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粽子节,家家户户相约出门看龙舟比赛,白儿当然也不例外,她缠着言伯伯,拉着宝妈,再拖着连家兄弟,一行五人上了街。
其实言府不止这些人,可是其他的人不敢加入老爷的行列,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家眷去过这难得的节日,而言善德等人一般而言是不过这些节日的,自从白儿来了之後,为言府增添了许多笑声,言善德和宝妈感到像多了一个女儿,而连家兄弟则感觉多了一个小妹。
言善德和宝妈相视而笑,他们二个名为主仆,其实就像是多年的朋友,言善德曾有过妻室,可是娶妻不到三年,她就因难产而亡,腹中的胎儿是一个女娃,当时接生的产婆就是宝妈,她知道言夫人生性温和善良,和言老爷的感情更是深厚,夫人的过世让言善德悲痛不已,从此立誓不娶他人。
宝妈则是在言夫人过世二年後,丈夫被盗贼杀死,她一个人要养二个小孩谈何容易,这时候是言老爷拉了她一把,言府当时已稍具规模,可是却缺少一位持家之人,言老爷又明令终生不娶他人,於是他向宝妈言明,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在言府住下,成为言府的总管,当时很多人认为宝妈一定会成为言家的夫人,可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宝妈依然是言府总管,言善德依然守着对亡妻的承诺。
也有人劝过他们二人,可是他们二人却坚持着对自己配偶的感情,而且声明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男女私情,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二人从原本不熟的陌生人,变成互相扶持的家人,而连家兄弟也被言善德视如己出,可是在言善德的心中总是留有一份遗憾,如今白儿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份空白,也融合了他们四人之间的不协调。
一行五人到了河边,只见人山人海,河中六艘龙舟正蓄势待发,一旁众人在猜到底是哪一艘会拔得今天的头采,张家大叔说一定是红色那艘得胜,罗家阿爷却说是黄色那艘速度最快,何家大嬏说黑色那艘的舵手最好,每个人心中的赢家都不一样,白儿此时转头一问同行众人,心目中的最佳龙舟是哪一艘。
连勇性子最直,他开口便道是黑色龙舟,连义则说是红色龙舟,而宝妈则是举棋不定,最後猜是绿色龙舟,至於言善德最为持重,他最後才说是黄色龙舟,众人说完眼光看向白儿,白儿看了看便说,她觉得紫色龙舟必胜。
众人看向紫色龙舟,只见舵手身材瘦小,再加上龙舟看起来并不结实,彷佛风一吹就会飞走一样,这划龙舟可是要逆流而上,这紫龙舟怎麽可能夺采,连勇摇了摇头直道不可能,但白儿却笑了笑,不置一词。
县太爷一声令下,他身旁的大鼓一敲,掀起了今日第一波的高潮,六艘龙舟此起彼落地向头采的方向前进,只见各色龙舟穿梭,期间两岸的民众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勇者加油,随着龙舟的前进,众人的心跳和呐喊也愈来愈大。
终点快到了,此时根本听不见任何说话的声音,只听见尖叫声、鼓声和龙舟舵手的喝斥声,旗帜被夺下了,夺旗者是一身的紫,正是不被众人看好的紫色龙舟。
连勇直呼不可能,而连义则是有些讶异,至於宝妈和言善德只是笑笑并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而白儿看着连勇的表情大笑不已。
这连家二兄弟的性情不太一致,连义为人温和有礼,沉稳中带有笑意,就像是冬日的太阳;而连勇则是敦厚朴实,心直口快,单纯而开朗,就像是早晨的朝阳,兄长带来心安,弟弟带来心怡,兄弟俩的个性虽然不太一样,可是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带给人温暖的人。
一轮竞赛过後,第二场龙舟竞赛即将开始,当然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不只是河上的人在斗,岸上的人也在斗,连勇不甘服输,这次是他自己主动找上白儿挑战,众人不免被拖下水,鼓声一响起,龙舟开拔,顿时又是一片加油声、尖叫声充斥,不久後,第二轮的赢家出现了,夺标的龙舟发出胜利的呼喊,而连勇和白儿的表情相映成趣。
直到三轮过後,众人对这小妮子的猜龙舟功力有了一番体验,连勇直说白儿的运气太好了,怎麽每次猜都对,而他每次猜的龙舟都差了一点,他嚷着下午的龙舟竞赛还要和白儿再比一场。
宝妈看着自己儿子的糗样乐不可支,从小这孩子天生就不服输,一旦输了就不断训练自己再挑战对方,直到胜利为止,那份牛脾气谁都劝不住,只有输给哥哥的时候才安份一点,想不到今天输给了白儿这姑娘,也难怪他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她自己和言善德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运气一说,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如果说只有猜对一次的话,那可以说是运气,可是白儿一连猜对了三次,这就有些不太寻常,而且白儿在猜的过程中嘴边那抹自信的笑容,让她感到这绝对不是运气,她和言善德对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讯息,而连义虽然有所查觉,但也不以为意。
一行人走向城内的饭馆,因端午佳节的缘故,言善德从昨天就放府内的家丁和丫头三天假,让他们可以回乡探亲去,如果不想回乡的话,也可以出府逛逛街,看看龙舟竞赛,买些端午礼品奖励自己,正因如此,他们才未回府用饭,而是找了间不错的客栈用餐。
