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纵马疾驰,远远遥见房屋灯火尽熄。此时皓月当空,江昊隐约看见门口倒着一人,那人身影自己再熟悉不过。江昊情不自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连忙奔近,抱着那人臂膀拼命摇晃,哭道:“妈,你怎么了,怎么了……”
狄凤被乐音四魔凌厉的指风直透颅骨,七窍鲜血直流,为见昊儿,仍保有一口气在,看见江昊,血与泪顺着已是皱纹的脸上横流下来。她喃喃叫道:“昊儿……我的昊儿……”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江昊的小手,仿佛永远都不想放开。她气若游丝,痛苦道:“昊儿,妈……妈不行了……妈不放心你……”江昊大哭道:“不会的不会的,妈是不会离开昊儿的……妈说过,要抚养昊儿长大,要亲眼看到昊儿杀掉仇人的……”狄凤双眼已经是血泪模糊,她缓缓将手颤抖入怀,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事来。借着月光,依稀可辨,竟是只玉佩。狄凤将玉佩交与江昊,嘱咐道:“昊儿……拿着这黔凤玉去西面黔山找……爷爷……它是爷爷……送给妈的……的信物……记住……昊儿……长大后一定要……杀掉长白四兽和穆迦思……为死去的爹和外公……报……仇……”说到此处,双眼翻白,便要断气。江昊瞧得心儿欲碎,生怕妈一下离开了自己,忙叫道:“妈,你别走,千万别走啊!”狄凤勉强睁眼,断断续续道:“昊儿……记住你外公的名字……叫狄青……你爹的名字……叫江定国……他们都是……大英雄……大英雄……”叫毕两声“大英雄”,狄凤陡地喷出一大口血来,双目神采顿失,已然断气。
“妈!”江昊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嚎啕大哭。
原来,乐音四魔按着狄凤所指,向东追得一阵。琴峰突然停下来,沉思道:“慢着,仿佛不对。”笛香道:“怎么不对?”琴峰道:“我突然想起西湖朝南,妇女打鱼自然在南边,她却说亲眼所见银发怪物向东而去,岂不说谎?”筝清道:“峰哥言之有理,现在想来那妇女说话时的表情,倒有几分不自在。”箫烨冷冷道:“竟是如此,追回去还来得及。”四魔言语到此,立马掉转马头,朝来路返回。
回到江昊家院落,却只见狄凤一人,江昊不知去向。四魔先前被骗,本是愤怒,以残酷手段逼狄凤说出云风鹤与江昊下落。狄凤刚烈性子,怎么会说,箫烨一气之下,挥舞幻魔指自狄凤头顶抓落。四魔以为狄凤已死,仔细查看地上马蹄印迹,料得云风鹤自西而去,便策马向西,一路疾驰而去。
江昊此值悲痛之际,脑中猛地闪现往前种种:炎热酷日,妈抱着自己给自己喂饭,寒冬腊月,妈手把手地教自己识字,自己逃课后妈拿着柳树条子教育自己,妈那瘦削的身影长年在渔船上撒网……江昊现在拉着妈的手,还能感觉妈手的粗糙,那象征了妈十余年的辛苦。他使劲地拽着妈的胳膊,哭喊道:“妈,你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昊儿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听话……”
也不知哭喊了多久,江昊已将嗓子哭得嘶哑,泪已哭得枯尽。他感觉全身衰软,脑中一阵眩晕,竟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江昊感觉脸上有阵热痒的感觉,不禁醒来,见是血凤凰正伸长舌头舔自己的脸。想起妈已离自己而去,以后再也听不到妈的声音,江昊又哭泣起来。哭泣一阵,江昊抹掉脸上的泪珠,站起身来,去房中找来铁锹,在院子边上刨了个土坑,然后将妈埋了下去,又砍得一棵枯木,将就着做了个碑,在上歪歪曲曲刻了妈的名字。而后,江昊久久跪着,不愿起来。
