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缓缓的穿透云雾,一缕一缕镂空森林的深色的眼眸。第三天,西界,苍水。
这是一条细长的河流,澄澈,干净。微光零落在水面上,淡淡的金色在水中化成一丝丝游离的光芒。
三人并肩站立在岸边,水面上依稀倒映出他们的容颜。风拂过他们的衣袂,在空中绽开如飞扬的旗帜。
水皱了,水面扭曲着,水中的容颜也荡开来,像化了的残雪。似乎是时空的交错,玥看到水中浮现出一个孩子的面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寂寞。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苍青色古杖,刻着繁复的花纹,上面悬浮着一深一浅两颗紫色晶珠,通体散发着纯净的光。她忽然觉得很熟悉,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有血,在蠢蠢涌动。
“这,是什么?”
玥指着水面,感觉到那股隐藏在深处的紫色的血在不安的四处窜动,她的眼睛里闪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莫名兴奋,却不安的光,惊愕的问身边的重渊。
穆尘和重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微光泛动的水面,除了光,什么都没有。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孩,拿着一根古杖,上面有两颗紫色的晶珠,她在笑。”
水中的女孩,对着夜空,露出浅浅而寂寞的笑容。
重渊凝视着苍水,流水静静的淌过,仿佛一面流动着的镜子,映出在岁月中来来去去的人,和孤孤单单的身影。
“这是千年前的幻影,可能你看到的人,就是漓烬小时候的样子。”重渊望着沉静的水面,听着她简单的叙述,犹豫却肯定的回答着。
“你所说的古杖,是紫妖族祭祀的法杖。只有漓烬有。你是她创造的,可能,也只有你感应的到。”
重渊看了一眼流动着的水面,又把视线渐落在玥身上,他看到了一种表情,有淡淡的紫色,在她的瞳孔里,缓缓溢出。
玥的神色仿佛幽潭里暗光涌动的死水,看不清颜色,她怔怔的盯着水面,像被带入了另外一个时空,一个在千年前就已经消失了的世界。
水层层被凉风向远方推动着,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地流淌,就像时间,永远无法停止,更无法回头。
玥的眼睛里依稀轮回着一些幻影,她仿佛在一片森林中,幽暗,森然。她的身边有一个男孩子,苍白的如同一个漂浮着的灵魂,但他的眼睛很澄澈,如同晨曦的微光流入了他的眼眸。
那个男孩似乎看不见她,只是一直躲在一棵古树后,出神的望着苍水,和坐在那里的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她刚才在水中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微笑的孩子——漓烬。
森林外残阳流火,仿佛是要滴落的血,女孩坐在岸边,呆呆的望着越来越暗的天际,不知多久以后,像是有巨大的黑幕缓缓笼罩而来,柔色的光芒渐渐淡去。原本被染红的双颊泛出微微的苍白色,像纸一样的苍白。女孩长的很清秀,淡紫色的眼眸,如水般的长发,她的身边横着一根仓青色的古杖,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古杖上端有紫色两颗晶珠,朦胧着淡淡的光芒,一深,一浅。
像是习惯了长久的寂寞,她望着升起的那一轮月光,静默无声,却又淡淡的笑了。
“谁?”
女孩侧过头,望着身后黯淡的森林,眼中如幽深的潭水,透着深深的戒备。
玥警惕的握紧了自己的手,忽然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身体,仿佛是一层光,在林中森然的浮动。
她看到古树后的男孩,有微微诧异的表情,然后他故意地轻轻的叹了口气
“还是被发现了,嘻嘻”
他似乎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就从黑暗中走出,向她,一步步走去,他的步子很轻快,如同亡血鸟零落的羽毛,在天空中缓缓飘落,落地,却悄无声息。
女孩望着他,有一种难言的熟悉,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眼神。
女孩放松了悄悄握紧的古杖,转过身,依旧看着越升越高的月轮,清辉流泻在苍水上,泛起了一汪流动的光,她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没有敌意。
男孩和她并肩坐下,一起抬头,望着漏满星光的寥廓苍穹。有风吹来,撩起了女孩的发丝和衣角。而男孩的,却纹丝不动。
女孩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孩渐渐地被月光穿透,似乎没有太多的震惊。从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没有实体。确切的说,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灵魂。
“你是从空影城来的吗?”
