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没有熄灭,已提在董大少的手中;大姑娘也没有事,只是脸色发白,身子发抖。董大少并没有去扶起她,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凝结了,凝结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一个死人!
不远处,马厩下,一个少年横躺在雪里,身上、颈上、脸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雪——温度已从他的身体上消逝……是他,那个与大姑娘同来的少年,董大少看出了他衣衫上的花纹图案,但从表面看,看不出他是怎样死的。
“怎么了?”一阵急促地喘息,客栈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赶到,当他们看到地上的尸体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凝结了。
那个面色铁青的老乞丐摁着手杖,趟过积雪,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他用干枯的的左手轻轻地拂去了少年面部的积雪。一双空洞洞的双眼,脸已经白得找不出一丝血色;更为怪异的是,少年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也不是惊恐,而是错愕、茫然。可以想象,他的死亡来的既突然又迅速,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苦,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再拂去颈上的积雪,先是一片血肉模糊,仔细一看,便可在咽喉动脉处看到一个血洞,血已结成了冰,洞口的肌肤有明显的齿痕,齿痕密集、整齐,不似野兽所为。
老乞丐一把撕开了他胸口处的衣襟,由于已经结冰,发出了很响的撕裂声。大姑娘惊呼一声,扭过去头;董大少的眼角开始跳动;老乞丐的呼吸变得急促;其他人都凝成了雕像。
少年的周身上下密布着一个个紫黑色的小爪印,爪分四趾,与犬狼相似。
董大少的脑子里马上出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长着狼一样爪子的怪物,悄悄地潜到喂马少年的身边,用尖锐的爪子狠狠地拍在少年的后心,这一爪用上了很强的内力,足以叫眼前的“猎物”丧命,否则怎会没人听到呼救。少年倒下了,但这个怪物并没有停下止,它发疯一样在少年的身上乱抓。最后,它终于累了,渴了,于是它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董大少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的胃里仿佛有只毒蛇在蠕动,他开始咳嗽、干呕,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那条蛇来。
“你见到凶手了?”老乞丐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大姑娘,问道,声音有些嘶哑。大姑娘木然地摇着头。
一个捕快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上前去,他弯着腰开始仔细地查看尸体,先是在各处都摸了摸,然后就把尸体翻了个个,掀开后背的衣衫,看到同样密布着的小爪印,只不过后心的那一爪显得更黑、更紫,最后他抬起头说道:“所有内脏都被极强的内力震碎,后心的那一击最为致命……”
他又道:“……死者是半个时辰之前被害的。”
老乞丐的眼睛凝成了一条缝,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说道:“洪长老、李三还有京城三少他们好像也是这样的死状?”捕快汉子点了点头。
听到京城三少,董大少不禁一怔。京城三少是何许人也,我这里有必要向读者介绍一下:
所谓“三少”,当然是指三个人了——三个很年轻的、很有钱的武林新秀。他们分别是东城的沈少,南城的郑少,以及金城坊的何大少。那么,他们有多年轻呢?——据说他们出名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们有多富有呢?——据说他们的财富加在一起能抵上半个北京城。而他们和董大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告诉你,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同属“京城四少”这个名头下,你大概就明白了吧。
至于另外两个死者,李三当然就是被董大少踢断腿的那个捕头,而洪长老则是丐帮的三位长老之一,好像他的名头远不及这个姓童的老乞丐响,但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关于丐帮发展的状况,我在这里也有必要向读者朋友介绍一下:
元朝末年,大小官吏横征暴敛,贪腐之风甚嚣尘上,卖官鬻爵亦成公开之事,苛捐杂税繁琐沉重,人民流离失所,各地饥民不堪重负纷纷起义。
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丐帮的势力逐渐发展壮大,俨然已经成为中原武林的中坚力量。而后数十年间,各代帮主积极投身于起义的军队当中,受到了民众的支持,丐帮的帮众也达到数万之多。
直至朱元璋灭元建立了大明朝,丐帮引领武林各派长达五十年之久,第四代帮主——刘鹤鸣即位之时,帮内资产就能抵上小半个南京城了,除了少数坚守固有传统的帮众长老外,其余人等都与普通武林人士没有差别了,甚至还有家产过万者,说自己是乞丐恐怕都没人信了。
到永乐年间,刘鹤鸣病重,不能打理帮内事物,由下设的三长老共同代为管理,他们的地位和权力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甚至已经有人考虑从他们当中选出帮主的继任者了。
三长老分别是:青木分舵的童自清,白石分舵的洪放昇,以及红花分舵的郑龙。童自清当然就是前文书我们说的“老乞丐”,此人年近古稀,在丐帮三十年有余,威望只在帮主之后了;而洪放昇洪长老虽已过半百,名声却远不及童长老,甚至比之小他一旬的郑龙也稍逊一筹。此人不苟言笑,与江湖人来往甚少,很多武林豪客可能知丐帮、知丐帮三长老、知童郑二人大名,却恐不知洪放昇之名。但是,他于一个月前死于“狼”爪之下,却引来江湖人士的关注,倒是生不人知,死后名显。关于郑龙,他可能是三位长老中最不像乞丐的乞丐了,年纪较轻,外加英伟俊秀,武功卓绝,为人圆滑沉稳,京城富户多求其荫蔽,并以财力相资,一时也是帮主的有力争夺者。传闻京城三少与之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而他本身作为新派的代表常常受到童洪二人的批评,财富的聚集显然也成为了他的一道绊脚石。不过大多数的帮众还是乐于和这样一位温文尔雅而又多金的领导拉近关系……
丐帮的状况大致若此,我们言归正传,再说童长老望着捕快汉子,沉默了许久,才突然问道:“你觉得凶手有几个人?”
