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张子琦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从窗口飘进一阵阵歌声,好像是《白毛女》中的选段,“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歌声不断重复着这一句,只不过一次比一次高,好象上阶梯一样,这声音圆润、饱满、清亮,让人听起来非常悦耳舒畅,好象是刘歌的声音,他心里想道,她怎么起那么早?他忍不住起了床,草草地擦了把脸,便循着歌声走了出去。
歌声好像是从河边传过来的,离他住的学校隔着一大片水田,正是青苗抽穗的时节,蓊蓊郁郁的禾苗摇曳着抽穗的稻花,随着清晨微风送来一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的绿绿的青苗味和浓浓的稻花香味,走在齐膝高稻苗夹着的田埂上,好像把一个人完完全全淹没在绿色的海洋里,只有那诱人的歌声象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他不断朝着哪个方向前行。他远远地看见刘歌站在河边,面向着东方,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用那嘹亮的歌声迎接着天边的曙光。他不想走得太近怕惊扰她,在离她有一百米的地方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冉冉升起的太阳,绚丽多彩的霞光映照着那瘦弱的身影,在那广漠的绿色原野上,在那霞光万丈的环宇中,她,好像一个美丽的精灵,更像一尊无以伦比美丽的雕塑,那优美的歌声,那绿意盎然和风飘香的美景,着实让人体会到和谐与美的另一种境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似乎这正是他心底渴望的那样一种美景和浪漫生活,音乐是那样让他陶醉痴谜,让他感觉到无以伦比的愉悦,让他感觉到好像自己鋭变成另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充满着幻想与童真。
“咪!咪!咪!嘛!嘛!嘛!,咪!咪!咪!嘛!嘛!嘛——”
“咪!咪!咪!嘛!嘛!嘛!,咪!咪!咪!嘛!嘛!嘛——”
“咪!咪!咪!嘛!嘛!嘛!,咪!咪!咪!嘛!嘛!嘛——”
。。。。。。
又是一连串短促有力从低到高的音阶练习,尽管他和她相距还有一段距离,尽管他不懂得音乐,但他明显感觉到那种发自体内的共鸣音好像自己也感同身受一样。那美丽的歌声,那朝霞绚烂的早晨,那欢快流淌的河水,那绿油油的稻田,那阵阵飘香的稻花,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也让他全身的细胞尽情地舒展着,感到一种甜甜的美美的轻柔浪漫的快乐和享受。
练完声,她开始在河边练习踢腿、弯腰,在那长满青草的河滩上,犹如一张蓬松柔软的绿色大地毯,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拉下长长的影子,河边淙淙的流水从她的身边流过,蜿蜒着向前流去,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好像一条金色的飘带落在广漠无际的绿色田野上。
刘歌练完声、练完功,身穿着一身宽松的练功服,脸上洋溢着青春的骄傲和自信,迈着轻盈飘逸的脚步正在往回走,走着走着,她忽然间一抬头发现张老师正站在她的面前,不禁吓了一跳,她无意间看见老师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他脸上的微笑是那样的开心灿烂,真挚,真的让她感到一种惊喜和意外。也许,平常她看惯了老师那张严肃认真而又有一些刻板的脸,还有他讲授文言文时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的之乎者也让她想起古代书孰先生的古板、拘谨和滑稽,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忽然间让她感觉到充满了阳光和朝气,那脸上的微笑似乎还透出顽童般调皮和稚气,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早上好!张老师!”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恭恭敬敬弯着腰向他问候。
“早上好!刘歌同学,你怎么一个人起那么早到这里来练声?”
“习惯了,其实在学校我也是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练声练功的。”
“呵,是这样。每天起那么早,你不觉得累吗?”
“不会的,因为,我喜欢唱歌,这是一种乐趣,我愿意。”她低着头默默地说。
“你的声音很好听,是练出来的吗?”张子琦看着她好奇地问道。
“不是的,我的嗓音是天生的,只是唱歌的技巧和发音方法是老师教的。”她解释着说,而张子琦似懂非懂听着,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有一些深奥的专业词汇,但美丽的歌声确实让他感受到一种美一种让人心情愉悦的快乐。
“刘歌同学,听这儿的老师说,你很能干,是这台戏的台柱子,你的歌唱得很好,听说在这场演出中你一人参加有四个节目,一个是话剧中的女主角,一个是京剧选段,你扮演《红灯记》中的小铁梅,还有一个是诗朗诵,还有一个是和潘虎子一起的男女生二重唱。刘歌同学,我也喜欢京剧,你可以唱一段《红灯记》中小铁梅的唱曲《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给我听听吗?还有你的诗朗诵我也想听听啊。”张子琦笑了笑对她说,语气显得有一些温柔,和他平常那严厉的命令式的口气相比让她觉得暖暖的有一种不可拒绝的遵从。
“现在吗?”这对于她来说有一些突然,让她感到有一些不知所措。
“是的,因为,明天我得回去了,我不知道是否有空去看你们演出。”
“想不到你这么能干,这么有才华,你真了不起。”张子琦第一次当面夸自己的学生。刘歌第一次听到平常对她们严肃认真而又要求颇高的班主任第一次当面夸自己,这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好象一朵盛开的桃花,是那样粉嫩娇艳。
“唱吧,别不好意思,我很想听你的歌声。”张子琦微笑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对她充满信任和期待。
“诶。”刘歌顺从地答应道,她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人又不相认,可他比亲人还要亲。。。。。。。”虽然她的声音不是很大,可字正腔圆,一板一眼京腔十足,唱着唱着,张子琦也情不自禁跟着哼了起来,挺有京润的,直到刘歌唱完,他马上接着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提篮小卖啊——啊——啊——啊——,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啊——啊——。”他的站姿、体态、唱腔,活脱脱的一个现代版的李玉和形象,刘歌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真没想到平常一板正经、严肃认真、古板、话语不多的班主任居然能把这国粹的京剧也唱得如此有模有样,虽然他的嗓音并不是很好,但唱功还是有一定基础的,想必他一定是一位痴迷的京剧票友。
“太好了!张老师,您唱得真棒!您是怎么学唱的?”刘歌高兴得拍着手跳起来说。
“平常跟着收音机学唱的,而且,我也喜欢看样板戏,只要电影院放《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我都从未拉下过。”他摸摸头不好意思说。
“真没想到,你也是个戏迷。”
“呵呵!”
