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阴阳自和]
这少年看我时的目光，就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他说话的口气，让我觉得如遇知音，丝毫没有厌恶之心。
我颇为紧张的清了清嗓子，道：“师兄刚才所用的，是点石功么？”
这点石功是民间一直流传的一种指上功夫，它与寻常功夫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招式，只练一只手上的食指和中指。
起初炼的时候，先要将紧并中食二指，直伸于前，无名指与小指紧扣掌心，用拇指压在无名指与小指之上。
此时手的样子，就如一柄长剑一般，也有称作是剑指的。
而后便可以用手指点刺事先准备好的一杯泥土了。这泥土必须要清理的极其干净，不能有玻璃之类的东西，但可以加圆石子，效仿人体骨骼。
其次还需要加上莪术、红花、刘寄奴、川芎这几味药材。
川芎能通达气血，活血止痛。红花则能活血化瘀。刘寄奴消肿痛效果极好。莪术则还有行气通经络的功效。
这四味药加在泥土中，主要是为了防止练功者初练时皮肉娇嫩，生出肿痛来。同时练功的土还必须控制在十厘米左右。
少则达不到联系手劲的效果，多的话，容易弄伤手指。起初联系时，只需要每天戳这泥土即可。泥土每天都会变硬。戳起来的难度也会越来越高。
直到哪天能一下戳裂十厘米的土块，便算是初成了。
而后需要在练习准头，可以以朱砂在泥土上画上记号，站在距离杯子一臂远刚好能刺到泥土地方，每天点刺。
何时能每次都点中朱砂，便算是成功了。
这样之后，仍需要巩固练习两年，两年后，便算是彻底功成了。
少年见我说出了他功法的名字，这才又遮起了右手，道：“这位朋友应该也是有家学的医者吧？医者行走天下，难免遭遇歹人。像你这般只是懂些武术理论，而实践上却差了许多的情况，不是医者应有的状态。你觉得呢？”
这少年一句话便点破了我的心事，我自幼也是喜好些武术理论的，可是连续连了些奇奇怪怪的功夫，而后便转入医道，不再言武了。
虽然之后又看了一些武术典籍，却也只是为了治疗外伤时有所了解罢了。直到今日，这仍是我心中的一个遗憾。
我对少年道：“师兄教训的是，不过我听说点石功属于至刚至阳的功夫，练成之后，用手指轻轻接触旁人，便有令人受伤的可能，若是重了，更可以夺人性命。所以练习者大多练成的是左手，师兄你怎么会练习右手呢？刚才我见师兄化解淤血硬块。力道巧妙，这个的诀窍能否告诉我呢？”
少年道：“你以为我这手指，坚硬如铁么？你来摸摸看。”说罢，他将右手伸了出来，我上前摸了摸，发现他的整只手都光洁的如白玉一般。
中食二指更是有如玉雕的一般，摸起来不热不寒，且有些温润的感觉。
我几乎惊叹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直道：“这……这是……”
少年道：“《黄庭五脏六腑真人玉轴经》中曾有补心功法，名为补心，实则能补五脏。炼的久了，能让人内无诸毒腥秽，外无疾病之患。我这手指，便是以这功法来控制力度的。”
少年说到这，顿了顿，从青布包里取了本书给我，道：“你喜欢的话，可以多看看，这是我注解的功法内容。”
我才要推辞，少年已经将那书撂到了桌上，转身要走。
我赶忙道：“师兄在哪里住的，我改天去拜访吧？”
少年没有回头，道：“名字尚且不祥，何况住处呢？有机会的话，以后再见吧，何况医者思多而言少，行多而论精。你就算与我说话，也学不到什么的。”
听了少年这话，我心里又是一阵敬佩。等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已经出了这商店，我赶忙拿了桌上的木剑，追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阴中之阳]
我拿着木剑追出来时，那少年居然就在门口不远处等着我。就好像知道我会马上追出来一样。
我将木剑递给他，道：“我从来都是和朋友交换东西的，这剑送给师兄吧。”
少年接过木剑，看了一眼，对我道：“这应该不是你做的吧，你的手不大不长，应该没法制出这么精细的东西来。”
我道：“这是我之前准备送朋友的，师兄似乎知道我要追出来的？“少年道：“你追出来的理由够充足，比如你可能听了老板的叙述，知道我这几天都在他的店里等你，或是你发觉与我的谈话并没有结束，准备追出来再续。这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我知道你会追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我精于数术。”
少年微笑了下，道：“命，使也。运，移徙也。你和我的遭遇，是运，而不是命。所以我要等你过来，而且等了好几天。”
我被他说的有些愣了，我以前也遇到过算命人，但大多是些江湖人士，讲的多是一些江湖话，这少年之前给我的印象是个医者，现在突然说起了命运，若不是他之前的医术高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否则我必然会认为他是个江湖术士了。
大概是我的心境影响了深色，他又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一个医者，怎么会对数术之学有兴趣？又怎么会为了一次占算的结果，在这里等你几天？”
我道：“如果师兄刚才没有帮我那朋友，我肯定会把你当做江湖术士。”
他笑了，道：“天有六气，医家将其分为风寒暑湿躁热，地有五行，医家称之为金木水火土。天地相合，谓之运气。你用这个理论行医，它就是救人的医术，你用它占卜命运，它就是指点你命运的占卜之术。既然它是医术时可以救人，又为什么不能指点命运呢？”
事实上他的观点我也并不反对，但是因为我想让他说出更深层的理由，所以想了想，道：“这个道理不一样吧？有些东西的作用不就是单一的？”
少年道：“是什么呢？手枪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治疗一些腐烂的病痛。原子之类的理论恐怕不用我再为你普及了。你执着于区分善恶，就会被善恶的概念所迷惑，你喜欢用某个标准看待事物，就会被这个标准固化，这就是死角，你被死角困住了，就没法发现新的事物。”
我这次没有太多思考，因为我在之前已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道：“可是五运六气理论不也是死角吗？”
少年道：“你理解错了，我说的知识在好坏之间的区分，你眼前看到的这样东西，虽是会变成其他的东西，比如你喜欢吃苹果，其实随着气候和种植方法的变化，苹果已经早已不是你之前知道的那个味道了。五运六气的理论却不同，它是时刻在变化的，它并没有将任何事物固化在一个位置上，风寒暑湿躁热这些是在不停转化的，五行更是变化没有止境的。因此你可以可以在这个变化中，看到很多，你也可以之看到那一点。”
我道：“师兄的意思是，我所有的知识、心思都可以融入到五运六气中？”
少年道：“你想的太多了，也太复杂了。其实你和我，本身就已经融入到这个变化中来了。大的五运六气，影响咱们这些小的五运六气，而小的五运六气，又在影响大的五运六气。就像我知道你会在，所以在这里等你一样，如果你今天不来，早晚你也会来，这就是大的五运六气的作用。而小的五运六气的作用就是你的一个心思，你的一个想法，你的一个心念。”
我听着他的话，闭眼想了想，才道：“心念？”
他道：“对，比如你在街上看到一个有着你喜欢的外形的人，此时此刻，你是喜欢这人的外形的，那么如果你去搭讪，你就很可能会与他认识，之后你便可以进一步了解他。但如果你们不合适，那么终将无法在一起。”
我道：“这里面也有五运六气的事情吗？”
少年道：“对，比如想认识他的欲望、你的审美、你当时的心情、他对你的看法等等，就是小的五运六气。而大的五运六气，就是灾难、大的好运气、国家、家庭等等。”
我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说这些因素都是决定命运的因素，那么像师兄这种预测，不就是很不容易准确了吗？”
少年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明白吗？准确与否，就在于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