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山虽说是人们谈情说爱的不二之选,但因景色怡人,同样也吸引着那些乐山乐水的人群。肖碧云就喜欢上小泽山,这个地方,常让她有种融化在大自然里的轻松感。
若选择上午或中午上山,肖碧云一般都信马由缰,喜欢让脚步跟着感觉走。她觉得,只有不刻意的随便,才更能贴近大自然。可现在已接近傍晚时分,为了安全起见,她和关小丽便选择了人们经常走的那条山道。
由于小泽山山势平缓风景又美,离学校又近,泽石中学很多学生都把它当成了公园般的休憩之所。这时候山道上人不少,沿途常有一群群学生在嘻哈打闹,个个心情愉快,仿佛这儿是与世无争的桃花源。肖碧云和关小丽信步走着,快到山顶时,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肖碧云听得出,那是今年最为流行的《让世界充满爱》。
轻轻地捧着你的脸,
为你把眼泪擦干。
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告诉我不再孤单……
这是三部曲里的第二首,歌声在吉他和弦的美妙伴奏下尤为磁性、动人,听得肖碧云和关小丽都呆了。
“是谁在山上玩吉他呢?弹得可真好!”关小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
“大概是谁把录音机带到山上来放了吧。”肖碧云说。
关小丽想想也是,学校里几个号称会玩吉他的城里学生,无非在装模作样,真弹起吉他来,跟弹棉花没什么两样,谁有这么高的水平?她也同意肖碧云的猜测,现在有点条件的时髦小青年,都喜欢拎着单卡收录机一边逛街一边播放,既是一种时尚,也是一种炫耀。
“嘿,管它是不是收录机呢!在小泽山上听音乐,多么惬意!”关小丽心花怒放,一拉肖碧云的手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顺着声音,俩人爬上了山顶。
距山顶只有几步之遥的另一侧坡面上,有个背对着她们的身影坐在一棵枇杷树下的草坪里,正神情专注地抱着吉它边弹边唱。这人旁边还支开着一个画架,画架下面,凌乱地扔着相机、挎包、口琴和画笔等物品。
金轲!是金轲!肖碧云心头顿时像小鹿般乱撞起来。她熟悉这个背影,曾无数次在梦里见过;她也熟悉那架尼康FM2相机,金轲天天都把它带在身边。
他不是说要参加摄影活动,到中旬才回来吗,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小泽山上?
肖碧云没有看错,那人正是金轲。他去了省城后,由于主办单位把主要活动都安排在了前面几天,后面的安排已经没有了他感兴趣的主题;再加上他心里又惦记着自己的事,唯恐错过拍摄小泽山上枇杷开花的最佳机会,就提前返回了龙江。回到龙江后,他连单位和家里的门都没进,只是打了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带着行李就直接到了泽石,直奔小泽山而来。
关小丽没注意到肖碧云的神色变化,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金轲的背影,轻声问道:“这人是谁?”
“金轲。”肖碧云竭力按捺住心跳,低声说道。
“金轲?”
肖碧云点点头。
“我的天!完了完了,这家伙长得那么俊又才高八斗,音乐方面也是个大才子,他身边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关小丽惊呼。
肖碧云已经好几次听到关小丽胡咧咧说金轲“迷死女孩子”之类的话了,但哪次也没今天这样反应强烈。关小丽话音刚落,她心里猛然就涌上了一股特别酸溜溜的感觉,忍不住开口道:“你被他迷死了?”
“我被……嘿,你什么意思?”关小丽跳了起来。
她俩的声音惊动了金轲,他放下吉他转过身,见是肖碧云和关小丽,微笑着站起来打招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俩。”
被金轲一打岔,关小丽立刻忘记了继续和肖碧云斗嘴。她心无城府,毫不忸怩地走到金轲面前,学着港台腔说道:“子不语先生,好久不见啊。”
“子不语?小丽同学,我若不语,那你现在和谁说话呢?”金轲笑道。
“嘻嘻,你挺有意思。”关小丽乐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叫小丽,我还以为你只可能记住碧云,把我早就给忘了呢!”
