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巴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少年,脸蛋上永远挂着一对漂亮的酒窝,嘴角微微上翘,一笑起来便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妙的是你若用手遮住他的下半边脸,仍能在他灵活、清澈的大眼睛里看到调皮的笑意。——他就是天生的爱笑。
董大少却不笑,他俊美的面容比冰雪都要冷。在他的瞳孔深处你看到的永远是落寞与无助。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他忧郁的目光所打动,忍不住想要接近他、帮助他。然而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从来都没有过,所以到现在他还是一个人。
小泥巴喜欢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和最危险的人物交朋友。
董大少却什么也不喜欢,什么也不在乎。他可以做小泥巴能做的每一件事,也可以做小泥巴从来不敢做的事,但也绝不会主动去做。
他们就是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人,却最终走到了一起,成为了朋友,你能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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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
大雪。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今天小泥巴的下巴虽然没有被冻掉,却差点被碰掉。
在这极寒的辽北荒原,又赶上这么个日子,大概没有几个人愿意外出活动了。小泥巴却不仅出来了,还骑着枣红马,挎着雕花弓,一口气赶到二十里外的草场空地去狩猎。
也不知是天气实在太冷,连鸟兽都知道躲起来避避风雪,还是运气太差,他在草场上转了整整一上午才只发现了一只倒霉的综毛狍子。
当小泥巴远远地看到猎物时,眼睛都绿了,他狠拍马背一路紧追,狍子吓得只往雪厚的地方逃,他也毫不犹豫的跟过去,直到距离猎物不到百步之遥,他便握好弓,搭好箭,眯着眼,拉着线,正待放箭时,小泥巴忽然感到坐下的马背猛然一耸,他的整个身体就像被弹出的箭似地飞将出去,只可惜没“射”中狍子,却撞上了一棵又粗又硬的老松树。
的雪原来马儿一不留神踏入了一个顶深坑里,当即一个趔趄,却把背上来不及反应的小泥巴甩飞出去,最要命的是撞上老松树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他的脸。
小泥巴倒在雪坑里,脑袋起了包,鼻子出了血,下巴脱了臼。至此他也终于明白了人和狍子谁才是倒霉的那个……
安分的人不倒霉,倒霉的人不安分。谁不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但是若是要小泥巴整日呆在家里养花种草,他是坚决不干的。小泥巴只要腿还没有断,手还没有折,就一定会跑出去干几件连他自己都觉得满意的事儿,他也始终相信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人会永远倒霉下去。
但不管怎样,一个人若是被撞花了脸,还差点儿掉了下巴,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小泥巴现在就不痛快,
不痛快就要找人喝酒,
找人喝酒就得花银子。
可是小泥巴从头到脚看起来都不像有一个子儿的样子。何况就算他肯请客,也未必有人肯来,毕竟沾了倒霉鬼的人难免也要跟着倒霉。
对此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眼下就有一个既肯花银子又不怕倒霉的人,这个人便是董大少——踢死人董大少。
董大少的确是个能请客的人,他家里现在已穷得叮当响,穷得叮当响的意思就是穷得只剩下了银子(银子相碰岂不是叮当作响)。事实上,董大少之所以叫“大少”是因为他在京城的时候本有一座独占一山的豪宅,也不知是祖传的还是自己建的,总之起初宅子里什么都不缺,然而后来也就是他来辽北之前,竟把宅子里能卖的东西全部换成了银子,至于不能卖的又全部分送给周围的农户。所以到现在偌大的宅子里已经是空空如也。
董大少也不怕倒霉,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名,不在乎利,不在乎和怎样的人喝酒,也不在乎喝什么样的酒,甚至不在乎生与死。正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他肯拼命,而一个肯拼命的人即使手底下没两下子,也会变得有两下子,何况他的手底下好像还不只有两下子,确切的说是“脚底下”;江湖上早有传闻,说:董大少一脚就能把活人踢成死人,把死人踢成灰烬,踢成灰烬的意思就是不留下一块骨头。
和这样的人喝酒岂不是很刺激?
恰恰相反,和董大少喝酒非但不刺激,简直是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