,就越体会到六指带来的不便。

一般魔法的施展,大体上分为聚集元素、催动咒语、施放魔法等三个步骤,每个步骤都需要手指的反复运动。其中,“聚集元素”的步骤,就像是作曲家为了谱写一首乐曲而取舍各种高低音符,选择了哪种音符和调式,直接决定了曲子的旋律和优美程度。同理,魔法师会受周围取材环境和自身魔法水平的影响,聚集各种魔法元素,聚集到什么样的元素,就会在最后施放出什么样的魔法,所以魔法师们口口相传着一句谚语:“胜负在起手就已决定”。一般来说,魔法师在单次施法中,收集一至两种元素就已经满足施法需要,收集的元素越纯粹,该元素造成的效果就越强;另外,施放绝大多数魔法所需的元素是有固定标准的,六指聚集的魔法元素太杂乱,往往达不到施法所需的基本元素配比标准,即必须的施法元素聚集不够,无用的元素却被过多聚集,耗时耗力,全然徒劳。

音乐家需要娴熟的指法才能弹奏出美妙的音乐,魔法师也是如此。纵然伦星的魔法天赋再高,也不能无视六指带来的负面影响,他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无法用六指聚集出想要的魔法元素,而这恰恰属于魔法的基本功之一。

“催动咒语”的步骤,就像是作曲家把各种高低音符进行排列组合,再赋予其快慢节奏,这就直接决定了曲子的风格。同理,魔法师将前一步骤里聚集的各种魔法元素进一步提炼提纯、排列重组,塑造成符合自己需求、代表自己风格的法术,这是将虚无缥缈的魔法元素进行具化、实化的过程,同样需要精湛的指法变化,有时甚至还需要辅以吟唱。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吟唱对魔法(特别是高阶魔法)的催动具有巨大的帮助。一首曲谱摆在游吟诗人面前,他依靠默念是无法知晓完整旋律的,只有看着曲谱吟唱,才能顺利地把曲子表达出来,魔法也是如此。

“施放魔法”的步骤,就是整个施法阶段最壮观绚烂的一刻,前面的两个步骤都是它的铺垫和基石。在施放魔法时,双手起到控制魔法持续时长、方向、距离等作用,有的魔法需要瞬间闪现,将全部魔法元素倾巢释放;有的则需要源源不断地缓慢输出;准确的手型会让施法方向更精准、距离更可控。伦星的六指在这个步骤里又遇到了困难。

运用音乐原理来解释魔法会不会有点牵强呢?对此,白袍长者法席里安是这样回答的:“我觉得用音乐原理来解释魔法原理非常合乎逻辑,也非常浅显易懂。我甚至认为,音乐也属于魔法门类的一种,它是一种心灵的魔法,舒缓的音乐让你心灵平静,诡异的音乐让你毛骨悚然,激昂的音乐让你血脉偾张,忧郁的音乐让你意志消沉。一首曲子就能改变听者的心境,这是多么隐蔽而奇妙的魔法。”

黑袍长者德拉祖把法席里安的这句话作了进一步阐述,他说:“不止音乐,其实语言也是一种魔法,有人用绚丽的诗句赞美你,你会变得开心;有人用低俗的词汇辱骂你,你会被其激怒;有人用恶毒的咒语威胁你,你会感到恐惧;领主在战前发表了一篇动员宣言,骑士们会受到莫大的鼓舞。所以,仅仅是声音的振动频率就能够产生魔法,声音振动频率的高低快慢,让魔法变得各式各样、或快或慢、或简或繁,吟唱施法正好证明并强化了这一点。所以我要求黑袍学徒在施展高阶或高难度魔法时,必须辅以吟唱。”

话题继续回到伦星的“游荡学徒”生涯。他对魔法的悟性和感知力极强,能够比普通人更迅速地学习魔法,但因为六指带来的学习不便,使他的魔法前途蒙上了一层黯雾,变得暗淡模糊起来。学习魔法越久,六指的弊端就越明显。好在有齐格菲列特老师的悉心指点,令他拨开迷雾、茅塞顿开。

“齐格菲列特老师,我当真只有切掉那只的小指头吗?”

“你必须要知晓我的魔法理论是什么。灰袍法师不像白袍那样追求刻意人为的、纯粹控制的魔法力量,不像黑袍那样追求极端破坏的、难于控制的魔法力量。灰袍法师只需要顺其自然,遵循魔法本来的模样,这样自然而然产生的魔法才是最合理的。你应当记住,不要为了施展出强大的魔法而故意损害自己的身体和精力,违背自己的魔法理念和风格。”

“那我应当如何做?”

“试试看,把你六指的缺点变为优点!关键是运用你的天赋和智慧,化劣势为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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