不知不觉,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想是天要亮了。江昊打了个寒噤,就地上捡了支柳树枯枝,歪歪斜斜在地上写了长白四兽、穆迦思、乐音四魔的名字,其中“穆迦”、“魔”字写不来,便以其它简单字代替。他咬了咬牙,心底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掉仇人,为泉下的爹娘、外公报仇。
江昊将黔凤玉揣入怀中,到屋内装了干粮和水,再到妈的坟前两拜,骑了血凤凰,洒泪向西而去。
江昊自知乐音四魔也是向西而行,深怕路上撞见,便尽捡崎岖山路而行。有路段不识的,逢人便问。就这般走了半月光景,身上的干粮渐渐吃尽,江昊便捕来鸟兽烤了充饥。如果口渴就饮山中泉水,江昊身上所穿衣服,也被荆棘挂得破破烂烂,加之半月来未好好梳妆打扮,看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小叫花。
江昊身负报仇重任,只一心想尽快到得黔山,找爷爷学艺,手刃仇人。所以不管路途多么艰辛,也丝毫不退缩。加之血凤凰天生神力,脚程甚快,大约又走了十来日,江昊便进了黄州地段。
只见前方山峦如聚,绵延起伏,其山与云相拥,雄伟壮观之极。江昊催血凤凰加快前行,沿着土路又行了一阵,见前方的山丘处矗立着一家小酒馆,江昊老远闻着酒馆散发出的肉香味,当真是饥肠辘辘。这段时日,自己在山路中行走,虽说靠抓野畜填饱肚子,但毕竟野畜聪明狡猾,并非每次都能抓到。距现在江昊已有一日半没吃东西了,闻到酒馆肉香飘出,不由地催马走了过去。
酒馆乃一间篾制竹屋,由厚厚的茅草搭盖,茅草搭盖下方,有几名行路人间歇在此,正吃着午饭。江昊跳下马来,走了过去。岂料那酒馆老板老远瞧见,以为叫花子过来,便跑出门来,嚷道:“小叫花子,走远去,别妨碍爷爷做生意。”江昊一听,气得小脸通红,骂道:“谁稀罕你做的屎尿,吃了不闹肚子才怪。”那酒馆老板闻听,勃然大怒,跳将过来,扬手便一耳光朝江昊脸上扇落。江昊甚是机灵,就地一蹲,躲过酒馆老板的耳光,反而从地上抓了把沙石朝酒馆老板脸上洒去。酒馆老板猝不及防,被洒了个正着,眼睛瞬间便睁不开,只得张嘴一阵“小叫花、小畜生”的乱骂。
江昊见酒店老板中了招,爬到血凤凰背上,得意洋洋的骑远去了。江昊肚子没吃饱,却大大出了口恶气。这口恶气一出,反觉腹中底气全泄,肚子咕噜噜一阵乱叫,饿得更加厉害。又走得一程,江昊瞧见前方有一口山泉,山泉近处便有一块绿油油的草地。江昊催马向前,到得草地,将血凤凰扔下由它自己吃草。自己奔到山泉处想喝些泉水充饥。
这山泉不同一般的山泉,其面积颇大,倒像个小水池。其泉水清澈,隐有蒸气散发。江昊早已等不及,将小头埋入泉水中,任由泉水自己往嘴里灌。灌了一阵,江昊从泉水中拔出头来,感觉满嘴清香,全身清凉,舒服之极。江昊不由叫道:“好甜美的水啊!”刚刚叫完,江昊突地发现,那泉底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微微一晃,便不见了踪影。江昊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睁大眼睛仔细查看,立时,又有一条黑影探了探脑袋,缓缓游出。江昊大喜:这山泉中,竟有鱼类生长!
