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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终须一别

如果在你临死前允诺一个愿望,你会选择什么?

老雪狼会选择孤独地死去,这是野性的悲壮;妮儿温会选择回归世界之树,这是精灵的传统;而我一定会选择逃避死亡、再活百年。呵,可悲的人类。

冬季昼短夜长,冬雾山谷更是如此,天亮得晚、黑得早,日照时间只有十二烛(烛:计时单位,一烛等于半小时。)。默诺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等他睁眼,天色已经透亮,身旁的篝火仍然在微微燃烧,估计是妮儿温帮忙拾了些柴火。

妮儿温此时正站在隘口的高处眺望远方,她见默诺醒来,便报以友善的微笑,说道:“今天有雪,你要是休息好了就早点回家吧!”

默诺抓起一捧雪擦干净脸,跑到妮儿温身边,对着太阳伸出巴掌,用山地人特有的方式测算时间:食指的宽度等于两烛时间,以地平线为起点,太阳顶端为终点,距离有五烛,看来快到中午了。默诺搓了搓手,说:“昨天您的身体很虚弱,今天好些了吗?”

妮儿温淡然地答道:“虚弱是因为世界之树上给予我活力的那片树叶即将掉落,所以我的身体再也无法好转。感谢你的关心,愿北方之星闪耀你的旅途!”

北方之星是指向天空北面最亮的一颗星,只要循着它的方向,在旅途中就永远不会迷失。默诺清楚该是分别的时刻了,他大声说:“也愿您早日回归世界之树!还有,我发誓不向任何村民透露你的存在。”狩猎时遇见虚弱的女精灵,估计村民们也不会相信这种故事,甚至还会招来讥讽嘲笑。

“洞察心灵是我的专长,所以我并不怀疑你的誓言。”妮儿温继续说道:“我已经独自在这座山谷巡林六十年,熟记这里的每寸草每棵树,想发现我的踪迹并不容易。记得刚踏上这片土地时,我对你们猎杀动物的行为感到耻辱和厌恶,可时间越久我就越能理解这里的生存方式,毕竟在残酷的自然中求生,谁都不容易。我曾多次在你们村民危险的时候暗中相助,也乐意与你分享我的故事……一个即将离世的精灵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听到这里,默诺竟感到有些心酸,联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勉强笑了笑,说:“我同样乐意告诉你属于我的故事,我是孤儿,从小就没有亲人朋友,你算是我结交的第一位朋友了,妮儿温精灵朋友!”

“朋友……自从我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再也没听过这个称呼,人越老就越害怕孤独,也就越想认识朋友。很荣幸认识你,默诺朋友——人类巡林者。”

妮儿温的洞察力或许是正确的,默诺的确拥有巡林者的天赋和才能,但未来充满了未知,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妮儿温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苍茫的山谷深处。默诺叹了口气,不知道冬天结束后她能否回到故乡,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生命中的第一位朋友了。

生活还要继续。默诺把老雪狼拖回村子,马上引起了几位村民的议论:“快瞅!默诺那小子居然猎了头大雪狼!”

“又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从来都是单独狩猎!”

“我那几个孬种崽子要是像他这样能干就好了!”

几个爱凑热闹的小青年围住了默诺,上下打量着他,异口同声地询问:“果然好身手啊,默诺!哪儿觅到这么个大家伙的?”

默诺孤单惯了,反而不喜欢被别人关注,他冷淡地回答:“昨天猎的。”

“猎的?蒙谁呢!你和雪狼身上都没伤口,肯定是雪狼冻死了,在半道儿上被你小子捡的便宜!”

“嗯,捡的。”默诺不屑争辩,也不愿意把昨天的真实经历说出来。

眼看从默诺身上寻不出什么乐子,就有人就站出来安慰道:“不管是猎的还是捡的,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其实大家都挺担心你的。另外,记得分点儿肉给咱们几个邻居尝尝鲜。”冬季动物稀少,所以村民们在秋天就尽量多猎一些,然后把多余的肉熏制储藏起来备冬。只是天天吃熏肉也有些嘴腻,所以难免有人瞧着默诺的新鲜猎物眼馋。

默诺也有少量的熏肉储备,勉强够熬一段时间。可他独自闷在家里实在无聊,又没有家人朋友陪伴,索性每天坚持去山谷里踏雪狩猎,只有野外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人就是这样,虽然过着群居生活,可是形同陌路。雪狼就不同,刚才还是独行一只,转眼就能嚎来一群。

还好默诺的家坐落在村庄的最边缘,他的这次狩猎事迹才不至于引起全村人注意。不过把他面前的建筑称呼为“家”似乎有些牵强,准确地说应该是经过潦草改造的废弃木棚。

邻居大婶送的,凑合着住吧!这一住就是十八年。关于默诺的身世,村民们都不愿提起,他也没有这方面的任何记忆,反正从记事开始,自己就是一个人生活。

默诺钻进小木棚,只见简单寥少的家什整齐摆放——木床、矮凳、火炉,仅此而已。他开始升火、解冻猎物、剥皮、割肉,动作熟练麻利。自己留下一条狼后腿,多余的狼肉全部分送到邻居家,又把狼皮换了两枚银币(金币和银币,是人类流通货币,币值按1比100换算。)。忙完这些,天就已经全黑了,默诺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小木板床上,眼睛盯着屋内的炉火出神,思绪遥想到无尽的远方生长着枝叶繁茂的世界之树,树枝高大苍劲,整齐指向北方之星,在大树之下则是妮儿温友善的笑脸。

他摊开巴掌,自言自语地说:“手掌代表真理大陆,那么冬雾山谷在小拇指顶端,世界之树则在大拇指顶端,倒是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呵,愿北方之星闪耀我的旅途。”

火炉的暖光照在默诺年轻俊俏的脸庞,染上一层光辉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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