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存陈镇文的冷藏库外,一班与陈生前称兄道弟的船员在一旁低声议论,到底里面的是谁。至于他们为什么有这种怀疑?原因是这具尸体的面孔被整块脱了出来,而面皮下的,却是个叫人惊骇的事实。那原本五官端正的脸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扭曲了一般,根本辨认不出来,他们说尸体是陈镇文的,是因他写的那封遗书,才主观认定他是陈镇文,至于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却无人能说。
另外就是,林达这自称是陈镇文生前好兄弟的船员,今早陪着一众船员在船长室外静坐绝食抗议,本为代表与船长签署协议书的他,却离奇失踪了,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般消失,船员分头寻找这人却怎样也找不到。这两桩事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太离奇了,有人还认为白天鹅号将会遭遇什么灾厄,或早被什么东西附着了,现在才来发作。
船长逼于无奈与船员代表签署了临时协议后,这才千叮万嘱各人为免让乘客惊慌造成混乱,就不要向外宣扬这件事。而大家得到满意答复后也显得软弱下来,十分合作。故此乘客依然能度过这个风平浪静的夜,第二天就能再次启程。
如是者白天鹅号次日再次起航,船长透过大气广播这些天来船发生的机件故障已完全修复完毕,对于怠慢乘客表示万分的歉意。
在船上的机动游戏区里,一对夫妇陪着小儿子在玩旋转木马。这父亲约莫估算也有四十多岁吧,他的妻子却只有二十多,而且年轻貌美的,要不是看见他们表出一副亲昵得过分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两父女。儿子玩得十分高兴,父母也玩得很尽情,笑容都是灿烂得让人羡慕。
“来,先生我替你们一家人拍张照?”一个看上去二十多的男侍应一身黑白色的整齐礼服,手拿着部数码相机,笑着要跟这幸福的三口拍上一照。
“一二,茄子!”相机屏幕清晰浮现了那一家三口的幸福形象,“请先生留下姓名跟房号,我会立即将照片制作成精美的相架送给你的。”
“呵呵!我们的房号是二一六,我就是黄先生,哈!”小孩笑得天真烂漫的,装作大人般将住址都给了这年轻的侍应。父母也拿他没法,只得陪笑着点头。
“嗯!明白了,那我告辞了。”年轻侍应拿着相机扭头就走,嘴角微微上扬。
当天边再一次被黑色的缝线交织得密密层层,一轮明月,几颗微暗的星星也被绣在了黑幕之中。海面上翻起的微波海浪,冲刷着白天鹅的身躯,温柔的轻轻的,就像一只摇篮般,哄着船上的人们入睡。
二一六号房被打开了,可里面一片昏暗,幸好还有点点月光透窗而入,让人辨认出房间内床上的两个轮廓。小男孩偎依在母亲的怀抱中,呼呼入睡。而他,眼神泛起零星的异动。他悄悄地走到孩子母亲的身后,给她一个温馨的拥抱。她醒来了,微红的脸上充满了抚媚,她翻过身来,两眼直直地望着跟前的男人,似乎要望穿他的两扇心灵窗子,要看看他的心是否一样爱她。
他吻着她的唇,肆意撩拨她舌上的每一颗味蕾。如此缠mian的法式长吻他很久没试过了,而她却分外的熟悉。
“你今天很热情啊?”她说。
“因为太想你了,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失去了就不能没有你。”他说着,吻了她的眼睛。
“太不像平时的你了,你不是最爱你的儿子么?呵呵!”
“这……没有你,我哪来这可爱的孩子啊?哈!”
“我就最爱这样坦率的你!”说罢,他们再次缠mian一起,好像盘绕而上的蔓藤遇着痴情的爬山虎,两人纠缠一起,盘曲的树根分不出你我。痴情的交织让室内升温。在大汗淋漓之际,爱像大海一样清刷着海岸,那么浪漫,温情……
“糟了!爸爸,快出去看看!很多人围在外面看热闹啊!”姓黄的小孩抓拉着盖在父母身上的被子,只见两人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昨晚的柔情蜜意似乎还荡漾在彼此心中,让他们不舍得离开床。
“老公,昨晚你真厉害,彷佛年轻了几十年,呵呵!我好满足。”说罢,她吻了丈夫那长着两撇胡子,苍白的脸。
“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利索地站起来,穿好礼服,正要走出去。
“喂!你忘了,戴你的帽子,还有药……”妻子关心道。
“喔!都忘了,对不起喔!”他拿过帽子戴上,一手拿杯,一手拿药。将药吞下,却是万分的难受,苦死了!他脸上表情有些扭曲,妻子也觉这模样很奇怪。
出了房间,却发现门外早已囤积了一班乘客,他们都在看一些海员将东西打捞上岸。只见那些从海底浮上海面的人员,手里却是一件工作服,浅蓝色的,平时在船上过道看过的清洁员工作服。
当最后两名海员将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东西带上来后,在场的乘客都哗然了。这艘船有人自杀喔!还是,被谋杀啊?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船长室来话了,他们说这是一场意外,一名清洁工人在清洁桅杆时失足堕海,表示会尽快将船驶到北欧,上岸后会再作处理,故请大家不要担心。
当船员们都知道这死者就是林达时,脸上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为何寻死呢?莫非他跟陈镇文的感情就如此深厚,兄弟情就这么让他们同生共死?不可能的,人都是安于现实的动物。世上不可能存在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等深厚的兄弟情意结了,尽管大家满口否认林达就是为此情自杀,但现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被谋杀的,故上面的原因看来正正是最好的解释。
当大家知道这次是意外而非谋杀,大家这才安下心来,然而各人再没有欢乐玩耍的心情了,始终这船有人死掉,一片阴霾遮盖着是不容易消散的。船平淡地行走在海上,如同各人心情一样沉重。大家都渴望尽早到达岸边,尽早结束这次厄运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