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起身正要去学校,就被纪岚叫住了。她过来整了整少年的衣领,特显贵气的母亲倒说起话来,“儿子,停下!先喝杯牛奶吧!这天子也老不好的,多穿些衣服!”少年高挺俊朗的外表,就连母亲也看呆了,正忙着踮起脚跟,仔细地整整衣服,季洺微笑一个便走了。
在学校的路上遇到了聂施,一上高中便留意起了这个长了一副美丽脸庞但听传家贫人杂的聂施。后来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聂施,你来了!”聂施正低着头寻思着什么。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果真是那个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却同样永远有着共同话题的季洺。
“你今天怎么没有专车接送,怎么这么委屈着自己走路!”聂施一向都是个心直口快的女生因为家里那个疯癫的老爸整天折磨的缘故,她早就把自己练了个刀枪不入。
“你怎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要专车接送过,一直以来都是自个儿走的!”被聂施开了一下玩笑,季洺便认真起来了,好像是只被抢了萝卜的兔子,把脸也给憋红了。
“就你这个性,怎么找女朋友?”聂施笑了笑,她笑得特别好看,比电视上那些虚伪的明星挤兑出来的别扭笑容好看多了。因为聂施总是在班上默默无语,几乎一学期下来都没见过她这么笑着。可是,聂施总是在与季洺相处的时间才卸下武器的伪装会心地笑,所以,季洺总会更积极,他也曾暗暗发誓,跟他在一起,一定都要聂施笑。
聂施虽然天生上帝就赐给她这张让人嫉妒的脸。但上帝为表公平,而天意弄人地生在了这个十六年每天就像地狱坟场的家庭。
聂施的爸爸是一个只会赌钱喝酒的窝囊,而这个人凭借着小有名气的工程建筑师工资仅仅每月供着聂施母女的生活费。
【五岁那年】
“爸爸,学校有个‘歌舞文艺’,我也参加了,当天我希望你来,好吗?”小小聂施就已经有了细腻的思想和美好的梦想,当时聂施是满怀着期待希望他来的。
“你不见吗?爸爸正忙着呢?”聂海池当时已经喝个烂醉,他摆着臭脸给聂施看,一举一动都让聂施这生都不会忘记。小聂施当时在想,肯定又输钱回来撒酒疯了。
“可是……”小聂施的脸上悬挂着泪水,因为那天全班同学的家长都决定出席,只有她没有,毫不体谅的老师还命令她明天一定要带父母出席,要不然就取消资格。
“没有可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小小孩子怎么学成这样?看我怎么打死你!”聂海池的脸一下子就涨起来了,开口就是大声责骂的话,酒性作用让他乱了性,径直走去拿起了藤鞭,没人性地朝着已经哭的撕声裂肺的聂施,聂施早就被眼前这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吓得失魂落魄,只是边掉眼泪边喃喃着,“聂施没有不听话,聂施不要挨打……”
聂施一吓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促地向后挪动着,眼泪也喷堤了,眼前这条鞭子不知抽到了多少次聂施的心。
小聂施的脸上只剩下惶恐……
“你干什么啊?她只是个孩子,只希望你参加罢了,有必要这样吗?她这么小,你就要三番四次的折磨她!”聂施她妈一听到不对劲就赶紧出来了,一出来便看到坐在地上哭得不像人形的女儿和暴起青筋的丈夫。
聂施她妈马上过去挡在她前面,不料……
“啪——!”兽性大发的聂海池不顾三七二十一地鞭用鞭子往她妈身上用力一边,脊背溢出了殷红的血……
那一记响声,整个弄堂的人醒了,那些女人赶紧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啪——啪——啪——”悲凉凄厉的鞭打声在弄堂里回响着,接着便是一声声血肉绽开的恐怖回音。弄堂的那些人是在听不下去了,这样子下去不就会出人命不成,赶紧拍门。
“聂施她妈,聂施她妈,开门啊!开门啊!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聂施啊,你开门!聂海池,你还是不是人啊?”
“五岁的小孩,都能下毒手啊!真是可怜啊!”