女孩掬起一汪水,淡淡的问。只有空影的神裔才会灵魂的姿势游荡着,但是,为什么,他们无法穿越那座不真实的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女孩凝视这一捧流动的水,似乎想从水中得到答案。身边的古杖把水染成微微的紫色,如梦幻般流动着光,却又顷刻安静下来。
“嗯”
男孩没有犹豫的回答道,
“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以穿过那座城,我是神在这个大陆的化身。”
“就像,你一样。”
他的眼睛眯起来,似乎可以明白她的疑惑,微笑着为她解答。这种笑容,没有孩子的天真,却有着一种无法言表的孤独,和一种长久以来就习惯的伪装。
女孩轻轻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记得芷夕告诉过她,神,燯燃的意念幻化成个两个生灵,一个是她,负责紫妖,另一个则居住在空影城中,负责神裔。
他们的使命是相同的,就是让这个大陆上再也不要发生大规模的战乱和死亡。
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还不善于掩饰,警惕的神色出现在她稚嫩的面容上。但这种神色很快就淹没的夜色中,因为,她看到男孩根本就没有再看她了,而是望着远方,怔怔的出神。
月光淡漠的笼罩下来,苍水上是一片宁静的光,每个夜晚,女孩都会来这里,坐上很久很久,有一次男孩发现了,于是跟着她,悄悄的躲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因为他发现有人,很像他。
他们,有一样的眼神,里面透着一样的寂寞。
他跟了她好几次了,一起看日落,看月光,看夜空中偶尔飞起的亡血鸟,或是听到叶片嗽嗽的落下,神兽孤独的长鸣。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这样,已经有十天了。
他忽然有点想笑,自己不孤单已经有十天了呢,呵呵……
“你笑什么?”
女孩侧着头看他,忽然觉得很亲切熟悉,毕竟他们身上流着同一个神的血,她像一个孩子般,露出有点坏坏而狡黠的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伸出双手的食指,交叉叠放在一起“十天”
男孩“……”
毕竟只是孩子,即使已经习惯了寂寞和孤独,当有温暖靠近时,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抓住,他们也只是平凡的一员,拥有和常人一样的天性,只是一个人久了,就慢慢忘却了自己,以为自己只为使命而活着,孤独的看潮起潮落,暮霭烟云。
这一刻,他们觉得仿佛自己就真的只是孩子。没有所谓的力量和责任,没有无尽的管束和寂寞,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女孩望着远方,出神的想着什么,男孩也是。
天际尽头有虚幻的光延伸而来,透明,银白,映着他们孩子的面容,显得如此凄婉,却又如此温暖。
这一夜,他们说的话并不是很多,绝大多数时候,只是以沉默带过,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她,从一出生就一直住在森林深处的幽潭里,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她只在夜幕将临时离开幽潭,来这里一个人静坐到破晓。除了他,她只认识一个人,那人叫芷夕,她告诉他,自己的一生是一道预定好了的轨迹,无论她想不想走,都要一直走下去。他们告诉她,这是她的使命,是她存在的唯一价值。