“不好说,”捕快汉子锁着眉,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若是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于不同的地点分别作案,何况洪长老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真的很难想象,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完成这些骇人听闻的大案。但若是多人,手法之相同简直令人咋舌,而且这么多人能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内室,完全未被发现,难道受害者全都聋了?”
童长老点头同意,道:“我也听说除了李三外其他人都是与妻儿同住,京城三少的宅子里还各有许多侍卫,然而对于他们的死,这些亲人和侍卫好像一点儿也没察觉……”
童长老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道:“不管怎样,凶手已在这里作案,他的老巢想必就在此地。”
捕快汉子嘴里嘟囔道:“不好说……”
童长老愕然:“怎么?”
捕快汉子抬起眼望向童长老,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可能是跟着我们一路……”
童长老瞪大了眼,冲口道:“你是说凶手在我们之中?”这话一出就把一干人吓了一跳,他们惊恐地望着这些同来的“伙伴”。
“也有可能在我们身边。”捕快汉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董大少马上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童长老却不明白,或者是装作不明白,他对着一干人(包括董大少)说道:“这个好办,你们有谁在半个时辰前出去过?”
一干人立刻七嘴八舌地相互证明起来。
一个少年道:“我和李兄都在客房里,一步未出。”
那位“李兄”马上跳出来表示赞同。
“一个时辰前,我就和师弟趴在床上睡着了。”说话的是个胖子,长得肥头大耳,身大如缸,简直能把董大少和小泥巴一起装进去。胖子手中拿着一把很纤细的镂空雕龙细花剑,就是当下文人雅士间最盛行那种,小小的一把剑很是精美,在胖子的手中却如同玩具一般,令人啼笑皆非。
“没错,没错,我们一直都在床上……”另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应和道,结果却引来人群中一片窃笑。
事实上,这个小子也不瘦,虽不比师兄的魄力,但至少也能把董大少整个装进肚去,董大少简直难以想象,这两个人是如何挤在一张床上的。
人们还在互相证明,大体上就是,张三证明了李四,李四马上又投桃报李,场面煞是热烈。
最后,童长老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董大少。“请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董大少道:“山野村夫,贱名恐污众听。”
童长老不禁好笑,心道:“瞧他说话文绉绉的,还自称山野村夫,真是自欺欺人。看他的衣衫也不似普通人家,我且直接问他就是。”
“那么,半个时辰前,你在哪里?”
“客房里。”
“谁能证明?”童长老步步紧逼。
董大少慢条斯理地说道:“没人证明。”
“没人?”
董大少很平静地摇着头。
童长老眯着眼道:“你如果不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我们就只好把你扣下,慢慢调查。不过你大可放心,在我们没查明真相前,我们是不会动你的,你应该看得出,我们这些人都是讲道理的。”
董大少还在摇头:“你们不能扣我。”
“不能?”童长老嘴里说话,人却移到了董大少的后方,现在董大少已经被这些人团团地围住了。
“谁能证明我就是凶手?”董大少的语气依然平静——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
董大少觉得效果不错,又对着童长老淡淡地问道:“有没有?”
“没有。”童长老很不情愿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他就发现不能再去为难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年轻人了,毕竟他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是,他心中的怀疑却又增加了一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冷静与机智正是一个顶级杀手所具备的素质,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武功如何,但他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手,他有的是时间去监视他。
就在一圈人不知所措地时候,捕快汉子突然盯住董大少的眼睛,问道:“你的朋友呢?”这个朋友当然指的就是小泥巴了。
董大少没有回避,他迎着投过来的目光道:“他喝了很多酒,”——所答非所问。
捕快汉子并不介意,道:“他醉了?”