小聂施开了门,邻居都冲了过去,看到的情景实在让人心寒,聂施妈妈的身上的衣服都被鞭烂了,鲜红深刻的鞭痕卑劣地寄生在白皙的背脊,是多么丑陋的烙印。
好几个粗壮的大个儿前去迅速按住了聂海池,这才扼制了这件悲剧的继续蔓延。
而聂施,因为受惊过度,一个月没有说话。
【十三岁那年】
聂施已经很漂亮了,可以说桃花初长成。但像五岁那年的事情直到十三岁还是不曾间断,而且越来越频繁,就像是噩梦,准确的说,比大龙凤还大龙凤的真实上演着,几乎在弄堂里也是出了名的麻烦。
有一次,聂施放学回来,就看到喝的不省人事的聂海池。不过,这种情景已经打从心里的习以为惯了,看也不看的走进房门。
“站住!去给老子买瓶就来,老子暂时没钱罢了,你自己去买!”
“没钱你就别喝!”
“你倒管起我来了!”聂海池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聂施的面前,用力揪住她的头发。
“我养了你这么久了,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也该报答我了!长得这么漂亮别浪费了,去当个高级女公关给老子赚钱啊!”聂施拼命地挣扎,头发也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我不要!”
“啪——!”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什么不要!我叫你不要!”聂海池抓狂了似的用自己的脏手在她吹弹可破的脸上留下血的侮辱。
聂海池无情地拖着瘫坐在地上的聂施走出了屋子,弄堂炒菜的声音瞬间凝结,像是滋生了恶心的脓包。
“这姑奶奶我不养了!你们谁要她就给钱吧!”聂海池这句丧尽天良的话回响了整个弄堂。
“这姑奶奶我不养了!你们谁要她就给钱吧!”
“这姑奶奶我不养了!你们谁要她就给钱吧!”
“这姑奶奶我不养了!你们谁要她就给钱吧!”
……
“啪——!”这一次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聂海池的脸上。
是弄堂里最有钱的蒋雯家里的嫂子挂的一巴掌。
“聂海池,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这姨子,你倒在说什么?”聂海池正要动手,那人的老公便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凶狠地说,“你这没心没肺的要是敢动粗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这场闹剧就在弄堂里面一声声威吓声中结束了。
聂施回到家里已经鼻青脸肿的,但她顾不上疼痛地去找那个躲在角落泣不成声的妈妈。
“妈,别哭了!你在哭什么?当初叫你跟这个混蛋离婚你怎么就不要!我已经受够了!”出于刚才与聂海池的搏斗,聂施累得语气歇斯底里。
“我们离了靠什么养你,有什么本事?怎么离?”
就这样,聂施隔天照样上学。
时光荏苒,今年的聂施已经上高一了,她唯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季洺。
“你们家还好吧!”季洺倒是关心起她了。聂施总说自己是上帝的玩笑,不过,常听说聂施轻描淡写地说家里的混账事,更加像是一场不真实的笑话。
“有空上我家坐坐,你就会知道了!要不是我妈不离婚,我早就杀了他了!”季洺匪夷所思地看着聂施,聂施脸上满是仇恨的寄生。
“要是……我跟人搞上了有了个孽种,他……不得杀了我!要是这样了,岂不是干净了!”季洺看到了聂施在灿烂的微笑着,那就像是伤疤的复发,露出了腐朽的表面。
“你该不会……”季洺一直相信,聂施太过于敢说敢做了。
“也许吧!我这贫穷的人骨子里不是犯贱的天性吗?”
“来了来了!水性杨花的来了!”
“以为自己成绩较好,长相不就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就去勾引人。”
“美错!勾引了季洺还不够,还勾引了高二学长闵皓呢!”
“就是就是!”