那根古杖一出生就只属于她,是唯一一样陪伴着她的东西。她甚至会对着它们说话,而那两颗晶珠,也会一明一灭的浮动着光,似乎聆听着她幽然苍白的声音。
关于她的身世,芷夕从来都只是告诉她,她是上古女神生命和意念的延续。所以,她要用她无尽头的一生,用她长到没有终点的一辈子,去守护这个大陆,守护这些生活在大陆上的人们。
很多时候,和平和安定,是用另一些人的痛苦换来的。只是身在和平的人安详的活着,而为此付出努力的人,处在他们努力营造的世界之外,对着寥廓的苍穹,寂寞的抬头,寂寞的微笑。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将来,一直是。
而他,却比她要来的幸运,至少他可以见很多的人,但很遗憾,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他们似乎惧怕他,身在人群中,但他永远都感到孤独。但很可悲的事,他不仅没有亲人,连一个朋友也没有,至少,她有芷夕,而他,真的是彻彻底底孤身一人。
孤独,是他们共同的生命,他们因此而相遇,却无法因此而走到尽头。
天际开始露出微光,男孩望了望透出云雾的光芒,说
“我要走了”
女孩点点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身后是茫茫的森林,身前是缕缕射穿暗云的光芒,而他们仿佛苍茫大地上不起眼的埃土,漂浮游荡。她忽然有点不舍,毕竟找到一粒如此相似的埃土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男孩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止步回头
“我叫染,你呢——”
女孩望着他回头依稀不清的轮廓“漓——烬——”对着光线里渐渐淡去的人影大声的喊着,似乎想让他永远的记住。
从未被在乎和铭记的她是如此渴望这种永恒的记忆,哪怕被记住一次也好。至少还有人记得有过一个叫漓烬的人存在过,她是一直不将自己的存在寄托到他人身上的人,而这次,她却如此虔诚的渴望,被记住。
光线终于将他吞没,连同轮廓一起消散在清晨的微曦,女孩望着隐隐的雾气,山谷空旷的回声盘旋而起
“我叫染,你呢——”
“漓——烬——”
空间开始缓缓的旋转成一个连天而起的漩涡,玥站在森里中,听着回荡着的一声声回音,视线开始变得扭曲而斑斓,周围的一切仿佛在分崩离析,缓缓碎裂。
“玥,玥——”
映入瞳孔的是穆尘深色的眼眸,他拼命的摇晃着自己的肩膀,他在一声一声焦急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终于,有了意识。玥望着穆尘的眼睛,看到一阵难掩的慌乱。她笑了笑
“我没事”
“但是,我看到一些东西。”
玥的目光落在重渊纯黑色的眼眸上,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些阴影在晃动。
“该告诉我们了吧,关于漓烬,你所知道的一切。”
第十三章:入城
重渊望着并肩而站的两人,显得很默契,相依。而自己在他们的视线下,似乎只是一个蓦然闯入的路人,却沦落的如此陌生,寂寞。
“好了,好了,本来就打算告诉你们的,急什么啊?”
重渊装作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用自己习惯的方式,自然而然的掩饰。
一点都没有做作,已经习惯了的,仿佛这样的自己就真的是自己了。
他慢慢的走到他们面前,很认真的看着穆尘和玥,忽然笑出声来,
“不用这么严肃的,我会说的很简单易懂的,你们——肯定可以听得明白的!”
