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晚自习课了,同学们像放羊一样撒着欢一路你推我簇嘻嘻哈哈说笑着,一路往宿舍里走,宿舍灯光全亮了起来,不时听见脸盆、桶、口盅的碰击声,还有歌声、笑声、打闹声,整个宿舍闹哄哄的好像要把屋顶上的瓦片掀翻似的。十点半过后,全校熄灯。只听见女生宿舍教员挨着每个宿舍敲着门大声嚷嚷:“熄灯了,睡觉!睡觉!不许再说话啦!”,慢慢地整个女生宿舍安静下来。
张子琦作为班主任,他不仅要上课还要负责管理班上学生的日常生活,尤其是这个“烂班”,还有那几个让他头疼不已的“牛仔”,真让他够操心的,每天早上他早早起来到男生宿舍把那些爱睡懒觉的学生一个个从床上拎起来然后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赶到操场上做早操,吃完早餐后,又得赶到教室点名监督他们读早读。下晚自修后,又得到男生宿舍查房点名,督促他们作息,尤其是那几个“牛仔”,他简直是像看贼似的每天都得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看着他们,生怕一不留神又会招惹出什么麻烦来,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熄灯铃响了以后,整个校园一片黑暗,他拿着手电筒照常来到男生宿舍查房点名,当他来到8号房时发现只有两个人在。
“王芳同学,你们宿舍就你们两个人在,其他人呢?”
“报告老师,他们说肚子饿到外面买粉吃去了。”看见班主任进来查房,那位叫王芳的同学觉得有一些心慌慌的。
张子琦照着空了的床位数着:“张苟、王新、潘虎子、李英业、温子明。”啊,天啊,又是这帮牛仔,他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张苟、王新、潘虎子这几个都是黑名单上的人物,他有一种预感,只有他们不在肯定又要捅出什么花花肠子来。他不敢走开,站在男生宿舍门口等他们回来。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见他们的影子,想到学校旁边是一条河,平常他们也经常去游泳,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但他不敢张扬,不想把事情闹大,他马上召集班干,不一会儿,班长刘歌、副班长孙娜、学习委员王芳、文艺委员余曼红、劳动委员吴之虎都到了。
“刘歌、孙娜同学,你们俩到学校马路对面的粉店去看看他们是否还在那里。其余同学跟我来,到河边去找找。”说完大家分头去找。
张子琦带着那几个班干,打着手电筒沿着河边一路找着一路喊着他们的名字。
“张苟——,王新——”
“潘虎子——”
“李英业——”
“温子明——”
大家沿着河边着急地声嘶力竭地喊着,除了静静流淌的河水,没有任何的声响。
“张老师,我们回去看看吧,说不定他们回来了呢?”文艺委员余曼红说,听了她的话大家的脚步停下来。
“大家想想看,平常他们爱去哪里,最近,有没有听到他们说想干什么?”
“啊,张老师,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我听见张苟对王新说‘你说现在的梨子熟了吗,好吃吗?晚上我们去尝尝味道怎么样?’我们校园不是有几颗很大的梨子树吗?树上结了很多梨子,他们会不会爬梨子树上去了?”劳动委员吴之虎说,因为,他的座位就在张苟的旁边。
“好吧,我们回去看看吧。”张子琦这才想起学校确实有几颗高大的梨子树,树上结满了梨子,像张苟这样的人物居然他说了那他肯定有这个心思想去尝试尝试,他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于是他带着学生又折回学校。
这是个环境优美的校园,因为,这里曾经是国民党李宗仁军部下属的一个高级军官培训基地,前楼是一幢三层高的洋楼,现在改为教学楼,两边是两条长长的回廊,回廊边上的两排平房,是他们现在的练功房、视听室、美术课绘画的画室、还有教学实验室,后面又是一幢两层高的洋楼,现在楼上是教师宿舍,楼下是男生宿舍,整个校园成一个正四方形,中间有一个大圆盘,以大圆盘为轴心伸出四条放射状的用青砖砌成的小路把整个校园划分成一个田子,校园里有几颗大梨树和一颗木棉树,都是当年建园时栽下的树苗,几十年过去了,到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每当春天开满了白色的梨花和娇艳热烈的木棉花,让整个校园沐浴在花的锦色中,而夏天,又是果实累累的季节,看着那些日渐长大压满枝头的梨子,对这些年少无知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校园里大门口只有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发出昏暗的橙黄色光芒,整个校园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张子琦打着手电筒,不敢大声高喊,生怕惊动校长,因为,校长正好住在前楼三楼上面,他一边照着树和树底下一边轻声喊着:“张苟——,王新——,潘虎子——,李英业——,温子明——。”
“老师,您看!”随着余曼红的话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大家看见在最角落的一颗梨树上有几个黑影像猴子一样“嗖”地从树上跳下来然后窜得无影无踪。
“那肯定是他们!”吴之虎说。大家走过去,只见树底下到处是落下的梨子,还有他们跳下时的脚印,张子琦用手电照了照走廊,只见从走廊一直到男生宿舍一路上掉了不少梨子,这肯定是他们干的好事。张子琦急忙来到男生8号房,用手电筒一个个照着他们,只见他们个个都躺在床上,装着睡着的样子,但他发现上铺王新的一只脚还穿着匆忙爬上床时未来得及脱下的鞋子,住在下铺潘虎子听见班主任走近的脚步声,尽管他用床单把头蒙住,但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身上还是不停地发抖着,当他把手电筒光照到张苟的床上时,发现床上没有人。他便把潘虎子从床上拎起来厉声问道:
“张苟呢?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他为什么不回来?”
