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帝国时代
辇台被旋风吹翻
容颜被假面隐藏
此时
新共和国将使自己的人民苦恼
红白颠倒国无宁安
——诺查丹玛斯
楔子
诺查丹玛斯历1484年6月亚森
六月的亚森，总是伴随着暴风雨。尽管还是白天，但，天空浓郁的乌云，似乎是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将整个世界统统毁灭。雨，滂沱的雨，已经不能用一滴一滴，一幕一幕来形容了，天地之间的雨，就如同是一个水柱，仿佛不将大地全部淹没，绝对不肯罢休。
赫本·冯·鲁道夫缓缓阖上放在膝盖上的《圣经》，抬头望了眼窗外。此刻，正好有一道闪电从天儿降，好像一把利斧，生生将天空劈成两半。就着那道闪电，可以看到赫本俊美的轮廓。
赫本上个月刚刚过了自己十六岁的生日，生日宴会上的来宾，无不被他的翩翩风度所折服。从他漂亮的金发，好像绿松石一样闪耀的眼睛上不难看出，他身上有着纯正的雅兰特人的血液，事实上，他名字中的“冯”，也无声地向外人宣布，他是贵族出身。
谈起出生，赫本的父亲，艾德·冯·鲁道夫总会高扬起自己肥厚的双下巴，趾高气扬地指着墙壁上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祖先画像，诉说着鲁道夫家族往昔的辉煌。曾几何时，鲁道夫家族先人追随日德曼皇帝左右，曾几何时，鲁道夫的府邸是首都普林顿最辉煌的建筑之一，曾几何时，鲁道夫家族的三百合的族徽出现在皇帝的仪仗之中……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
又是曾几何时，鲁道夫家族在政治这个勾心斗角，没有硝烟的战场中落败，渐渐远离了权力中心，然后，家道中落，甚至离开了普林顿，到亚森这个偏远小城里安顿下来。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鲁道夫家族虽然无法与过去相比，可在亚森，这个仅有万余人的小城镇里，它还是赫赫有名的望族，无数乡绅都想把自家女儿嫁入鲁道夫家里，在生日宴会上，年仅十六的赫本，在现身宴会的当时，就被各色美女团团围住，那些人身上厚重的香水味，差点让赫本窒息。
可惜，赫本面带微笑，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温柔地保持着距离，又不让人觉得拒人千里之外。他谨记着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年迈的艾德·冯·鲁道夫眼睛里露出希冀的神色，抚摸着赫本的脑袋，道：“重振鲁道夫家族辉煌的使命就要靠你了。”
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说出这种话，在旁人听来，几乎都要怀疑艾德是不是老糊涂了。恰恰相反，艾德很清醒，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如果说，上帝问他，这辈子做出什么骄傲的事来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他的儿子赫本·冯·鲁道夫就是他的骄傲。
十六岁的少年会做什么？会穿着短裤在操场上踢球？会和鸭子似的说着蹩脚的一门外语？会面对天书一般的物理公式茫然无知？
是的，那些都是十六岁少年会做的，但，绝对不是赫本，绝对不会是赫本·冯·鲁道夫！小小的年纪，他已经可以和说着日德曼语的父亲谈论报纸上的新闻，同时，用列颠语与家庭教师加西亚·吉斯说着昨天的作业，接着，还会拿捷利语抱怨厨娘早餐做的难吃。然后，他推出自己做的新式除草机给园丁，让他好好修正修正花园里的草坪。加西亚先生几次向艾德老爷提出辞呈，言辞诚恳地说，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小鲁道夫的了。
这么看来，艾德将鲁道夫家族的希望寄托在赫本的身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他甚至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赫本绝对会再次把三百合家会挂进普林顿。为此，他绝对不会让亚森这里的姑娘和赫本扯上一点关系。一来，这只会耽误赫本的前程，二来，这些姑娘会玷污鲁道夫家族的血统。赫本应该娶一个有着显赫声望的家族的女儿，让赫本今后的事业锦上添花，而不是拖后腿！