他的眼睛里黑色的光,虚无的浮动着,其实,他真的很不喜欢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但是,他总是习惯的装作不在乎,习惯的笑笑。
“在远古的传说中,世界上存在着三个大陆,沧原,曦城,修岐。这三个大陆都由一个叫做燯燃的女神掌控着,负责保护这三个世界,和生活在这世界中的人们。
曦城和修岐是比较和平而安定的世界,而沧原,总有硝烟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时时刻刻的绽开。也因此,燯燃一直居住在沧原里,但战火还是如燃不尽的野草一直烧到天边。当时的紫妖出乎意料的强大而残忍,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刻,就决定要在这里染上鲜血。
这样焦黑而寒冷的土地,只有用炙热的鲜血染出离离的野花,像流离在天际的流火。
紫妖一族就是这样认为着,于是战火烧乱了半个苍穹,鲜血染红了大地。
那时的紫妖在不断的杀戮和征战中变得出乎意料的强大和残忍,而神裔,更多的是生活在和平安乐之中,淡化了他们保护自己的能力。
并且,当时的紫妖眉心都有一个紫色单翼的标记,能汇聚流离在天地间的灵力,化为羽翼,在疾风和战火中自由来去。
战火终于燃尽了烟尘,死的死,伤的伤,有人表情木讷的望着月光穿透胸膛,有的人泪流如注的凄厉的嘶喊。
时光仿佛一束束自由移动的光芒,将和平割裂成碎片,剥落在岁月的洪流中。
最终神女燯燃无法抵御紫妖族疯狂而残忍的杀戮,与紫妖达成协议。不惜动用禁天血咒,燃尽自己三魂七魄,强行打开异域空间的封印,带领神裔一族进入空影城,在那里一呆就是三百年。而燯燃自身却已魂飞魄散,在湮灭之前她留下了两股意念,分别幻化成紫妖的漓烬,神裔的染。她承诺紫妖带给他们力量,于是漓烬成了紫妖至高无上的祭祀,但同时,她也要求三百年内,不能打扰空影城中的神裔,因为染作为她意念的延续,也会保护着这些神裔族人。
所以,染和漓烬的使命就是避免这片大陆再度被血和火洗礼,避免神裔和紫妖再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很多人都以为燯燃是神裔的守护神,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重渊沿着苍水望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别人无法看透的事情,他的语气变得飘渺而淡漠
“燯燃不是神裔的守护神,她所守护的只是这一片大陆,和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无论是神裔,还是紫妖。”
“她动用禁天血咒,也不是为了保护神裔,而是暂时的将两族分离开来,等待着他们力量的均衡。”
“她想保护每一个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为此,她牺牲了自己。”
“漓烬和染是她意念的延续,他们唯一的使命,也就是让这片大陆永远和平下去。”
重渊缓慢的说着,仿佛时光在他的身上渐渐倒退。他的眼里有隐忍的光,似乎,对他来说,燯燃是很愚蠢的,因为最终,这片大陆都不会有永远的和平,任何一个大陆,都不会。
“那之后的三百年,神裔在空影城中不断的铭记这段被紫妖像蝼蚁一样杀戮的日子,他们在仇恨中也变得强大起来,而紫妖则占据着曾经属于神裔的沧原,重复着他们的奢靡和繁华,重复着他们衰落的历程。
三百年后,神裔离开了空影城,回归到这片本属于他们的大陆。终于,两族的力量达到了平衡。
但是,不久后,染死了。漓烬消失了,神裔族忽然间调动了所有的幻术师和暗杀师,开始三百年前的那一场报复。
那时的紫妖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很脆弱,他们幻化羽翼的能力已经在岁月中淡化消失了,灵力也没有了原来的强大和纯粹。他们在为他们曾经的杀戮,做出最惨痛的偿还。
每一场杀戮,最终都要会像一个轮盘,绕了一圈后,又回到曾经的起点。
最终,神裔夺回了沧原。
而在那一场战争中,紫妖族全族覆灭,神裔也仅剩下寥寥无几。漓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负责守护和平的她,仿佛蒸发一样永远的消失了。”
“也就是在那一场战争里,漓烬创造了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
重渊对着玥笑笑,看不出是戏谑还是温柔,或者,是淡漠。
他的眼睛看着虚无的夜空,伸出手指,指着苍水的上方,那里有幽幻的光芒在隐隐浮动着。
“那里,就是空影城。漓烬并没有消失,她只是回到了这里,这个染曾经守护过的地方。”
“后来的岁月中,漓烬一直居住在空影城中不再理会沧原上的种种是是非非,一晃而过,就又是一个九百年。”
“她的生命是没有尽头的,她不会老,不会死,就像苍茫的天一样,永无尽头。”