“我们一起去的,当看见你们来时,我们都跑了,张苟当时还在树上摘果,可能——,可能他还在树上。”潘虎子胆战心惊地说。
“是刚才那棵树吗?”
“是。”
张子琦二话没说转身又来到那颗梨树下,其他同学也跟过来,他用手电筒顺着树干照上去,没有看见人影,只见浓密的树叶和一个个硕大的梨子。
“张苟——你在哪里?”张子琦轻声地喊着
“张苟——”几个班干也跟着悄悄喊着,好像当年的地下工作者偷偷摸摸呼唤着自己的同志,不敢大声张扬。
“他在哪儿呢?”张子琦用手电筒再仔细搜索整棵树,正在他纳闷的时候,突然间他觉得好像有水从树上掉下来滴在他的头上。
“下雨了吗?不可能啊,刚才天气还是好好的,那怎么可能有水掉下来呢。”他又换了一个位置再用手电筒从另一个角度顺着滴水的方向照上去,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张子琦看见张苟像猴子一样用双手死死地抓着树枝吊在离地有十米多高的枝丫上,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把衣服下面塞进裤头扎紧,好像一个大口袋,然后把摘得的梨子装进里面,满腹的梨子让整个肚子鼓起来,像一个怀孕的母猴吊在树上,他脚下的树枝是多年被虫蛀蚀的干枝,已经被他踩断落在树上,只见他双手发抖,连尿都吓出来了。
“啊!我的祖宗诶,可千万别掉下来啊。”张子琦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上了,但他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着他一松手掉下来。
“张苟,别动!我上去救你。”说完他把手电筒塞给旁边的同学,脱下鞋子噌噌两下爬上树。正在他往上爬的时候,只听见头顶上张苟抓的那根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老师,我怕!救命啊!”张苟终于大声哭喊起来。
“遭了!”还没等张子琦反应过来,头上张苟抓的那颗树枝终于断裂掉下来,张苟也“啊!”的一声掉下来,树下的学生看着这惊人的一幕也情不自禁失声尖叫起来,好在他这时已站在一条比较粗的树干上,他赶紧移动过去一手抓住张苟,但由于冲力太大,他也一下子失去平衡,他紧紧把张苟抱在怀里掉到松软的土地上。
“老师!”
“你们快走开!不要靠近!危险!”说着,他把怀里的张苟推到外面,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那颗断裂的树枝重重地掉下来,他还来不及从地上站起来就被那颗粗大的树枝砸过来,刚好砸在他的头上,顿时鲜血涌出来顺着他的脸一直流下来。他摇摇晃晃站了一下突然倒下来。
“老师!”
“老师!”
“老师!”同学们惊慌地叫起来,甚至于有一些女同学哭起来,整个校园一下子被惊恐的呼叫声惊醒了,连住在三楼的老校长也被惊醒了,他急急忙忙冲下楼来到梨树下看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子琦,他马上到办公室打电话到医院叫救护车。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到学校,把昏迷不醒的张子琦抬上救护车,校长也跟着上了车。
“校长,我们也要去!我们一定要陪伴老师直到他醒过来。”在场的所有图音班同学都挤到救护车跟前一致要求随车去。
“不,同学们,深夜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这里还有李老师和宋老师陪着去,我会通知他的父母来的。快!开车!”救护车又拉响了那令人心寒的鸣笛声和闪烁着令人惶恐的警示灯一路呼啸朝医院急奔过去。
“同学们,我们走路去,一定要看见我们的老师醒过来!”班长刘歌说。
“对!我们一起走路去。”同学们齐声应着。
“同学们,等等!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张苟追上来恳求他们说。
“好吧,我们一起走!”刘歌想了想说。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漆黑的夜晚,街上没有一盏路灯,坑坑洼洼的路面只有一支微弱的手电筒光照耀着他们前行的道路,他们全班同学手拉着手向医院走去,他们明白也许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们希望用自己的心陪伴着老师,用他们稚嫩的爱去守护自己敬爱的老师,直到他康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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