江昊顾不得泉水深浅,“扑通”一声跳进山泉中,用小手往下一摸,敢情山泉下方,竟有一个向内凹的石洞。江昊小手刚一摸下,便有几条黑色鱼儿惊慌失措地窜了出来。江昊从小在西湖边长大,抓鱼的本事自然娴熟,两三下便抓住一条一斤来重的鱼。江昊将鱼抱了上来,细细打量,这鱼生得奇怪之极。只见其全身通黑,头大如碗,腹背短小,细长尾巴。最为奇怪的是这黑鱼一双眼睛竟能转动,似有灵性。江昊在西湖边见过千千万万的鱼儿,从来没见过这等怪鱼。
江昊顾不得这么多,现在肚子饿得紧,吃饱肚子才是真的。便找来枯木枝生起火,然后将黑鱼用树枝穿上。烤了片刻,浓浓肉香便扑鼻而来。江昊直馋的口水直流,一等黑鱼烤好,便剥下鱼肉塞入嘴里。岂不料,这鱼肉入嘴即化,鲜嫩之极。江昊自打生下来,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不稍片刻,便将一斤来重的黑鱼吃了个干净。吃罢,江昊仍不过瘾,再次跳入水中,捉了两只黑鱼,依次烤来吃了。
两条黑鱼一吃完,江昊感觉肚子已隆隆胀起,想是吃饱了。江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只感觉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他只觉从来没这么安逸过,跑到草坪处牵了血凤凰到山泉处饮了泉水,又给血凤凰把身上毛发洗了个干净。江昊将小脸贴在马脸上,口道:“血凤凰,这几日可辛苦你了。等到了黔山,我就好生安置你,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美美睡个好觉。”说到此处,将小脸贴得更紧,眼中滚下泪来,道:“现在妈也离我而去,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一定好好的待你,不要让你再离我而去……”血凤凰似有灵性,眼角竟也渗出泪来。
一人一马这般伤心一阵,江昊起身擦了擦眼泪,骑了血凤凰,继续向西而行。
此时正值午时时分,烈日如火,炙烤大地,江昊走得一阵,怕血凤凰顶不住炎热,便又牵到树荫下稍歇息一阵。这般一走一歇,约走得有十来里。江昊突然闻听南侧大道上传来一阵阵响亮的马蹄声。江昊这段时日,坏人见多了,自是多长了个心眼,便连忙牵了血凤凰躲到一侧的树丛中。
不稍片刻,只见南方道上旋风般卷出一队人马来。那对人马全是清一色的汉子,汉子们素装打扮,手上纷纷持了兵刃,脸上神色惊慌,一边驱马一边朝后看。片刻之间,汉子们纵马飞驰而过。江昊正值纳闷,突闻一阵清风啸起,眼前红影闪过,便多了几名红袍人。那红袍人御风飞行,越过林子,朝先前那对人马追去。
江昊又惊又奇,何时见过人如鸟儿般在林中飞行,也不顾危险,骑了血凤凰,跟了过去。远远遥见,那几名红袍人已离人马不远。只见为首那红袍人就上方一捏,从树枝上摘得一片树叶,扬手打出,那树叶破风飘去,嵌入一素装男子脑后,素装男子闷哼一声,跌下马来,立时身亡。其他红袍人均是效仿,各自摘得树叶打出,片刻之间,便有五六名素装男子滚下马背。
江昊瞧得真切,惊得张大小嘴,这种杀人手法,当真闻所未闻。其他剩余素装男子见状,既惊恐又愤怒,当即使出浑身纵马之术。那几匹大马被驱使得象风一般飞驰,片刻便将红袍人抛在了后面。
却说红袍人并不泄气,脚下兜风,亦是紧追过去。江昊瞧得兴起,也连忙催血凤凰尾随跟上。红袍人轻功甚好,飘如蝴蝶,加之红袍鼓动,倒像一只血色蝴蝶在林中飞行。眼看与素装男子的距离再次拉近,为首的红袍人故技重施,却不料马上素装男子已有防备,待树叶袭来,侧身躲过,那树叶飘飘入林,将一根手指粗细的枝条削落下来。红袍人相继又打得几枚,均被素装男子躲过。
为首那红袍人不禁大骂一句,却见他蓦地身如巨鹰,盘旋而上,将身子栖与树梢之上,左脚就树梢一点,借那树梢弹力,身入利箭,直射了十来长远。落至另一树梢,又故技重施,不稍片刻,便飞窜至那群素装男子头顶之上。却见那红袍人一声阴笑,将右掌向下挥出,其右掌仿佛猛地暴涨三倍大小,向一只斗大蒲扇,蒲扇之中,竟有股迅猛内力源源涌出。
