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昔颜身旁急忙扶住,昔颜全身冰凉,额头却满是汗珠,身体在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的如同死人。
阿凉慌了手脚道:“王妃、王妃。”
我道:“赶紧去叫医生。”
阿凉才慌忙答应着去了。
冰蓝帮我将昔颜扶到床上躺下,躺在被中的昔颜还是在颤抖,碧绿的瞳孔中满是哀痛、恐惧,我握住她的手,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似要从我这儿获得力量,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整天都在故作坚强的硬撑着,终于承受不了了。
冰蓝拿了毛巾给昔颜擦去额上的汗珠。
看着昔颜的样子,我轻声道:“哭一场吧,哭一场会舒服许多。”
昔颜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想哭,还是无泪可流,恐怕后者居多吧。
阿凉带着军医来了,军医摸着昔颜的脉搏,沉默着,脸色越来越沉重。
阿凉急了道:“怎么样?”
军医轻轻摇头,却不说话。
昔颜道:“不用说了,我的病情我了解,麻烦军医来了一趟,请回吧。”
军医起身道:“王妃既已知病情便知要戒忧,此病乃王妃长期悲伤隐忍所致,若能戒忧戒悲,还有法可想,请王妃切记。”
昔颜点头,道:“我的病情希望不要说出去。”
军医道:“王妃放心。”提起药箱出去了。
阿凉急道:“王妃,你怎么让他走了?”
昔颜道:“阿凉,我的病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何必再费功夫。”
阿凉低下头,小声道:“可我总希望王妃能好起来。”
昔颜只作不闻,向我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冰蓝见状也告辞和我一起出来。
回到居住的帐内,有侍者端来晚饭,一天没吃饭,本已很饿,看着面前的饭却没有任何食欲。
冰蓝道:“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些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有些烦,没心情吃饭。”
冰蓝道:“是因为昔颜王妃吗?”
我道:“你没有见到今天的情况,战场本已十分残酷,昔颜还要亲眼看着自己国家的士兵一排排的倒下,却什么也不能做。”想起昔颜站在战车上的表情不由得狠狠地道:“染景莫他凭什么这么逼昔颜,不就是仗着昔颜太爱他了吗?”
冰蓝道:“你说昔颜王妃很爱景莫王子吗?”
我道:“当然了,不然昔颜怎么会那么痛苦,她现在有多痛苦就有多爱染景莫,只是染景莫给她的伤害太深了,她才将爱藏起来了。”
冰蓝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胸口堵得慌,实在呆不住,出去跑步,身体的累果然可以减轻心中的累,跑的两腿发软,脑中已经完全空白,还是不想停下来。
每每告诫自己不要再为别人的事情伤心,事到临头却每每做不到。
终于跑不动的时候停了下来,躺在地上听着远处的杀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仿若与自己无关一样,其实也真的是与我无关,我本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看客,只不过看客是有感情的。
夜风轻吹着,风中夹杂的血腥之气令人作呕,出了一身的汗,吹着风也实在有些冷,只得起来回去。
刚到门口看见军医急匆匆地进了昔颜的大帐,我心中一紧,不会是昔颜有什么事吧,连忙也跟了进去。
进去才发现帐内已坐了四名军医,刚进去的军医正在给昔颜诊脉,冰蓝也在,她手里拿着毛巾见我进来道:“你去哪儿了?”
我顾不得回答问道:“昔颜王妃怎么了?”
冰蓝道:“你出去不久便听阿凉说昔颜王妃发热,请了军医来,军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毛巾在冷水浸湿,阿凉已从昔颜额头上取下毛巾,将冷毛巾放上去。
昔颜脸颊通红,如火烧般,神智已不清,看样子发饶相当厉害,我在医学方面根本是一窍不通的,只得问诊脉的军医道:“怎么样?”
军医道:“王妃病势沉重,需得我们商量一番才可拿出对策,姑娘们先给王妃降下体温,若是发热不退便是有再好的办法也无用。”说毕转到屏风外和之前的四个军医一起商量。
阿凉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话,他们也商量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个结果。”
侍者端了汤药进来,阿凉和冰蓝给昔颜喂药,我继续给昔颜换冷毛巾触碰到昔颜的额头,吓了一跳,发热到这个程度,真是急死人,我们不断的给昔颜换冷毛巾,用冷毛巾给昔颜擦手心,希望能现将她的体温降下来。
喝了药,昔颜的情况并未好转,不断呓语着,阿凉急得直哭,昔颜的呓语中不断提到孩子,战争之类的话,看来昔日的痛苦都借着这次的病爆发出来。
冷水被一盆有一盆地端进来,我们三个用冷毛巾给昔颜降体温,忙了一夜,昔颜的高烧总算退了下来,衣服被汗水浸得湿透了,只是还昏迷不醒,昔颜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阿凉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名军医进来看了看昔颜的病情说只是睡着了,睡醒便好了,只是他们商量了一晚上对昔颜的病还是没商量出办法,看起来情况很不乐观。
阿凉生气了,让他们回去慢慢商量。
五位军医提起药箱刚出了大帐,便听见他们道:“景莫王子。”
刚才听到月国已攻破坛中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昔颜炫耀来了,想到这里我顿时怒火中烧,气冲冲地出了大帐,染景莫果然来了,他问军医道:“怎么样了?”