董大少点头。
“然后呢?”中年汉子又问道。
“醉了就要发酒疯,”
“然后呢?”
“发起酒疯就没人知道他会跑到哪里了。”
捕快汉子笑了:“那么,你也不知道了?”
董大少点头。
“这么说,他在半个时辰之前,做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董大少不否认。这时,身旁的大姑娘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而且冻得通红,她已站了许久,脚都被冻麻木了,听到这句话她便忍不住提醒道:“他还是个孩子呢……”
董大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捕快汉子却不依不饶道:“他真的是个孩子吗?”这话显然是对着董大少说的。大姑娘却不解地眨着眼,嘟囔道:“不是才怪。”
董大少望着中年汉子,没有任何表情,捕快汉子也是如此。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中年汉子才突然道:“京城四少之一,”——董大少的眼角开始跳动。“……董大少!”中年汉子说出这个名字后,所有人都怔住了,董大少的眼角跳的更厉害了。“……一向可好?”捕快汉子紧紧地盯住董大少的眼睛。
董大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很好。”
“董大少身边的人,即便是孩子,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吧?”
“他不是。”董大少只得承认。
捕快汉子想了想,道:“你踢折李捕头(李四)的腿后就一直躲在这儿?”
董大少皱了皱眉,他真的不喜欢这个“躲”字,于是抗道:“我在此另有事做。”
捕快汉子道:“什么事?”
“与你无关。”董大少失去了耐心。
现在,大姑娘的目光完全被这个叫董大少的年轻人吸住了,她早就听说过董大少的故事,而且她一直都认为,他的故事是京城四少中最精彩的一个。如今,京城四少已死了三个,就他一个还活着,难道他真的是……不可能!
“你真的是董大少吗?”大姑娘忍不住问道。
董大少苦笑道:“但愿我不是……”
“你真的能一脚把人踢成灰吗?”
“但愿我不能……”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的嫌疑的确很大了。”
“所以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董大少无奈地摇着头,他决定和这些人好好地“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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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泥巴是连滚带爬下的山,完全失去了来时的优雅。(来时是“飞”上来的)他一边跑,一边想:“这个家伙是怎么把眼睛弄成绿色的,回头我也整一个,吓吓大少。”小泥巴想起了那三道绿光,不禁紧张起来,“呃,他的匕首的刃也是绿的吗?大少好像说过,往刀头上摸过毒水后就是那个样子……”
小泥巴的心开始往下沉。“完蛋了!!”他怪叫一声,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去吸手指上的伤口,最后,当然是把自己的嘴角弄得一塌糊涂。
跑了好久,小泥巴终于看到了常来客栈的大门。当他推开门后,就被眼前的场面给吓住了,客栈里所有的人都站在客厅内,董大少也在(被一群人围着),看他们的表情仿佛是在审问犯了重罪的犯人,小泥巴心想,一定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小泥巴!”一个捕快汉子道。
小泥巴眨了眨眼,问道:“你认得我?”(其实是董大少“供出”的,他现在被这些人牢牢地控制住了。)
捕快汉子不理会道:“你不想解释一下,嘴角的血是怎么回事?”
小泥巴莫名其妙道:“不想!”
捕快笑道:“你若不想的话,你的这位朋友恐怕要倒霉了。”
小泥巴这时已注意到董大少的状况,他对着董大少很生气地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董大少苦笑道:“我也不大清楚,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掉进了别人的套子里了。”说道“套子”董大少特意的强调了一下,的确,小泥巴现在就觉得,正被装进一个套子——一群人围成的套子,他已被断了所有的逃路。“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儿?”董大少接着问道。
“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哪里?”
“手指!”小泥巴伸出了受伤的那根手指头,动作很不文明。
“就这些,没有别的什么解释?”
“没了!”小泥巴不耐道,他现在必须留神一圈的人。
“这个解释听起来并不完美……”董大少苦着脸说道。
“事实的真相往往都不会太完美……你难道看不出,我再罗嗦下去,就真的像你一样,掉进套子里了。”
这时,那个捕快汉子盯住小泥巴道:“我们这里死了个人。”
小泥巴看到捕快汉子的眼珠子里全是自己的影子,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小子,凶手就是你了,还想抵赖吗?!