只见红袍男子下方的树木均都翩翩起舞,那树叶如黄雀窜起,被一股旋力牵使,向红袍男子掌心飞涌。紧接片刻,下方顿地马嘶不停,素装男子与同身下马匹均被卷起至半空。素装男子们惊恐万分。但惊恐归惊恐,料想此招必死无疑,纷纷大声骂道:“交趾妖人,尔等听好,老子们今日葬身你手,死后定当变成厉鬼,将尔等撕咬成碎片。”树梢端上红袍人不以为然,阴声道:“你等只须说出那小杂种身在何处,我便饶你等不死。”语音生涩,竟是生硬的宋语。其中一素装男子“呸”道:“妖人,休想!”其他素装男子齐声道:“休想。”红袍男子面色愈加狰狞,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掌齐发,旋力更大,素装男子连同马匹仿佛被狂风席卷,顿地四散飞去,相继撞在树干上,立马脑浆迸流。
那红袍人自树梢飘身而下,与其他几名红袍人汇合。另一名红袍人眉目紧锁,道:“师哥旋风掌固然厉害,可如今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我们如何寻那小杂种?”为首红袍人道:“如果我估计不错,那小杂种就在山间,你我分头行事,定能将其抓住。”其他几名红袍人应声道:“是。”便四散离去。红袍人说话语音都自生硬,看来并非宋人。为首红袍人见师弟们尽都离去,不禁寻思道:想我黎灵素已近三十,却一事无成。今日非得逮住那小杂种不可,劫得那镇庄秘籍,我便潜心修炼,完成大业。心念至此,朝林中大道飞步而去。
且说江昊牵着血凤凰一直躲在杂草灌木之中,见为那红袍男子杀人之技玄之又玄,不禁心生害怕。躲在杂草灌木之中,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待那红袍男子远去,江昊才爬出灌木丛,见地上尸首,当真是惨不忍睹,心下更是害怕,连忙催血凤凰载自己远去。岂料血凤凰却踯躅不行,踱到一具死尸面前,用嘴顶了顶死尸衣怀。江昊与血凤凰相处十余年,已是心灵相通,见血凤凰如此,自是明白,血凤凰是叫自己搜那死尸衣怀,看有无干粮。江昊心中虽是害怕,但还是依了血凤凰,挨着一个个搜了死尸衣怀,得了几个白馍和几两银子。要知江昊一路走来,没少挨过饿,人饿起来可比死更可怕。
江昊谢了血凤凰提醒,骑了上去继续前行。却又不知行了多久,血凤凰再次停了下来,不再前行,竖耳静听,听了片刻,便向林子西侧跑去。江昊大惊,不知血凤凰究竟何故,慌忙大叫:“血凤凰,这是去哪?”血凤凰却充耳不闻,只顾前奔。江昊在马背上更是慌乱,不由得嚷个不停。嚷得片刻,突闻前方风声四起,一声咆哮响彻浓林,将周围林中之鸟纷纷惊起。
江昊大惊,随血凤凰奔近,瞧得不远处的一个小峡谷中两团影子缠斗不停。江昊仔细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前方峡谷中相斗的竟是一人一怪。那怪物身长十尺,一颗大头之上,竟长了四只眼睛,一口满是尖牙的血嘴,那四只眼睛各露凶光,骇人之极。更为奇怪的是怪物竟有八只腿,奔跑起来如风般飞速,忽东忽西,身上毛发竟随风飘起,越过之处,将杂草扰得摇摆不停。
这可苦了与它相斗的男子,那男子大约四十有余,脸长额宽,中等身材,却是彪壮之极。只见他双臂暴伸,待那怪物袭来,猛地扯出怪物前腿,使劲一拉,那怪物便被拉了个八脚朝天。那怪物中了一招,却不正面进攻,在男子周围游斗不停,东咬一口,西抓一下。怪物八腿,跑得甚快,男子竟一下没了招。突闻“哎哟”一声惨叫,敢情那怪物竟在男子右臂上咬了一口,活生生扯下一块肉来。怪物一招得手,蓦地蹿走三丈,站立远处石堆上,一扬头,将扯下的肉吞进肚里。男子剧痛难忍,不由大叫,举起颗巨石朝那怪物扔去。怪物甚是狡黠,还未待巨石砸进,早已蹿走,身形一晃,又游斗到男子周围。男子惊怒交加,却无计可施,一时慌了神,顿时露出破绽,后背接连被怪物抓了两下,鲜血直流。
眼看男子气力愈来不济,即将成为怪物腹中之物。突闻一声长嘶,那长嘶拔地而起,声震山林,响遏行云。便在此刻,怪事发生了,那八脚怪物竟停了下来,蓦地惊慌起来,撒腿便消失在了林木之中。
这一声长嘶当真震耳欲聋,江昊的耳朵顿时“嗡”声一片,什么也听不清了。待恢复过来,不由怨血凤凰道:“你叫这么大声音作甚?”在一瞧那八脚怪物,早已被吓得不知去向,心中顿时豁然,不由赞道:“好马儿,真有你的!”
