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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已经中午的时间,天却还是阴阴沉沉的。

“我想要回首尔一下!”金东万停下脚步。

闵智美回头看着他,问,“你说什么?回首尔?”

金东万看着她不说话了,他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也没有必要跟她报告,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跟她报告行踪!?真是搞笑。

闵智美见他许久也不出声,也不多问,她眼睛狡猾的转了一下,笑嘻嘻的对他说,“那我也一起回去。”

“你凑什么热闹?”金东万完全出乎意料。

“又不是你一个人住在首尔,我就不能回去吗?再加上,那个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个弱小女子,难道你要我一个独自面对?呜呜~好恐怖的,你于心何忍?”闵智美双手抱肩,使劲地眨巴的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呵,你还会开玩笑……弱女子?吓唬谁啊?”金东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闵智美立刻变得正经起来,“金东万……难道你觉得我天生就野蛮吗?其实……其实我也很想当一个温柔可爱的女生,难道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吗?”

“……喂,你干嘛突然这样?”金东万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闵智美捂着脸,语气哀伤的道,“我并不是天生就喜欢野蛮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误会我?”

金东万有些慌了,“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呀,你……”

“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连个名字都没有吗?”闵智美转身背对着他,一副快哭的样子。

“呀……不是,闵智美,你,你……”他竟然有些结巴了起来。

“哈哈……骗你的,真好笑……”闵智美捂着肚子大笑,朝他吐吐舌头。

金东万觉得眼前这个女生真的变幻莫测,如果是平常的女生,他也许会置之不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所有的步骤所有的想法都会变打乱,而且自己总是拿她没有办法,不知不觉总是会附和她的想法,这一切的一切,他真的像着了魔一样。想到这里,他忽然烦躁了起来,忍不住对她吼了一句,“够了,你很烦!”

“金东万……”闵智美停下来所有的动作,怔怔的看着他。

看到闵智美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金东万的内心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痛的喘不过气。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要,不需要这样的眼神,不要别人的同情……

“喂,你没事吧?”闵智美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怀疑是不是自己玩过头了,赶紧解释,“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喂喂,你没事吧……”

“走开!”金东万觉得头又开始晕了,周围的一切忽明忽暗。

闵智美看到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担心他又会突然发病,上前一步扶着他,担心的问,“怎么了?没事吧?喂……”

金东万眉头紧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嘴边冒出一团一团的白雾,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脸孔,就似眼前的闵智美一样,用一种同情可怜的眼光看着他。

[‘真可怜……’

‘这么小就没有母亲了!’

‘听说是自杀的,真的太傻了!’

‘好可怜的孩子……’

……]

为什么,为什么周围都是这样的声音,不要……

“啊……啊……啊……”金东万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的叫喊着。

闵智美紧张的看着他,“金东万,你怎么了?又不舒服?药,对了,药……”她摸出了身上一直兜着的药瓶,打开,倒了一颗在手上,一手扶着他,一手欲喂他吃药。

“你走开,谁让你这么看着我的?滚开……”金东万狠狠地推开她,闵智美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手上的药却全部倒在了雪里。

“呀……”她尖叫一声,赶紧把药一颗颗的捡起来,“金东万,你疯了?”

“哈哈……早就该全部都扔掉,扔掉……你不要捡,谁让你多管闲事?”金东万起身去拉跪在雪里捡药的闵智美,一把把她手里的药拍落,疯狂的用脚踩着。

“不要……”闵智美疯了一下,挣开他的手,拼命的捡着地上的药。

“你滚开……”愤怒淹没了金东万的理智,此刻他只想着要摧毁这些该死的药,没有预料到闵智美会拼死捡药,她的双手无情地被踩了几脚。用尽了力气的金东万,再加上鞋子的硬度,踩在闵智美早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上,痛得她差得失去知觉。

闵智美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捡起地上的药。

看着被自己踩得红肿的双手,不顾伤势,还在雪里奋力的一颗颗捡着药,而混在雪里的白色药丸,早已被浸湿,已经开始慢慢溶化了,而闵智美还在捡着。金东万眼前一花,几乎站不住脚,重心不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望着手心里慢慢化成一滩的药丸,闵智美的眼眶“唰”地红了,儿时的记忆瞬间浮现眼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那残忍的那一幕。

“闵智美,你……谁让这么的多管闲事?你凭什么理我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让人很烦?你,随便闯进别人的生活,把别人的一切都搞乱……你让我的生活一团糟……你让我来到这个鬼地方,让我的思绪都一团乱……”金东万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到底说出来的他的心声,还是他的脆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自己站在了一个暴风路口,寂寞孤单软弱侵蚀着他的心灵。就如母亲的葬礼上,那样孤独无助的他,周围都是可怕的流言蜚语,没人真正的在意他的痛苦,没人真正的在乎他的感受,他的伤心……内心里有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和愤怒,燃烧着他的理智,侵蚀着他努力伪装起来的坚强……

闵智美回过头,看到是一张脆弱迷惘的脸,完完全全沉醉在痛苦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那是往人无法忽略的心痛,让人无法视而不见的悲伤。

耳边只有萧萧的风声,世界陷入无尽的忧伤,辽阔的雪地里,两个人都陷在各自的回忆里,那传入彼此心里的,是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那如玻璃般脆弱的心,在那就连自己都已经遗忘的地方,最深最隐蔽的地方,所有的伤心,所有的痛苦似潮水般汹涌,化成一颗颗悲伤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雪里……

金东万的脸色苍白如周围的白雪,他佝偻着身躯,身体开始不自然的颤抖,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声终于让闵智美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扔掉手上合着雪一起融化的药丸,俯身跪在地上摸索着,努力想要找一颗完整能用的药丸,最后她发现药瓶里居然还有几颗尚未掉出去的药丸,这才欣喜若狂的抓了起来,倒出一颗放在手心里。