我听了他的话,想起昔颜发烧时不断的呓语,气冲到大脑,不待军医回答便大声冲他道:“什么怎么样了,昔颜病了,发烧发了一晚,刚刚才退烧,她心里那么痛,强装作淡然,你还要逼她,逼她看到那么残忍血腥的战场,逼她看着自己国家的城池被攻占、自己的国家被灭、自己的臣民被杀戮,现在你高兴了,昔颜的病很严重,搞不好可能会死,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星国的王座上,把她的心踩在脚底下,她那么爱你,你凭什么那么伤她!”
我一口气喊完这些话,看见一旁的军医,周围的侍者,随染景莫来的侍卫,以及刚出来的阿凉、冰蓝都盯着我看,都是一脸的惊愕,我忽地明白过来,心跳瞬间加快,以染景莫的性格恐怕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看起来我是死定了,但是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害怕,想到这里原本打算低下的头很坚定地抬起来看着染景莫。
染景莫盯着我,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双眸如万年寒冰,银色的铠甲在朝阳的映衬下泛着红白的光,本来应该是柔和的,只是此时却更冷了。
我其实很害怕,更确切点应该是恐惧,后背、手心全是汗,不是开玩笑,搞不好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爸妈了。
染景莫冰冷的双眸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转向一旁的军医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军医大概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没有回答。
染景莫又问:“王妃的病很严重吗?”
几位军医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开口道:“景莫王子,王妃的病本非大病,只是拖的时日太久,王妃又长期悲伤忧虑,外面看着没什么,实则内里已将耗尽,要医治恐怕…”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在明白不过了。
我认真地看着染景莫,想看看他听了军医的话是什么感觉,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盯着军医的时间稍久一些,然后面无表情的绕过我走进大帐。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跟我计较,我长长地松了口气,阿凉道:“你吓死我了,敢对景莫王子那么说话。”
我吐了吐舌头道:“我也很害怕,不过我又没说错。”
阿凉道:“没说错也不能再说了,惹怒了景莫王子,谁也救不了你。”
我笑道:“放心,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五位军医向我们告辞离去,我们忙了一宿都困了,但昔颜还未醒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因染景莫在内,我们蹑手蹑脚地进去。
染景莫坐在床边看着昔颜,还是万年不化的冷酷,昔颜静静地睡着,没有了平日的冷漠,脸色虽因病着显得苍白却是一脸的柔和。
我们三人站着,想互对视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又都出去了,回到自己的帐内,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伸了伸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冰蓝道:“你醒了。”
我看冰蓝头发、衣服都整整齐齐的,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冰蓝道:“有一会儿了。”
我站起来又伸了个懒腰道:“有吃的吗,我都饿了。”
冰蓝道:“我去给你拿,你先洗漱。”
我笑着向冰蓝道:“谢了。”和冰蓝一起出了帐篷。
昔颜的帐外站着许多军士,看样子也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铠甲上的血渍还未清洗。
我道:“他们站在这儿做什么?”
冰蓝道:“听说攻打坛中的战争一结束,景莫王子便来了这里,诸事也无交待,本来是要进入坛中城的,也只派了一部分士兵进去,将士们怕拖得久了坛中城内有变数,来请景莫王子。”
我道:“景莫王子怎么说?”
冰蓝道:“没说话,从进去到现在也没吃饭、没喝水,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就坐在昔颜王妃旁边看着。”
我道:“昔颜王妃没醒吗?”
冰蓝摇头道:“没有,阿凉进去过一次,没待住,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我默然不语,染景莫对昔颜到底有情还是无情呢,若说有情他又为何这么折磨昔颜,若说无情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表示想不明白,只有打了水,洗漱完毕,冰蓝已经端了饭来,饱餐一顿之后出来,那些军士还站着,看来是打定主意染景莫不出来决不会走。
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昔颜终于醒了,我们都兴高采烈想要进去,染景莫却从帐内出来了,只丢下句“好好照顾王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呆了半晌,这变得也太快了吧,昔颜睡着的时候可以一刻不离地呆在她身边,刚一醒便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