那男子循声过来,拱手道:“谢谢小兄弟神马相助,否则那怪物定吃了我不可。”江昊亦为血凤凰自豪,道:“不用谢。”那男子仔细打量血凤凰,赞道:“好一匹天降神马,实乃兽中之王。”然后又将江昊打量一番道:“不知道小兄弟姓名,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深山丛林中来了?”江昊这几日所见所闻,已知江湖险恶,所以说话行事都变得小心,便道:“我路过这里。不知道你来这深山丛林做什么?还有那八脚东西,倒底是什么怪物?”那男子再次打量江昊,却不回答全道:“我来这里是接一个小娃儿,小娃儿大概与你一般大,唤做扬儿,不知你可曾见到?”江昊摇了摇头,道:“没看见。”
男子脸上不禁露出失望之色,过了片刻,神情恢复,口道:“我姓陈名中凯,无论如何,小兄弟今日救得我,我须得感谢才是。”说着,手向前方一指道:“前方不远的林子里,便有我们扎的营地,小兄弟何不跟我去小聚一会?”江昊正待说不去,可突地一转念,问道:“有肉吃吗?”陈中凯“哈哈”笑道:“大肉管你吃。”
江昊这段时日虽是杂七杂八吃些食物,但终究没好好吃吨荤食,想起昔日妈在西湖边捕了大鱼,浇油做成红烧鱼,吃在嘴里爽在心里,不禁想吃肉的发慌。闻听陈中凯这般说,自是高兴得很,道:“好,这就去。”陈中凯见江昊答应,也是兴奋异常,喜道:“小兄弟,你救我命,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江昊惊道:“那怎行?你岁数大我好多。”陈中凯不屑道:“那无妨,我们江湖人士,不理俗规。以后,你叫我陈大哥就是,我便叫你……”说到这里,不由问道:“不知小兄弟姓氏?”江昊只得道:“我姓江。”陈中凯喜道:“好,我便叫你江兄弟。就这般定了,倘若你不答应,便是瞧我陈中凯不起。”江昊无法,只得点头答应。
两人沿一侧小道向前而行。路上,江昊好奇问道:“陈大哥,那八脚动物倒底是什么怪兽?”陈中凯叹口气道:“实乃一妖物,乃是妖人所养的孽畜。相传远古时代,在而今交趾郡海域边发现了一条怪龙,那怪龙九头十爪,既能喷火,又能降水,在海域一带兴风作浪,卷起潮水侵袭我华夏土地。华夏民族誓不甘弱,群起而攻之,趁怪龙夜袭之际,将其捕于巨网之中,随即杀掉,卸下九颗龙头,悬于城墙之上。岂不料怪龙死前已产下后代,乃是一只八脚兽和九头九尾鸟。那八脚兽生性残忍,见人便咬,涂害生灵千千万,后人给它取名为‘八脚饕餮’。却说那九头九尾鸟,身形庞大,天生身带凶煞之气,夜中常自哀鸣,栖于谁家房屋之上,便在那房屋之上留下一滩殷红血迹,凡是如此,那家主人三日之内,必遭身亡。”
江昊听的惊恐万分,不由问道:“后来那八脚饕餮和九头九尾鸟怎么样了,也是如九头怪龙一样被人们捕杀了吗?”陈中凯道:“这倒没有,后来,交趾郡出了一高人,那人如有玄门妖法,到得交趾海域,与两个畜生周旋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将其收服。交趾海域两边居民看两只怪物都被收服,不由长处一口气,岂不料那交趾高人却更是个大大的妖物。”
江昊“哦”了一声,奇道:“那交趾高人明明是人,怎么又便成了妖物?”陈中凯愤道:“那交趾妖人收服八脚怪和九头九尾鸟后,便助交趾郡屡次发动战争。我华夏边境大好儿女,不知有多少死于那交趾妖人之手。这还不止,那交趾妖人索性在交趾边境一带设了教派,增收教员,名为‘玉清圣教’。后来一代沿袭一代,现今的玉清圣教乃是由一个叫做阮秋酆的妖人头目带领,无恶不作,残杀大宋儿女无数,加之八脚饕餮相助,更是滋意妄为。”