一踏进客栈,就发现客栈的生意不错,他们站了一刻钟都还没有小二来招呼,连勇正想开口之时,眼尖的客栈老板看见了这上门的生意,他开口叫了声店里夥计的名字,於是有一个店小二上前来问候,他将言家老爷带到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手上忙着倒茶给诸位送财的大爷们,口中还不忘赔礼致歉,是个熟练老道的客栈夥计。
众人点了一桌菜,在等待上菜的同时,连义询问白儿说:「白儿,你为什麽会猜那三艘龙舟,有特别的原因吗?」
「那是她不小心蒙中的,下午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白儿尚未答话,连勇就赶着接话。
「连大哥,你为什麽觉得我是有特殊原因才选那三艘龙舟。」
「因为我发现你选的三艘龙舟的差别都很大,不论是龙舟的外型上、舵手的体格上,都截然不同,我、勇弟、娘、老爷,我们四人所选的龙舟在一定的程度上都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例如船型、体格、颜色……等,可是你选的龙舟却不是这样,又不像是随便乱选的,所以我才觉得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
白儿笑了笑,「连大哥,你说的没错,我是有特殊原因才选那三艘龙舟,而且我有九成的把握那三艘龙舟一定会夺标。」
此时小二端上他们所点的菜式,琳琅满目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宝妈可不管什麽特殊原因,她知道白儿最近才刚养好身子,可是全身上下没有三两肉,看得她心疼不已,她连忙招呼众人用膳,什麽天大的事情都要等吃完饭再说,原本主仆是不能同桌的,可是这十几年下来,说是主仆其实更像一家人,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情形之下,他们会同坐一桌用餐。
原本连勇忍不住好奇心,想开口询问白儿口中的特殊原因,却被宝妈一个眼神给阻止了,这连勇虽然个性朴直但他绝对不愚笨,也懂得应对进退、轻重缓急之分,因此将满肚子的疑问和白饭一起吞下,打算将五脏庙祭拜过了,再喂好奇宝宝,众人经过了上午的龙舟竞赛之後,也着实饿了,於是你一箸我一箸的夹起面前的佳肴,认真地解决民生问题。
等众人都用完餐後,小二上了一壶香茗和数道点心,此时话题再开,连勇忍不住询问白儿个中缘由,他实在快好奇死了,一想到他连输了三场,他到现在都还觉得是白儿的运气太好,她选的那三艘龙舟看起来明明就不怎麽样,标准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言善德望了望众人好奇的脸色,他品着香茗,不动声色,他不是不好奇,只是他知道白儿会说,只要多一点耐心就好了,瞧,白儿不是要开口了吗。
「其实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我选的那三艘龙舟虽然在船体上或是舵手的体格上有其缺陷,可是在位置上和默契上可是占了绝对的优势,再加上风速、风向、水流等其他的因素,他们想输也不容易。」白儿缓缓道出其中原因。
「可是,白儿,这风速、风向、水流什麽的,所有的龙舟不是都一样吗?」宝妈问,连勇也点了点大头以表同感。
「虽然都在同一条河上,可是每条龙舟的位置是不同的,所以河水的流速也有所差异,而且因为彼此位置所造成的细微差距,也会导致最後的胜败。」
白儿见众人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她又开口解释说:「像大的龙舟虽然比较容易划开水面,可是相对的它遇到的阻力也大,而小的龙舟虽然不易划开水面,可是如果它紧跟在大龙舟的後面,那阻力一定小很多,再加上它本身的轻盈,舵手的合作,只要选对时机,在最後一段路程奋力冲刺,那要夺标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众人想了一想上午的龙舟竞赛,忽然想到有一轮比赛的情形就是这样,一条舟上只有十来个人的小龙舟居然夺标了,而且是在最後一刻才从一条大龙舟的身後冲出,正好就是白儿现在说的情形。
连勇还是不太服气,他接着问「可是有一次是大龙舟赢了,而小龙舟远远落在後头,这又怎麽解释。」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大龙舟一定弱或小龙舟一定强,而是要看当时的情势断定,大龙舟的破水力强,如果舟上的鼓手敲得好,舵手的配合度够,再加上位置得宜,那想夺标自然是轻而易举,那一轮的比赛中,大龙舟上的舵手除了划水的时略抬身体,其余皆伏在舟内,这样就可以减少阻力,而且和其他的龙舟比起来,那艘龙舟的舵手动作整齐一致。」
「龙舟到底是团体竞赛,不是个人比赛,一艘龙舟里就算人人体格健壮,臂力过人,可是如果没有用对地方,那也只是互相抵消,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那艘大龙舟虽然不是人人体格匀称,肌肉结实,可是每个人的呼吸一致,这代表他们的配合度很高,鼓声响起,所有的人动作都一样,就好像一个人似的,这样一来夺标的机会就大很多了。」
「白儿,你的意思是,这龙舟竞赛不能只看舵手和龙舟,还要看这位置、风速、水力……等诸多因素。」言善德问。
「言伯伯,你说对了,就好比种田一样,想种出好的农作物,不只是要有好的地、好的水、好的种子,这日照的情形、农作物之间的距离、灌溉的次数……等都会有影响,所以为什麽有的地明明不是很肥沃却可以种出上等的作物,而有的种子明明很好却种不出同样的作物,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麽麻烦,那白儿你……」连勇话语未落,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