一道炸雷将赫本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里，他微眯起双眼，试图在可见度几乎为0的窗外里，找到熟悉的屋舍的踪影。即便不用真正看到，赫本还是能够轻松勾勒出屋舍的样子：低矮的屋檐，薄薄的木板，四处透风的墙壁。本来，屋顶还有几处漏雨的地方，好在上周周末的时候，赫本有过去帮忙把屋顶给补了起来。当然，他这个举动是背着老鲁道夫的，要是给艾德看到，非要捂着心脏晕倒过去。赫本这个鲁道夫家族的未来，跑过去帮助一个平民修葺屋顶，传出去成何体统。
在赫本看来，这个举动没什么大不了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
算起来，赫本这个生来带着吸引人目光天赋的人，身边从来不曾缺少过伙伴，可要说朋友，一个都谈不上。大家彼此客气，见面时亲密寒暄，在沙龙上夸夸其谈，转脸之后，又形同陌路。尤其是父亲对自己期望有加，鲜少让他和下等人接触，更是将赫本的交际的圈子减少到极致。
然而，这并不代表赫本没有朋友，至少，那个住在破旧屋舍里的维希·拉诺便是赫本的友人。也许，是因为两人地位差距太大，赫本反而没有了负担，在维希面前，赫本再也不用扮演一个彬彬有礼的贵族少爷，可以抛掉繁琐的礼仪，自由自在地和维系在田野里奔驰。赫本喜欢那样的感觉，那种风里带着麦子的清香，从面颊上拂过的感觉。
他和维希的要好，艾德也有所耳闻，也不止一次的阻挠过。老鲁道夫不是没有看过儿子和维希一起时，露出的天真笑容，他感到一丝欣慰，为了重振鲁道夫家族的荣辉，他使得儿子丧失了许多快乐，能够看到赫本开开心心，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也觉得开心。
但，那个维希的家境和鲁道夫家相差太远，远到已经不能用天差地别，而是要用天渊之别来形容了。维希的母亲科迪娜·盖博早年是个**，后来，嫁给了一个尤因商人戴夫·拉诺，过了几年安分日子。那个尤因商人戴夫生意失败，宣布破产。家中产业全部给债务人拖走抵债，房子都没了。雪上加霜的是，科迪娜丢下年仅五岁的维希和丈夫戴夫，与一个男人私奔而走。戴夫就此一蹶不振，整日酗酒，勉强靠着打零工为生。更加糟糕的是，戴夫本身脾气暴躁，喝酒以后更是火上浇油。科迪娜在的时候，戴夫将火都发在科迪娜身上。科迪娜走了以后，小拉诺便成了替罪羔羊，身上总是给戴夫打得遍体鳞伤，根本没见好过。周围人都传言，科迪娜八成是给戴夫打跑的。
要是维希只是个平民，老鲁道夫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背景，他当然不肯让宝贝儿子赫本和维希在一起。即便如此，赫本还是偷偷地和维希来往，只是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而已。
“哚，哚，哚。”
有什么声音轻轻叩着隔壁房间的玻璃，赫本没太在意，当是雨水打在上面的声音。过了一会，那个声音还在，赫本不由觉得纳闷起来，要是雨水的话，这个敲击也太有节奏感了吧。赫本起身到了隔壁房间，玻璃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赫本顺手打开灯，接着吓了一跳，维希穿着一件白色睡衣站在窗户外面。赫本顾不得思考，连忙把窗户打开，将维希让进来。结果，窗户才打开，一阵大风就吹进了屋里，维希仿佛经受不住风一般，指指从窗户外面扑倒进来。
赫本慌了神，大声叫女仆准备热水给维希洗澡，接着，他不顾维希身上浸湿的衣服，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让维希舒服一点。
老鲁道夫听到儿子的叫喊声，连忙赶了过来，劈头看到维希·拉诺浑身湿漉漉地躺在自家波希米亚地毯上时，差点就跳起来要揍那小子。再仔细一看，拉诺的样子有些异常，脸上看不出任何血色，嘴唇都是煞白，在看看他身子，艾德的脸色几乎也要变得和维希一样煞白，大块大块的青瘀都看不出原先皮肤的颜色了，要不是给雨水淋了，大概，眼下流在地毯上的不是水，而是血了。老鲁道夫不是个冷血的人，他听说过戴夫经常打维希，却始终没有在意过，寻思着，怎么说也是自家小孩，断不会下毒手。但，眼前的景象，让鲁道夫意识到自己错了。看样子，很有必要在雨停之后，和戴夫好好谈谈了。
女仆手脚麻利地给维希准备好了洗澡水，赫本小心翼翼地将维希放进水里。他一接触到水，马上感觉到那水温实在太烫，可那维希大半个身子都下去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赫本兑了点凉水进了浴缸，又将维希身上的衣物给脱了。那副躯体简直就和破烂成碎片的娃娃，再用针线拼凑起来的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维希的皮肤上才出现点血色。赫本见他睁开眼睛，连忙抓住他的手。“维希，是我，赫本，你还好吗？”话音刚落，赫本便后悔起来。这个样子，但凡眼睛能看的，都知道与“好”扯不上关系。