金轲显得有些诧异,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不简单,我总共和你只见过三次面,连这次也不过四次,像我这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长相,没和我接触过十几二十次,根本就不可能被记住。”关小丽说,“碧云就不同了,校花一支,让人看上一眼,终身难忘。”
“小丽,胡说什么呢!”肖碧云涨红了脸。
关小丽的单纯,让金轲忍俊不禁。他对肖碧云笑道:“碧云,你的这个死党,说话一直都这么逗么?”
“你怎么知道我和碧云是死党?哼哼,是碧云告诉你的吧?”关小丽一愣,将狐疑的目光转到了肖碧云身上。
肖碧云正要分辩,金轲却替她解了围。他笑道,“死党还用告诉吗,一眼就看出来了。”
“怎么看出来的?”
“普通朋友有时显得亲密,但更多的时候,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可你俩呢,每次见到你们,两人都是黏黏糊糊的;放开肢体亲密不算,你刚才的行为,也能证明你俩是死党。”金轲说,“你认为我记不住你而只能记住碧云,可见在你心里,只以为我把碧云当成朋友。如果你俩仅仅是一般关系,你能对一个普通朋友的朋友说话这么毫无顾忌吗?”
“算你厉害!”关小丽一撅嘴,总算服气了。
金轲问肖碧云道:“你俩怎么逛起山来了?这么有闲情逸致?”
在关小丽面前,肖碧云当然不会把真实原因说出来,她回答道:“吃完饭没什么事,出来随便走走。”
好动的关小丽注意到了画架上的画。她走近前细看,发现是幅小泽山写生,画中笔墨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影像栩栩如生。
“这是你画的吗?”关小丽指着画叫。
“是,你们是随便走走,我是随便画画。”金轲笑。
“妈呀,随便画就画成这样,要是认真画,你得画成什么样子啊?”关小丽挠挠头,又有些不解地问道,“画画多累呀,你干嘛不用照相机,直接咔嚓一声?”
金轲乐了,他突然想起前年在杭州西湖边上写生时,也被人这么说过。当时,他只背了个画夹,没有带相机,便跟那人开玩笑说:没办法,买不起相机,只好画了。
他把这段故事以幽默的口气一描述,听得关小丽和肖碧云咯咯直乐。
“绘画是绘画,摄影是摄影,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金轲笑着解释。
肖碧云发现,金轲笑起来时,一口整洁的玉色白牙半隐半现,嘴角、眼神里都带着点淘气的顽皮,十分好看。她心中一荡:不知他生气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子不语,你吉他弹得这么好,是跟谁学的?”在金轲面前,关小丽话题一个接一个。
如今玩吉他不光龙江,在全国都是一种时髦。各大小城市里,到处都有人开设吉他学习班,收费还绝对不便宜。对会玩吉他尤其是玩得好的男孩子,女孩们往往青眼有加,关小丽也是这类女孩之一。
金轲的回答,出乎了关小丽的意料。他说:“学吉他没必要拜师,看着教材玩,用不了多久就会了。”
“不用拜师,能弹得那么好?”关小丽半信半疑。
“只要用心,就没什么难的。”金轲说,“我学过的乐器中,只有叶笛拜过师。”
关小丽奇怪地问道:“叶笛是什么?”
“叶笛——你等一下。”金轲伸手从枇杷树上选摘了一片叶子,轻轻摩挲几下,含到了双唇中。顿时,一曲清脆悠扬的山歌曲调从他嘴角里飞了出来。
吹完一段曲子,金轲扔掉叶子说:“这就是叶笛。”
关小丽崇拜地看着金轲,说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学海无涯,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会?”金轲笑道,“乐器里我就有很多不会的,比如黑管,我就掌握不好气流节奏,吹出的声音比放屁还难听。”
“那你会多少种乐器?”
“没仔细数过。”金轲说,“乐器其实不难学,乐理基本是一通百通的,会弹钢琴,电子琴、风琴之类你就能轻易掌握;会吹笛子,什么洞箫、葫芦丝的,对你也不难。”
关小丽捡起地上的口琴递给他说:“那你吹个口琴来听听?”
金轲笑笑接过,吹出了曲调幽幽委婉的《红莓花儿开》。
肖碧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他为什么吹这个曲子!难道暗示我么?
她不敢再看金轲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