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山路的时候,迅握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得多,他现在只不过才是真正迈向大世界的第一步,来到这个岭南最边缘的小城镇。
他沿途打听着张爷爷的消息,事实正像他所猜测的一样,张爷爷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寻之迹,没有人见过他所描述的那两个人。
为了更方便的打听他们的消息,迅握已经画了两幅画像。一幅是张爷爷的,他特地把张爷爷画得更年轻,这样也许会勾起认识张爷爷的人二十年前的回忆。另外一幅是最后一个去找张爷爷的那个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相信,如果能找到那个人,一样也会有张爷爷些许的线索。
既然没有消息,他只有把这两幅画像收起来。他目前只有先去江南,那里是张爷爷的故乡,是一切事情的开始。当事情没有任何线索时,就要往根源去挖掘。
面对着街上人异样的目光,迅握意识到,他自己应该有所改变,他不想让自己变得太招摇,不然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要习惯外面这些人的生活,就必须先熟悉他们。街上正是熟悉他们生活习惯的最好地方,所以他在街上到处乱逛。
他先到一个裁缝店里,脱下僮人的衣服,换上汉人的服饰,这样才让他更容易的融入这些人中间。
但他不会卸下别在腰间的那把砍柴刀,不仅仅是因为这把刀让他看上去更普通,还因为这把刀还有很多的妙用。
他曾经用这把刀砍过三只老虎,十二头野猪,七匹狼,反正他们山上有的猎物,他都能用这把刀砍死。
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迅握竟然用这把刀砍死黑夜里吵得让人不能入睡的蚊子,也用这把刀砍死过在碗沿觅食的苍蝇。当然,这些秘密只有张爷爷一个人知道。
迅握看着自己这身樵夫的打扮,觉得很满意,看起来很像他在路上碰到那那个砍柴的大叔。他知道越是普通的人,越会让人有安全感,越容易与人勾通,更不会引来那些无理取闹的小混混。
刚想到小混混,对面就出现了一帮,迅握知道小麻烦来了。他刚入城的时候碰到过这几个人,好像是昨晚赌输了,一觉醒来正在街上找点乐,冲冲晦气。这次的目标应该就是迅握了,他们看见迅握刚买了衣服,口袋里应该还有几个吃饭的铜板。
迅握当作没事一样,假装没看见,想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要知道被这些小流氓盯上了,你再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迅握刚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听到其中一个人流氓气十足的说:“小子,你走路不长眼睛的?”
迅握装作不知道,继续往前走,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没听到大爷的说的话吗?”
迅握回头看了看抓住他胳膊的那个人,一脸茫然的说:“这位兄弟,你是在说我吗?”
那人道:“兄弟?谁是你兄弟呀?叫爷爷!”
迅握装作一脸茫然的说:“我爷爷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生下来都没有见过他,难道你是从阴间过来的?”
另外几个哄堂大笑,那个人更来火了,怒骂道:“你小子踩到大爷的脚了还嘴硬?小心爷一脚把你踢飞!”
迅握听了他的话,心里有计了,想摆脱这些人不是简单!就顺着他的话说:“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想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飞翔,可是一直都飞不起来,要是你真能一脚把我踢飞,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那人以为迅握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迅握会冒出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旁边的那几个小混混听完迅握的话,都乐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快踢呀,我们都没有见过会飞的人,也让我们大开眼界。”
这些人本来想从迅握那里弄些喝酒钱的,但是现在碰到好玩的事,他们宁可不喝酒,先乐上一阵再说。
那个人本来就是从身边的人身上借胆,才会那么嚣张的,现在那些人变成看热闹的了,他心里就没底了,变得紧张起来,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迅握看他那个样子,心里也觉得好笑,但他知道要是真跟他动起手来,旁边的人一定会上来帮忙,现在只是他们在找乐而已。再说了,迅握才懒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要知道他这次出来是来寻找张爷爷的下落的,不是出来争强斗勇的。所以他想尽快摆脱这些混混,他对那个说:“要是没什么的话,我先走了,我另外还有急事呢。”
另外几个人说:“想走?刚才你不是说想飞吗?大爷们还没见过你飞的样子呢。你今天一定得从这里飞走,否则就别想走!”