听到这里,江昊已明白一些,但对那八脚怪物仍是好奇,便问道:“想必刚才那怪物就是八脚饕餮了,但为何只有八脚饕餮,却没看见那九头九尾鸟?”陈中凯道:“传说中,那九头九尾鸟后来迷途知返,不忍再瞧杀戮,从西域妖人手中逃出,不知飞去了何方,自寻清静去了。”江昊不禁道:“这鸟还有点良性。”陈中凯道:“鸟能迷途知返,有些人却终生作恶,想着令人心酸。”江昊又问道:“陈大哥刚才说八脚饕餮本来在交趾郡,却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陈中凯眉目紧锁,道:“八脚饕餮在此,想那阮秋酆已是到此。”
说话之中,两人已走得一程,只见不远处有大块草坪,草坪上扎了十来座营房,营房周围不乏人影马匹晃动。陈中凯喜道:“江兄弟,那便是我们的营地,你马上便可吃肉了。”江昊亦是高兴,想着滋滋肉香,不由得馋水直流。
很快便到了营地,营地上一个年轻汉子,老远瞧见,喜叫道:“陈大哥回来了!”周围其他人一听,都自高兴的吆喝起来,纷纷跑了过来。陈中凯对那年轻汉子道:“阿卢,可有肉食,给这小兄弟拿些。”那叫阿卢的道:“有呢,适才何大哥刚捕了头肥鹿,正在火中烤炙呢!”陈中凯笑道:“那敢情好。”随又对江昊道:“江兄弟,你可有口福了!”众人皆将目光移到江昊身上,阿卢疑道:“陈大哥,这小兄弟是谁,莫非便是月家堡主的幼子?”陈中凯摇头道:“不是。这小兄弟姓江,在路上可救了我的性命。”众人一听,均是不信,瞧眼前这娃儿瘦骨嶙峋,一副叫花子打扮,怎会救得陈中凯性命。陈中凯见状,便道:“适才我在丛林中遇到了妖人阮秋酆的坐骑八脚饕餮,如果不是江兄弟的神驹相助,我已成了八脚饕餮的果腹之餐了。”随即将刚才林中系列讲与了众人听。
众人听罢,直惊得目瞪口呆,对江昊和江昊身后那红马不由得敬佩万分。那阿卢回过神来,忙叫道:“江兄弟,今日我陈大哥的那条命可是谢你搭救了。你且跟我来,我将那整只肥鹿尽给你吃。”陈中凯一听,爽快地大笑起来。江昊脸上几分得意,却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看陈中凯。陈中凯对他道:“江兄弟,你只管去吃肉,能把整只鹿子吃下就吃整只。”
江昊闻言,牵了血凤凰随那阿卢而去。转到营房后边,只见后边正燃了篝火,篝火上架了只鹿子。那鹿子全身肉油倒流,香味十足,想必刚刚烤熟。阿卢找了尖刀将那肥肉割了下来,交与江昊。江昊肚子早已是饿得慌,将血凤凰丢在一边,尽情地吃起肉来。阿卢见江昊吃得过急,笑道:“江兄弟,你慢慢吃,这整只鹿子都是你的。”说罢,将尖刀交与江昊,道:“你自己割了吃,我去找陈大哥商量事情。”说着,起身找陈中凯去了。
江昊风卷残云般吃完手中大块肉,又操起尖刀把鹿子的一个肥后大腿割了下来。不稍一会,又吃完了,便又割鹿子前腿。江昊尽选好肉吃,待四个腿子吃完,肚子已是胀得不行。他心念电转,操起尖刀在鹿子胸上割了大大一块肥肉,塞进自己怀里。然后起了身子,正欲伸个懒腰。忽闻远处蹄声传来,一行人马飞速奔来。
只听一人喜叫道:“兄弟们,是裴少主来了!”只见陈中凯等人喜极般迎了上去。不少汉子举起手中长刃,兴奋叫道:“裴少主一来,我们便可围剿交趾妖人了。”众人纷纷附声道:“说得对,铲除交趾妖人,救出月家堡主幼子。”