“对了,刘歌同学,听说你诗朗诵不错,你朗诵一段这次排演的《周总理,您在哪里》,好吗?就当我是你一名最忠实的观众好了。”说着,他干脆坐在地上盘起脚,一本正经地准备听她的朗诵。
盛情难却啊,刘歌不得不硬着头皮,她站着酝酿了两分钟情绪,开始用一种深沉的女中音饱含着对敬爱周总理的深情敬意,充满激情朗诵道:
啊周总理!我们的好总理!
您在哪里?您在哪里?
您可知道:我们想念您!想念您!
我们对着高山喊:周总理!
山谷回声: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革命征途千万里啊,
他一直和毛主席在一起。
我们对着大地喊:周总理!
大地轰鸣: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你不见那沉甸甸的谷穗上还闪着他辛勤的汗滴?
我们对着森林喊:周总理!
森林回答: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宿营地上篝火红啊,
伐木工人在回忆他那亲切的笑语。
我们对着大海喊:周总理!
大海回答: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您不见那海防战士身上他亲手披上的大衣?
我们找遍了整个世界,
啊,总理!
您在革命需要的每一个地方,
辽阔大地到处是您深深的足迹。
我们找遍整个世界,
到处是您深深的足迹。
我们回到祖国的心脏,
我们在天安门呼唤您:啊总理!啊总理!
敬爱的周总理!
广场的回音:轻些!啊轻些!
他正在中南海会见外宾,
他正在政治局出席会议。
周总理!我们的好总理!
您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您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您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您的人民世世代代想念您!想念您!
啊人民想念您!
刘歌饱含深情,用她质朴的语言,稚嫩的声音,沉痛的心情,用她对敬爱周总理满腔的爱和敬意,仿佛在祖国大地上,尽情地呼唤寻觅伟人的足迹,那种举国的哀痛,那种撕肝裂肺的呐喊,找寻心中敬爱的周总理,那字字带血的吟诵,那句句深情的呼唤,那行行痛苦的热泪,仿佛感染了苍天和大地。周围一片寂静,仿佛眼前满眼的一大片稻田变成了葱葱郁郁的森林、高山,仿佛变成了波澜壮阔的大海,仿佛凝成了每一个赤子的款款深情。张子琦静静地听着,眼眶忍不住也湿润了,久久还沉浸在她朗诵的诗歌里。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注视着眼前这位少女,她让他感到震惊,想不到这瘦弱单薄的躯体仅蕴藏如此丰富的情感,如此深邃的内涵,他开始用另一种眼光重新审视她,他不敢再以老师高高在上的面孔俯视她的存在,在艺术方面显示的天赋这是他远所未及的,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他开始用一种敬仰的心情注视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曙光染满了她的全身,好像一位女神在他的心中冉冉升起,仿佛造物主在那一瞬间把他的心弦悄悄地挂在了他渴望的另一颗心上。
“对不起,张老师,我得回去排练了。”看着还有一点傻傻楞坐在那里的张子琦,刘歌显得有一些不安。
“啊。”张子琦忽然间也恍然大悟起来,不禁为自己刚才突然冒出那一点点心窍觉得窘迫起来,不管怎样,他们现在还是师生关系,自己不应该有任何非分想法,那是不道德的。
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的情感,张子琦把话岔开“刘歌同学,我明天就回学校去了,你是班长,这里的同学请你多帮助他们,和这里的老师还有同学多多沟通,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领队王老师,他会帮助你的,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帮你。”张子琦看着刘歌,目光中包含着深情和期望。毕竟在班上他最器重她,虽然她平时话语不多,过于腼腆甚至于有一些孤僻,但她善于思考,办起事情来常常表现出老成、干练、稳重,这是最让他放心的。
“老师,您明天真的要走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刘歌忽然间觉得他说的事有一些突然,让她觉得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心里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舍,毕竟,他是他们最敬重和热爱的老师,更像一位严父、一位大哥哥,他呕心沥血用知识哺育着他们的成长,用心与他们心灵沟通,用博大的爱滋润着他们,让他们感受到阳光般的温暖,他关心学生就想关心自己一样,似乎在老师和他们之间拥有一种默契和一缕割舍不去的胜似亲情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