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路空间道阳界公元一九九八年十月十七日晚上九点三十三分
大雨似已变成了小雨,安详缓缓来到了走廊上的窗台边,点燃了一根万宝路。他偶然发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低下头望了一眼,原来是一根巴西雪茄。
抽这种烟的人想必都是有钱人,安详的脸上泛起了油光,半天没个精神劲,显然,他刚刚完成了一个手术。
病人已然活了下来,安详将一支万宝路放入了嘴边,他的目光突然锁定在这双手上,这是一双曾经救活过无双条人命的手。
他是医院里面最有能力,最能发展前景的内科医师,医生本不该在医院里面抽烟,尤其是在公众场合下。
可眼下,四处无人,偶然抽上一两口,又会有谁知道呢?
安详第一次抽烟是在去年的十月二十一日,算起来,自己已抽烟尽整整一年时间了。
他在办公室里很快换好了衣服,走出了大门。这时,口袋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的人是他的一位好友……
电梯的门被缓缓打开了,安详走了进去,同他一道进电梯的还有两个人。安详抬起来,望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正是刚才急诊室门外的两个人。
他们都互相交替了一下眼神,都没有说话,那个男人的口中还叼着根巴西雪茄……
“叮咚”一声后,电梯的门又缓缓打开了。
他们走出了医院大门,外面虽然还起着风,可雨似已停了,这两个人上了一辆银白色的宝马车,车很快就开走了。
望着车尾离去的背影,安详又点燃了一根万宝路,靠着柱灯的微光,漫步走向了停车场。
停车场内,黑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唯独只有保安亭里的那盏孤灯还亮着。秦大叔悠闲的坐在亭子里面,吃着香喷喷的泡面,听着收音机。虽然已过五旬,可精神却好得很。还不管是早班,还是晚班,停车场经过些什么人,大概长得什么模样,几点钟来的,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此时,已是夜晚十点钟整,地上还潮湿着,让人觉得有一股很闷燥感。
从医院大门处向停车场方向,依晰走过来一个人。远远的,秦大叔就已然望见了,这种走路的姿势,他很熟悉。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医生。
安详向那盏黑暗中的孤灯靠了过去,用手敲了敲窗上的玻璃,玻璃窗被拉开了。秦大叔耸了耸肩,伸长了脖子,正望着自己。笑着招呼道:“安医生,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又是这么晚啊!”
说着说着,他打开了桌子的抽屉,抽屉里面立刻冒出了一股燥气。秦大叔取出了安详的车钥匙,交给了他,然后缓缓将抽屉关上,继续吃他的泡面。
安详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只香烟,身子向前倾了倾,向秦大叔递了过去,然后接过钥匙,走下了斜坡。可他刚离开两步,秦大叔却在身后叫道:“刚才,有一个光头男人,来这找你,好象还是个老师。这年头,留光头的老师,确实很少。我叫他去大楼那么找你,可他却偏偏不听。所以……
安详笑了笑,向秦大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走下了斜坡。心中暗念道:“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再也没有进过这家医院的大楼”。
然后,他又暗自苦笑道:“安详呀安详,你不也和他一样吗。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一面苦笑,一面继续往下走。秦大叔摇了摇头,将玻璃窗掩上之后,继续听他的相声,吃他的泡面去了。
停车场的地下室里,一阵热涌涌上心头,简直闷得慌。这种天气,最好是快些回家,泡个温水澡。然后,吃点夜宵之后,好好睡上一个大觉。
此时的钱森却一点也没有睡意,今天学校刚好没他的课。显然,他已休息了整整一天,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总是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总是盼望着能够有长假休。可现如今,他觉得所有空闲的时间、空间都是恶魔。
一个人的时候,空闲的呼吸甚至都会令他感到恶心。
钱森把脚伸得很直,半边脚露在了车门外。把靠枕倚着头,靠在另一扇门边安稳的睁着双眼躺在后排,他讨厌时间、空间的空白。
可有时,若一个人真的累了,哪怕是这个人有着再重要的事情,也会首先选择休息。
沉重了脚步声自斜坡处传来,他的目光闪动了几下……
安详望着车门外伸出的那双脚,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便漫步走了过去。他们足足有一年没有见过面,好朋友见了面,自然少不了喝酒、谈心。
首先出声的人是钱森:“一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他一面说,一面从后排挪出了车外。
安详苦笑道:“我早该猜到,秦大叔口中的光头老师,就是你,也只有你。”
钱森确实是个十足的光头,借着地下室内微弱的灯光,他的头顶上泛起了白色的油光。
安详沉重道:“这一年,过得实在太慢了些。每一天,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安详突然笑了笑,说道:“这一年不见,兄弟,你怎么整成了一个光头啦?”他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了香烟,递了一根给他。
钱森摇了摇手,苦笑道:“一年不见,你居然抽上了万宝路,可是兄弟我,早就把这烟给戒了。至少我这个光头嘛,留光头有光头的好处。”
安详笑了笑问道:“兄弟,你该不会连酒也戒了吧?”
钱森一边上了车,一边大声说道:“若是我连酒也戒了,早就去少林寺少和尚了,走,我们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