聂施走就教室就见到那些平时就嗜血的文字在撕声裂肺地玩大声公。只不过,聂施总是说,“这世界总有些人喜欢抹黑别人来壮大自己的空虚!”是的!每次,季洺也总是搞不明白,十六岁花季的她说的话如同世界末日的到来。
不知是什么人,以一副看好戏的声调高调地说,“聂施,你忍心看着闵皓学长在门口等你这么久啊!小潘金莲的。”
聂施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那群蚊子那里,说了句,“不甘心就去找个大帅哥也在门口等你啊!可……上哪找去啊?”
那群蚊子瞬间崩毁,就像是变成了吞进肚子里的烤鸭!而那个把它们都消灭的就是永不骄傲的聂施。最后,在走到门口的一霎那,聂施停住了,用指甲指着她们,补了一句,“你们,太吵了!”
闵皓被评为“校园女生最佳约会对象”之首,当然惹蚊子抗议,又是学生会会长。当初闵皓说喜欢聂施时,聂施差点喷奶,不过,这件事要靠感觉的,聂施坦荡荡地说,“对他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闵皓学长,你怎么回来?”聂施一见到他便是个可爱腼腆的笑容,这更让闵皓心里泛桃花。
“我是想请你中午去吃饭的!”虽然,闵皓学长戴了一副白蓝镜框眼睛,但眼睛还是一样深邃地迷人,而且衣领有点凌乱,这更显个性。粗而有点疏的眉毛何时都想彩虹刷成黑白地挂在额头,脸上干净得没有一颗青春痘,鼻子以坚挺的优势稳卧在两眼之间,像是勾勒出来的山壑。
“不了!闵皓学长,以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是找一个更适合那你的女生吧!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只是很明显的拒绝。闵皓学长一下子顶住了,手僵硬的塞进裤子里,咬了咬嘴唇,眼睛的深邃快要变成凌白。整个人像失了魂。
只不过,那个她早就走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走进来过。
【中午】
因为最近聂施说要减肥,所以本身很骨感美的聂施碟子里只剩下看了就吐的“全斎宴”。季洺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强行叫厨师阿姨好心地加了一块鸡肉给她,可聂施的表情竟然是像要逼她吃砒霜的样子。
想到聂施那不屑又好笑的表情,季洺便时不时边吃边笑,聂施心里是煎熬的,想着该不该跟着他笑来侮辱自己,还是忍着,最后,她装着眼不看为净,继续吃她的。
“刚才你跟那个学长……”季洺噎了噎口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你是想说那个学长是不是我男朋友?”聂施实在太聪明了,大概是生长在那个家庭的缘故,聂施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和自卫能力,但有时却让人喘不过气来,有时,太善解人意,反是一种罪过。
“我已经拒绝他了,我根本不喜欢他,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认为我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聂施害怕季洺会相信早上的谣言。她也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人,一下子咄咄逼人,其实是紧张的表现,当却让季洺感觉到她更远了。
在我们的生命中,总有这样的人,你会把所有的,无论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都只告诉他一个人,但你却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这么说过!你……你别这样!”季洺的心里一下子想了一百个回她话的版本。可在说的时候,就下意识的软弱了。
在你的生命中,总会有这样的人,她在心里只剩同情,你迫切地想知道她最近的状况,但你却宁可她误会自己,都做不出任何解释。
“我……随便你怎么想,我饱了。”聂施怄气地把原封不动的饭菜转身倒进垃圾桶。
季洺刚想抓住她的手说清楚,却全身僵硬,不知如何说起。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聂施从自己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聂施把刚才季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那美若天仙的脸却面无表情,只是走后诧媚得匿笑。
【下午】
放学了!聂施一个人骑着车穿过三五成群的学生堆,路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还有一段路要走。她开始沦陷在把一草一木诸之脑后的痛快,只有在这段路上是最美好的。风再凛冽,她都毅然的往前跨出蜗牛的一步,可前进的路还有多少?
那条路的尽头一览无遗,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其实,不是自己无法达到,实在是风的阻力让自己无法前进,以为走到了尽头的却是地狱的归属。
聂施心里越想越别扭,自己又不是曹雪芹,更不是现代版杜甫,怎么开始跟自己过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平时看起来的那些美好被风干了后应该就要消失灭迹的吧!一阵恶心由头到脚,就像是被倒进了过期的墨汁,在肠胃里腐烂。
“聂施,你等等!”这并不是幻觉。远处有位少年正面对着自己走来。是风在抑扬顿挫的簌簌声中掠取了斜阳的背影,才会阴差阳错地把他送到我面前吗?