维希·拉诺没有回答，呆呆地坐在浴缸里，仿佛真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娃娃一般，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距。赫本死死握住维希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维希的灵魂不至于脱离肉体。金发的少年一遍又一遍呢喃着，好像在许诺，又好像在发誓：“维希，维希，我会保护你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艾德最终同意让维希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他自己则在第二天跑到戴夫那里。当艾德冒着雨，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路上跋涉了十余分钟，伸手刚要敲门的时候，门自动打开了。艾德隐约觉得不对，空气里似乎带着铁锈的味道。他试探着叫了几声戴夫，没有任何人回应，屋里空荡荡地，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他硬着头皮进到屋内，就着微弱的光线，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屋内，是一片腥红，腥红的窗，腥红的墙，腥红的桌，腥红的椅……触目所及，都是一片腥红，红得让人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流了血，看什么都是红的。然而，流血的，并不是自己的眼，而是戴夫，他倒在地上，身下一大片血迹。
等警察来了以后，验尸官说，戴夫至少给人砍了三十多刀，难怪会流出那么多血来。现场虽然有留下打斗的痕迹，可始终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更加让警方头疼的是，由于连日大雨，室外可能出现的痕迹也给洗得干干净净，唯一留下的痕迹，只有艾德来的时候脚印了。警方试图从维希那里得到什么线索，但，目睹自己的亲人给人砍死，尤其是死得那么凄惨，维希的精神状态还是不稳定，警方说不了几句话，维希马上便会捂着脑袋大声嚎叫，根本不愿意回忆起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办案的警员也是有孩子的人，他看到维希那么痛苦，不忍心继续折磨这个少年，心头默默为他祈祷，祈祷这个孩子能够早日从阴影里走出来。警员又在外围调查了几天，发现那个戴夫酗酒赌博，无一不好。现场勘查的探员，还从床底下发现出一具女尸，初步鉴定，很可能就是戴夫失踪多年，他口口声声和人私奔的老婆，科迪娜！杀了自己老婆，还心安理得地埋在床下面，戴夫晚上怎么能睡着的！
真是报应！要是戴夫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警员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拔枪毙了那个禽兽！
最终，这起杀人案以入室抢劫结案，凶手还是没有抓到。
ENDLESSISGOOD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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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目，有必要在这里交代一下。
首先，整个小说的背景是架空的，其中的纪元，诺查丹玛斯历，是我杜撰的，部分参考了二战时期的德国。
其次，本文的起源是1484年。在公元1484年，多明我会的两个修士JakobSprenger和HeinrichKramer编写的《巫术之密》被教皇英诺森特八世（InnocentVIII）批准出版，这是人类历史上，基督教会第一次承认神怪力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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