说完又对那个人说:“你倒是干脆点呀,每次都是这样,放屁的声音比说话声音还响。”
那个人被兄弟们在外人面前揭老底,觉得特别没面子,脸色气得通红,若是让他跟着吓唬别人,他的声音一定是最高的,但要他自己动手打人,他还没有试过呢。
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这一脚不踢下去,以后就没得混了,他索性闭上眼睛,象征性一脚轻轻向迅握踢去。
这下可好,迅握就像被他实实的踢了一脚一样,惨叫一声顺着力道的方向真的飞了出去,飞过屋顶,消失在对面的巷子里。
那几个人一下子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用惊奇的眼光看着那个人,说:“你真厉害,什么时候练的这脚把人踢飞的功夫?也不教教兄弟们。”
那个人更傻了,他明明没用力,只是随随便便踢出一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人踢飞。更让他奇怪的是,他的脚好像根本就没踢到迅握的身体,感觉脚刚碰到迅握的衣服,他就痛苦尖叫着就飞了出去。
另外几个人却以为真的是他踢飞的迅握,都围着他讨好起来,想从他身上学这招踢人的好功夫。
驿站是每个城镇通往另外一个地方的中转站,并不是只有通过这里才能去其他地方,而是在这里,你可以有很多的方式去到别的地方。
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走长途的商队,商队里都是走南闯北的小商贩,为了混饭吃,他们走到哪卖到哪,卖些零零碎碎的小商品谋取微薄的利润补贴家用。正因为没有钱,所以才组成一个大队伍,大家互相照应,小偷小摸的坏人就不敢打他们的主意。但这些商队的行动都很慢,迅握可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
你也可以通过驿站的关系,找一个镖队,让他们护送你到想去的地方,这样行动起来会很快,也很安全,但花的银子却很多,迅握付不起雇佣他们的钱。
你还可以从驿站里面买一匹代步的马,驿站里有形形色色的马供你挑选,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能买到合意的马。
迅握在马厩旁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定不下心来买什么样的马,因为他口袋里只有张爷爷留给他的一百两银子,要知道从岭南到江南,这千里之路不是一般的马能走下来的。他还要考虑的是这一路上自己也要吃东西。
马老板见他犹豫不决,走过来跟他搭话:“客官是要到哪里去,我可以帮你介绍最适合的马。”
迅握回答道:“我要去江南,你帮我看看哪匹马合适。”
马老板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最喜欢碰上这种头次出门的客人,虽然他们身上的钱不多,但很容易赚。只要能让他们上当,随随便便就能从他们身上捞到很多油水。
有油水的事往往使人热情高涨,马老板的动作也变得麻利了起来。一下子拉出三匹马,说:“客官,你算是找对人了,在我这,保证你能买到价格最合理的好马,来,看看,这三匹都是能走远路的好马。”
迅握一看就知道这马老板在搞鬼,他拉出的这些马都不是什么好马,只不过是被人特意味得膘肥体壮,蒙混那些不识马的人。
“你就做个介绍吧,让我也知道如何区分马的好坏。”迅握装作真不识马的样子,想看看伙计怎么把这些马吹成好马。
需知山里人是离不开畜牲的,在他们那里,畜牲就是他们的重要支柱,很多重活都少不了它们。而乡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攒上几年的积蓄才能买到一头像样的畜牲,如果他们再不会选畜牲的话,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失。
马老板还真以为迅握什么都不懂,拍着胸脯保证说:“客官,看到你我就知道咱是有缘人,你只要相信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你总得给我介绍一下这些马的价钱,说说它们的优点吧?这样我才能在别人面前证明花这个钱买到这样的马是值得的。”迅握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是对这几匹马都很满意,想买下来又不知道怎么在别人面前炫耀的样子。
马老板更乐,正准备大吹大擂的时候,迅握突然大声吆喝起来:“快来看呀,大家都来看看,马老板在传授马经,有兴趣的都来听听吧,行家的话错过了可是你们的损失哦。”
周围那些暂时没事干的人听到有热闹可看,都围了过来,管他马老板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上当的不是自己就行了。
马老板抬头一看,都是在这里打杂的熟悉面孔,料这些人也不会帮外人说话,他的底气更足,说话声音也更大,更想让这些人也看看他吹牛的能耐。
马老板更卖力地说:“走远路,选好马,我相信大家都听过路遥知马力这一句古话。而什么样的马才有力气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年轻,大家说对不对?”