小泥巴怒火中烧,叫了起来:“你看我干啥?这和我有啥关系?”他一怒之下,铿锵有力的关外口音就像连珠炮似地迸出来。
“我又没说一定是你,我只是怀疑罢了,你若不是,何妨配合我们查个清楚,洗脱怀疑,不就没事了?”捕快汉子嘴里说得好听,眼里却露出狡黠的光芒。
小泥巴坚决不上当,他护着周身,眼睛却向董大少那边瞟。董大少摇着头,那样子就好像在说:“难道真的是你吗?”
小泥巴气不过,对着董大少吼道:“你怎么说?”
董大少还在摇头:“我真的没想到,”
小泥巴恨恨道:“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也是一只狼,”说道“狼”,他又加重了几分语气,效果很好,一屋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字眼儿,(他们都像被刺刺到了一样,紧张起来。)看来尸体身上的爪印的确被认为与狼有关,凶手也必然和狼有着某种联系。
小泥巴抗声道:“我不是!”
董大少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对血有着某种偏好,自从那一次我中了箭,你帮我吸伤口的血,我就知道了。你其实有很多机会杀了我,你为什么没有?……哎,你虽然把我当做朋友,我却不得不——你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忍心去杀那些无辜的生命——我怎么能再和一个杀人凶手一起喝酒……”
董大少这一席话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小泥巴却完全听不懂,他只知道,董大少已经把他当成了凶手,绝非开玩笑。小泥巴呆立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董大少,说不出一句话,他难以想象昔日的伙伴竟也这样的不信任自己。
老乞丐和捕快汉子已经准备动手了,他们听了董大少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小泥巴就是凶手无疑,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痛下杀手。最令小泥巴恐惧的是,董大少也加入到他们其中——没人拦住他,老乞丐乐得多了个帮手,但他也不能大意,谁能保证他不会念及旧情。
先出手的不是老乞丐,不是捕快汉子,不是小泥巴能想到的任何一个,而是他昔日最要好的朋友,最默契的搭档,最亲密的伙伴……董大少一点儿也没留情面,他一抬脚就踢碎了一张桌子,幸亏小泥巴闪得快,不然踢碎的就不是桌子了……
其他人没有出手,他们也乐得坐收渔利。但是,他们明白眼前的两个人都不是庸手,刚才逼董大少就范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看来,董大少刚刚是手下留情,不然他们中就会有人断了腿,折了胳膊,掉了脑袋了。这个黑瘦的少年居然能接住董大少这么多招,看来也不简单,只可惜……明眼人都看得出小泥巴挺不了多久。他们围住拼斗中的两人,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他们也绝不会插手,因为他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董大少的脚却不讲道理,小泥巴已经被踢了好几下了,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还没有被踢死,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想,要是换了我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小泥巴的体力又出了状况,情绪也激动起来,他已厌倦了躲闪,他心道:“我和你拼了!”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喊的:“我和你拼了!”
董大少的一脚已经踢了过来,小泥巴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如同一个英勇就义的烈士——他要和董大少对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姑娘甚至在为他担心。就那么一瞬间,小泥巴的腿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身体也弯成了“V”字形,然后就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向房顶,把个房顶结结实实地撞出个大洞。
小泥巴没有掉下来,他直接穿过了房顶,摔在了二楼。“他死定了。”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没有人能用头撞破如此坚硬的房顶还活着。
人们开始往楼上去,(大姑娘没敢去)奇怪的是被撞破地板的屋子正是董大少的那一间,当他们踹开房门(门是锁着的)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个又黑又瘦的孩子不见了……
——不见了?!几个老江湖开始搜查屋子,窗户是密封的,(北方的冬天通常用纸糊住窗缝。)不像有人曾打开的样子。捕快汉子和老乞丐拍过了屋子的每一块砖,都是实打实的。(看来没有密道。)他们查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连小泥巴的一滴血也没找到。像他们这些人,以往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如果他还没断气儿),就算是一只蚊子,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如今却被这个毛头小子给藏住了……
“他人呢?”老乞丐对董大少吼道——他居然没有逃走?!
“踢没了。”董大少很伤心地说道。
“没了?”老乞丐冷笑道,“哪去了?”
“变成灰了。”董大少一脚能把活人踢成死人,能把死人踢成灰烬。话虽如此,像老乞丐这样的老江湖怎么会相信——江湖上,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就像放屁一样容易。但是,屋里的人都闻道一股奇怪的香气,好像就是小泥巴身上的那种,难道……一些人开始感到胃在抽搐,慌乱地逃了出去。
老乞丐没有逃,他盯着董大少足足有一刻钟。董大少则坐在床沿儿上,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他一眼,他的表情显示出他有多么难过——是为了失去一个朋友?
老乞丐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难过。”说完也离开了。
董大少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半个时辰,才突然从床沿儿上弹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咚咚咚”地叩门声,马上又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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