一切宛如高川流水般此起彼伏,日月更迭般黑压压地吞噬了少年的脸。
只听见了天使坠落的哀鸣,还有夜航中飞机划过的苍穹。
季洺抓住了聂施的手,说,“聂施,聂施,你醒醒……”
暗哑的灯光此时比蜡烛还要淡雅,窗户永远是搭配有标志性的白帘子,与风狼狈为奸凄厉地煽动着,旁边是早就发霉到恶心的水壶。时不时地,雨似乎是为了击溃心中的城墙而滴答滴答地抛下,它是腐蚀的象征。
聂施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比黑暗中的荒山野岭还要阴森的医院病房发呆,反倒心里是自在而踏实。想到这,聂施反倒是蔑视般轻笑,这不就是犯贱吗?本来自己就是这种人,也无可厚非。外面黑得看不清城市的轮廓,跟平时自己在屋里又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消毒水的味刺激着全身,开始兴奋起来……
看来,这又是一个枷锁,不过,怎么也比屋里的来的干净……
季洺走到了“取药厅”,手里拿着刚才结了钱的要单子,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貮佰元整。
“聂施,取药。”只听见广播里的声音,季洺心急如焚地走了过去。
“又不是什么安胎药,小伙子,你这么急干嘛!”里面的那位大婶一副嘲讽的嘴脸看着季洺,笑里藏刀地说出了谁听了都觉肮脏的话。
季洺清楚地记得,那是张看好戏的嘴脸,其实,却比谁都要可怜。
季洺假装没听到,可实际每个字都仿佛像罂粟花扎进肠胃里肆虐地怒放……
可开花结果后,却是一条比一条还要丑陋的蛔虫在身体里浮游……那是让人窒息的理由……
“等一下会有姑娘给她吊瓶葡萄糖,这些就是她的药,拿好了!”大婶说话的时候没有正眼瞧过季洺,只不过,她还会时不时的斜斜眼睹季洺,还装腔作势地咳嗽着,似乎比这里的病人还要严重。
其实,只不过是瞧不起季洺,也不用那么别扭地羞辱别人,反倒说一声,“我瞧不起你,滚一边去!”还利落些。
但从来都不会有人会那么直接了当的说话,这不正是人类的特性吗?
“你还发什么呆啊?还赖着不走!下一个!”不知是厉声还是所谓的同情。怎么传来的却是比消毒水还毒的气息。
“哦!”
季洺走到了聂施的病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踌躇着该不该推开这扇本来没关的门。把手一握,竟爆出了青筋。
“聂施,我回来了!”他还是推开了,不过,里面缺少了人的生气。聂施,她……不见了。
季洺的心七上八下,霎时一片空白,本能告诉他必须赶快去找她回来。
他赶快搭电梯下去,不顾一切地跑出去,不停的张望,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那是被墨水泼撒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的指引。
那时,他才知道,他不能没有她……他是多么彷徨,怕这被墨水吞噬的夜晚,把她也一起吞噬了……
最后他还是在一个医院的小花园里找到了正仰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天空的聂施。
“聂施,你怎么会在这?都病了,还乱走!”聂施看着季洺满头大汗,一想就知道他肯定是找自己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我想出来散散心,看着天,才知道原来这么美!”聂施笑着说,依然看着漆黑的天。
“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多么着急!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不知怎的,聂施看着他,心里的血液好像在翻滚着、沸腾着。
聂施知道了,因为他紧张自己……
“你干嘛……这么着急?你……怎么了?”也许是被季洺的声音而怔了一下,就连聂施说话时也吞吞吐吐。
季洺抿了抿嘴,只是又再一次把手握成拳头,心里明明却说着,“因为我紧张你!”
“走吧!回病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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