“来,吃药……”闵智美把药喂到已经无法抗拒的金东万嘴里,抱着他颤抖的身体,眼泪还在“唰唰”的往下掉,嘴巴一直不停反复说着,“金东万,求求你……”

靠在闵智美身上的金东万,慢慢变得安静下来,两人坐在雪里都不再说话,任凭冰凉的雪把自己双脚冻到麻木。

“啦……啦……啦……”闵智美突然哼起一段旋律很轻的音乐,虽然只是简单音律,在雪里显得苍白,却让两人的内里感到了莫名的感动,莫名的舒服。

天边突然露出了一丝金光,慢慢地越来越多,整片天空都被染红了,显得那么的祥和,暖暖的阳光瞬间洒落两人的身上……

“你好点了吧?”闵智美推开他,站了起来。

“嗯……”金东万轻轻的点着头,依旧脸色苍白,却能勉强站立了。

“如果觉得幸苦,那先不要回首尔吧,先回别墅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吧!”闵智美淡淡的说。

“我还是比较想回首尔。”金东万拍拍身上的雪,忽然发现闵智美的身上也布满了雪沫,伸出手,想要帮她肩膀上的雪,却在半空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

“恩!”闵智美也轻轻的点着头,眼泪又再一次盈眶。

“那再见!”金东万想要笑,却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再见!”闵智美把手里还剩余几颗药丸的瓶子塞到他的手里。

“嗯……”金东万握紧手里的瓶子。

闵智美也低头不语了。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彼此说了再见,却没有一个人先转身离开,仿佛两个冰雕久久的伫立在雪地里。

金东万低下头,看着脚下那凌乱的雪,两人之间既不似一开始那般的针锋相对,也不似后来的斗气冤家,陌生的气氛环绕在两人的身上,只有这凌乱的雪,清楚告诉自己,两人曾在这片雪上紧紧相拥。

再回到陌路,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吗?为什么会这样的难受,是自己先说的讨厌她的,不是吗?这个女人打乱你所有的生活不是吗?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觉得不安,金东万,难道你真的中了她的迷魂汤,也开始幻想和她成为一家人了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难道你忘了妈妈是怎么样死的吗?疯了,一定是疯了……为什么心里又会如此的难受,原来阳光也照不到的,是心理最黑暗的地方……

金东万看了一眼鼻子被冻得通红的闵智美,摸着心口终于缓缓的移动了脚步,转身背对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明艳耀眼的太阳,那么的刺眼,让人的眼睛生疼,让人不住涌出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到脖子里,凉凉的……

想着这么这几天与闵智美相处的点点滴滴,金东万的心又是一阵揪痛,想着她故意装作野蛮,凶巴巴的对自己好,为自己煮饭,熬夜照顾自己,不顾一切为自己捡药,还有那一颗一颗为他而掉的眼泪,都已流进了他的心里,冲刷着他的内心,汹涌潮水,他几乎痛的要窒息……

而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烦着自己,不会再有人扰乱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要值得庆祝,值得纪念……不是吗?让自己再回到心如止水的生活,让一切都再一次回到原来的轨道,就当这只是一场梦……

金东万缓慢的移动着脚步,每一步都似是有千斤重,每一步就像在把这几天的回忆抹掉……

“不要走!”闵智美突然跑上前,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金东万停住了脚步,脸上说不出的什么表情,他大口的喘着气,白雾在嘴边不断的凝结,天地间一切都静止了,只有背后那紧抱着他的心跳声在耳边轰轰作响……

“金东万,不要走!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无所谓,就算你讨厌也好,恨我也好……千万不要把我推开。这样的你,我无法让你走……你当我多管闲事也好,我扰乱你的生活也好,不管什么都无所谓……”闵智美双手颤抖着,她几乎是花尽了所有的力气抱紧金东万。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抱紧这个孤独无助的灵魂,也许就会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也找不回来。他的背影是那么无助,痛苦,虽然不知道有过怎么的伤痕,但是那瘦弱的身体却有着无穷无尽的悲伤,阳光温暖了整个大地,却溶化不了他内心的冰雪……

“闵智美,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金东万的声音在颤抖,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她的答案,也害怕着她的答案。同情?可怜?还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弟弟?还是那令人感到可笑的答案……爱?他自嘲的笑了笑,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闵智美怔了一下,是啊,她在干什么?紧紧是为了给他一点温暖?这个答案太残忍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清楚的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同情……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也说不出来,亦想不起来了。

闵智美放开金东万,金东万想要转身,却被她制止了。

“金东万……我,我……”

金东万又再一次想要转身,闵智美紧紧的扯着他后背的衣服,让他背着自己。

“不要回头!”闵智美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我说不出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可是金东万……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让你离开……”

闵智美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在我小学的时候,教钢琴的老师有一天上课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死了。还是小朋友的我们除了哭和大叫,什么都不懂,眼睁睁的看着老师在地上挣扎,然后死掉……她的药就散落在地上,而我们却……如果,如果那时候老师……如果……”后面的人儿梗咽着说不出话来了,她把头抵在金东万的后背上,由低泣慢慢变成痛哭……

金东万安静的听她说着一个遥远而古老的故事,也许那一直是她心里的伤,深深内疚的伤痛,他想转身给泣不成声的她一个拥抱,想要摸着她的头发安慰说,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他没有,而他也不能,也没有这个勇气……

“求……求……你,不要……不要轻视自己……自己的生命!”闵智美断断续续的说,每说一个字都像花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是她最深的期盼,最真诚的祈求。

阳光瞬间变得耀眼,空气里的冰凉也变被慢慢暖化,金东万又再一次泪流满面,这片雪地记录太多太多两人悲伤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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