只见那行人马刹那间便奔了近来,数来约有二十来人。这二十余人各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紫色风衣,各持金色宝剑,威武神骏之极。却见为首那人,年约二十,英气飒人,身下之马迅疾如风,他竟扬手一紧,那马猛地一声长嘶,直起身子,生生立在原地。他一停下马来,便向陈中凯等人抱拳道:“三教九流派的兄弟们,我裴奎来迟,让诸位久等了。”说话声爽朗入耳,中气十足。
陈中凯等人忙道:“裴少主哪里话,快请下马,我们一同商讨对付交趾妖人的法子。”裴奎一席人纷纷下得马来,同陈中凯等人选了处平地坐下。陈中凯左右一顾,疑惑道:“我刚才回来咋没看见老二何政军,阿卢,老二去了何处?”阿卢忙道:“陈大哥,何大哥刚才捕了鹿子,便出去打探消息,想必要回来了。”陈中凯闻言“哦”了声,脸上疑惑顿解。
裴奎问道:“陈兄来此地有两日,可曾有什么消息?”陈中凯道:“交趾妖人一把火焚了月家堡,月家堡主临死之际,遣了二十余仆人送幼子月飞扬向我们方向而来。我刚才出去走探,没接应到月家堡的人,却碰上了妖人头目阮秋酆的坐骑八脚饕餮,险些丧了命。”裴奎听到这里,不由大惊,问道:“可是传说中的九头怪龙产下的‘八脚饕餮’?”陈中凯点头道:“正是,那妖兽当真凶残,在我右臂上撕下一块肉,当场吞下。”说着,抬起受伤右臂,众人见被撕之处,不由面色俱变。
裴奎沉思道:“妖人头目阮秋酆一向和八脚饕餮如影随形,那八脚饕餮竟已出现,想必阮秋酆亦在近处。从而便可推出,月家堡幼子定离我们不远。”众人闻言,想着都觉很有道理。只闻裴奎继道:“月家堡和我裴松庄有着世交至谊,且两家各据南北,响应有志之士抵御交趾和辽贼,而今月家堡落难,委实叫人痛彻心扉。我临走时,爹一再交待我,让我定要救下月家堡幼子,沿袭月家香火。而且务必带回月家堡镇庄秘籍,万不可将其落入妖人之手。”陈中凯等人闻言,情绪激昂。只闻陈中凯道:“裴松庄和月家堡这些年抵御外敌,保我大宋河山,创下丰伟功绩,大伙都是历历在目。而今月家堡有难,我们三教九流派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也要救出月家堡幼子。裴少主,如何围剿那交趾妖人,如何营救月家堡幼子,你尽管说来,我们照办就是。”
正自说着,突闻一阵蹄声飞传而来,只见一个高大汉子骑了匹黑色骏马飞奔过来。只听阿卢等人喜道:“是何大哥回来了!”飞骑而来的正是三教九流派的二当家何政军,只见他一脸愤怒,拉紧缰绳,跳下马来,气急道:“妈的,老子刚才出去打探,竟看见月家堡的仆人死了一大片,看那手法,非妖人所做无疑。只是没发现月家堡幼子,不知是否已落到妖人手中?”众人一听,都自大惊失色。却闻裴奎问道:“何兄所说可当真?”何政军见是裴松庄少主来到,客气答道:“千真万确。那死去的仆人打扮均是月家堡仆人衣着,况且里面有两个死去的老仆人,何某以前见过……”说着声色哽咽,心下大是难过。
裴奎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咬紧牙唇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定要狙击住玉清妖人,救下月家堡幼子。”众人纷纷说是。裴奎当即将人马分了两路。自己和陈中凯领了裴松庄的人马,何政军领了三教九流派的人马,分别沿东西两条大道追奔而去。留了阿卢领着三教九流派十余人在此宿营等待,筹备伙食。