重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许,漓烬的生命就是一颗预定了轨迹的星辰,只有一直走下去。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的有限,它的短暂,当它变得没有尽头的时候,也就失去了它最本质的价值。
“在空影城的九百年里,漓烬精心培养了一批杰出的幻术师,暗杀师。分别以七杀,贪狼,破军三颗主宰宿命的星辰命名,代表着轮回,生命,和杀戮。”
“其中,七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每一个成员都有一个代号,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象征着北斗七星。负责守护空影城。其中玉衡,开阳,已经离开了沧原,暂时去往曦城,修岐了,而摇光,在八年前,你离开空影城时,被你杀了。”
“所以,现在,是他们最弱的时候。”
重渊望着玥慢慢的说着,八年前的那一幕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等他回到苍水时,他看到一座无碑的墓,和不远处的一潭凝结了的血泊。
“当然,既然是漓烬想见你,他们自然就不会和我们动手。”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缓缓的说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三个加在一起,最多也只能勉强的打败七杀中最弱的天权。”
重渊自嘲的笑笑,望着他们两人惊讶又绝望的表情,纯黑色的眼眸里有黯淡的光隐隐潜藏着,明灭不定。
玥望着穆尘,似乎在叹息,也许,他们不该来这里。连七杀都过不了,他们拿什么去和漓烬抗衡。
绝望的神色从她白皙的脸颊上隐隐泛出,她也是一个会软弱的人。似乎在离开神裔后,就变得特别容易妥协和示弱,或者说,在遇到重渊之后。
而曾经,这些,都是她不会在除了穆尘之外的人前表现出的神情,而现在……
她微微的嘲笑着,在心里问着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忽然间,无意的一瞥,她似乎看到重渊的眼睛里有决然而苍凉的目光,但却只是一瞬间。
玥忽然觉得很难过,似乎在什么地方,她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而这个眼神,却让她的心中弥漫着悲凉。那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在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中,到底有过怎样的时光,可以让她在忘记后,还会这么隐隐作痛。
雪巅上,重渊说过,他曾经陪伴了她八十多年,以他现在的面容,陪伴着还是孩子模样的自己,在燯燃种下的星辰树上,看日升月落,烟起云灭,而这样一过,就是八十多年,时光已经苍老的接近了遗忘,而他却还一直记得如此寂寞的岁月。
那时,重渊只是轻轻带过这句话,而她,却深深的记下了。
冥冥中,宿命在指引着她回到过去,那一刻,她突然间是如此强烈的渴望那些已经失去了的记忆。
“该说的我都说了……”
重渊望着玥和穆尘的脸,一脸俏皮,耸了耸肩。他额上的冰蓝色额环隐隐的泛着光,映衬着他纯黑色的眼眸。他笑了笑,仿佛再说,我就说嘛,你们一定能听懂的,看我说的多简单明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去了啊。”
他嬉笑着脸,转过身,对着苍黑色的苍穹,似笑非笑的对着隐隐浮动的空气缓缓说到
“可别害怕啊,要开始了——”
有若有若无的期盼在他的语气中丝丝游动,真的希望,这样,可以让你记起一切,玥。重渊对着夜风,在空气中缓缓闭上眼睛。
重渊伸出双手,在空中对着流离的气流画着诡异复杂的符号,暗黑色的漩涡在夜色中旋转开来,周围的夜色扭曲的涌动着,似乎要将整个苍穹和星辰卷入其中。
地面上的劲风把他们的衣衫吹得如同在山岗上猎猎作响的旗帜,一声声嘶喊。
玥深深的望了一眼穆尘,犹豫的扣了扣手指,黑色的光悄无声息的绕在他的手腕上,暗去光芒。
“生死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我们会先死一次。”
“记得,无论看到什么,那都只是回忆,不要沉溺其中,否则,就永远都醒不来了。”
“记得,一定要记得……”
重渊的声音慢慢的消失在时空交错的隧道中,融入无边无尽的幻觉里,玥静静的听着消失了的声音,忽然有一阵茫然,在什么地方,也有过这样的声音,慢慢的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中,永远都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