说完逐个翻开那三匹马的嘴唇,继续说:“马的年龄就要看马齿,看看,这三匹马的年纪都在五六岁上下,正是年轻体壮时。”
这时,马厩里传来一声马嘶,低沉而嘶哑,好像是在同意他的说法,好像是在嘲笑。但它的叫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它的身上。
这是一匹灰白色的马,看上去清瘦而疲惫,两眼暗淡无光,一身杂乱的皮毛,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
马老板借题发挥,走过去也翻开它的嘴唇,说:“这就是一匹老马,在价钱上至少要便宜上一半以上。”
这句话正中迅握的下怀,说实在话,他相中的就是这匹马。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匹好马,这匹马现在只不过是太累了,至少已经全力赶了十天半个月的路程,而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要是让它休息两三天,再配给些草药,它就会神光焕发起来。
迅握却假装听得很认真,目光全在那三匹马身上,也在看着马老板,更想听他的下文。
马老板继续吹嘘道:“接着就看脖颈,要粗大有力。”又用力拍拍那些马的脖子,接着说:“看看,多有力气,这么用力拍都没一点反应。”接着去拍那匹灰马的脖子,那灰马立刻偏头避开。马老板转过头对迅握说:“这就是胆小的表现,跟我介绍的这些马是没得比的,如果你买,价钱上一定要便宜得多。”
迅握也不动声色,注意力还是只在那三匹马的身上。
马老板接着说:“再看看我给你介绍的这些马的身材,高大而威猛,臀圆肩宽,腰平腹厚,坐在上面一定很平稳……”
接下来的话迅握好像很认真地听,却没有一句听进耳朵里,眼光还是继续关注着那三匹马,好像越来越喜欢一样。
等马老板介绍完了,他才问道:“你说的很好,马更好,要是真能买到这样的马,不用我吹别人都会赞上几口。不知道这些马的价钱多少?”
马老板看在眼里,以为迅握上钩了,嘴里更是刻意炫耀起来:“我们这里卖的都是上等的好马,这些马都是经过我们精挑细选才在这里摆卖的。”
迅握开始显得不耐烦了,好像就等着马老板开完价就掏钱买下的样子,嘴里着急地说:“你倒是开个价呀,我还急着赶路呢!”
马老板见时机已到,就不再吹嘘,说:“像这样的好马,在我们这里,不花上百儿八十两是买不到的。”
迅握像是被这个价钱吓坏了,惊声道:“我的乖乖,百儿八十两?在我们那里,最少都能买上十几二十匹马了。”
马老板不慌不忙,慢吞吞地说:“客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普通家庭用的马,只是用来驮驮东西,拉拉车,一年下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用得上它们。那些马要是长时间劳累,就会倒下。而我们这里的马,都是好马,只要你喂得饱,一年半载下来它还是一样跑得飞快。”
迅握不说话了,走过去轻抚着一匹毛色泛红的马说;“马儿马儿,我最喜欢的是你了,可是我口袋里的银子实在太少了,要是买了你,我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马老板见状,说:“客官,你要是真喜欢,我可以给你最低价,你看八十两怎么样?”
迅握看着马,掏出银子,准备递给马老板,又把手缩回去。看看马,看看马老板,又看看钱,看上去就像舍不得钱,又想要这匹马,却一下子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半天下来,马老板也不耐烦了,索性指着那匹灰白色的马说:“要不你买那匹吧,五十两银子拿去,没钱就别想买好马。”
至始至终迅握都没看过那匹灰白色的马两眼,马老板以为他绝对不会看上它的,他只不过想用这句话来激激迅握,让迅握尽快下决定。
这下可好,迅握费了半天功夫,终于从马老板嘴里套出想要的话来了。但不能这么快表现出来,还是让马老板多说两次,也让大家伙听到,免得他反悔。
迅握还是抚摸着那匹红马,嘴里还是在唠叨着:“马儿马儿,你说要是我花八十两买下你,我身上的钱还够不够到江南?你可以吃路边的草,我可不能喝西北风呀。”
马老板假装很生气的样子,说:“你到底买不买?我还是那句话,要不你就买那匹灰白色的马,五十两银子!虽然那是我们这里最差的马,但是肯定可以把你驮到江南。”
周围那些人也觉得没意思,过来看了半天,却只看到这个人在这里扭扭捏捏。他们更想看到的是,这个人花上大笔钱,买上这只价值最多十两银子的红马。
却不知道谁也插上一嘴:“是呀,你倒是决定呀,要是钱不够,我建议你买那匹灰白色的马吧,五十两不算贵,再说剩下的银子也应该够你到江南的盘缠了。出门在外,该省的还是省点的好。”
迅握听完向那个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说:“老板,我下决定了。就买那匹灰白色的马吧。”
说完牵马付账,头也不回的走了。
马老板才知道亏大了,那是他以三十两银子加一匹马跟别人换来的,确确实实是一匹好马。只是它的主人急着赶路,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把马累得不行了,才以那样的价钱跟他交换。只要好好照料几天,就可以卖出个好价钱,没想到被这个看上去傻傻的小伙子以五十两银子买走了,连本都捞不回来。自己又在这么多人的面说好的价钱,真是有苦也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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