却说陈中凯临走之时,竟没忘记江昊,回头瞧来,见江昊牵着血凤凰在一旁的大树下正看着自己,便喊道:“江兄弟,在此候我,待我杀光交趾妖人,便回来和你吃肉。”说完一夹腿,风驰电掣般的随众人去远了。
江昊见众人走后,不禁大觉无趣。心想自己肉也吃了,应该上路,早些到得黔山,学武报仇才是正事。便去与阿卢告别。阿卢一听江昊要走,却是不肯道:“这山中险恶,江兄弟年龄尚小,怎能独自行走。加之陈大哥临走时说了,杀光交趾妖人,还要回来和你一同吃肉呢!”江昊见阿卢不让自己走,心下大是不爽,但又知道阿卢实是一番好心,也不好当面拒绝,便怏怏退到一旁。
江昊傍着一棵大树坐下,想着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一切,仿佛一连串噩梦,似真似假。不由的又想起妈来,妈临死前的所说的只言片语,均在耳边回响。“到黔山,学武,长大,报仇,杀掉长白四兽、穆迦思,还有乐音四魔……”江昊的眼前又浮现起妈在世的身影,想着想着,竟流下泪来。他将手入怀,摸了摸怀中黔凤玉,暗暗发誓,一定到得黔山,学好武功,报仇雪恨。
这时,暮色苍茫,凉意袭来,已近夜晚。阿卢等人将剩下的鹿肉烤热后,叫江昊一同吃了,便各自点了十数只火把撑起,等待陈中凯等人归来。江昊却是再也呆不得了,趁着夜色沉沉,牵了血凤凰,自营地背后的一条小径,悄悄溜走了。
此时,皓月当空,江昊捡了条小径沿西而行。小径两侧,茅草丛生。江昊骑在血凤凰背上,丝毫不敢下得马来。夜色愈浓,凉意欲甚,山林之中不时传出野兽吼叫。茅草丛中,不知是何物事窸窣作响。那参天古木之上,亦不知栖了何种怪鸟,夜啼之声,凄凉之极。
江昊不由打了个寒颤,小心儿越想越害怕,真后悔适才偷偷溜了出来,想返身回去,却又怕阿卢等人嘲笑。心虚之下,便将妈教授自己的一篇文章拿出来,虽是不能背全,却也勉勉强强,至少大致段落没有少缺。据妈说这篇文章乃是一个大文学家、大政治家写的,题目叫做《岳阳楼记》。江昊还清楚记得,当时妈教自己时,还嘱咐自己将来长大了,就要像这个大文学家、大政治家一样,忧国忧民,做一个保卫河山的大英雄。
江昊心中默背不停,正背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处,突闻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江昊的小心儿当即扑扑乱跳,差一点便从嗓门口跳了出来。江昊也不背劳什子文章了,循声望去,这一看不打紧,当即吓得“妈呀”大叫,下方一下憋不住,竟洒出尿来。
只见不远的小山丘上,竟有个会动的圆球,那圆球黑乎乎一团,竟是一颗无身脑袋,那脑袋没有身子,却在山丘上飘忽飞动,飘了一阵,竟骨碌碌往山脚滚了下来。江昊何时见过这等诡异之事,往前闻小伙伴张立许强讲鬼头的恐怖故事,人在打仗的时候,被别人砍了脑袋,死后变在了鬼,脑袋找不着身子,便这样乱飘乱飞。江昊吓得大哭,心想自己今天非被厉鬼吃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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