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博远从秘书手里接过今天的工作汇报，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张秉晨已经对铁素文产生了好感，并开始追求了，进展顺利。
汇报的下面是一份铁素文的个人掩护身份资料：苏爽，25岁，银行职员……
这个银行是朱逸群挑的，离张秉晨的网吧很近，这样铁素文去的次数多一些也不会引起怀疑，可以创造更多接触的机会，不然太主动了也不好。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搞的，这么快就让姓张的迷上了，四个有经验的外勤竟然都没能勾住这个姓张的**，看来这个张秉晨是想找个正经对象。
铁博远走进办公室，翻了翻桌子上的报纸和信件，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女儿也大了，有准主意，自己从心眼里不愿意她去干外勤，可是也不大好干涉。本来想让她去一次，张秉晨如果不选她也就死心了，可是现在绳子已经套在了脖子上。虽然这个任务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如果要做女性的付出怎么办？铁博远现在很后悔当初让她去试一试的决定，作为父亲，他可不想自己的女儿让那个小**占便宜，这也对不起自己死去的老婆。
况且，现在上面对洛迦山更加重视，三番五次在高级会议上提起他。自己的压力无形中加大，可是手里现在只有这个张秉晨一张牌。这哪是让铁素文磨练的地方，她从来没出过外勤，第一次任务就是这个……搞砸了就麻烦了。尤其是会议上明确指出不能让洛迦山对我们有所警觉，他的敌人永远是美国而不是中国，这很重要。
铁博远坐在办公桌后面，内心十分矛盾。
唉，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只能让她接着干下去，就算再找机会换人，时间上未必能允许。现在只能尽量给素文配备好外围人员，方便下一步行动。自己要找机会叮嘱一下素文，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任务，千万不能动了真感情。另外他还得提个醒：搞到涉及控制核导弹方法的情报是头等大事，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洛迦山的价值就在这个地方。
他心烦意乱地翻到汇报的最后几页，上面是对所有跟洛迦山有接触的人的询问记录，但是几乎没有重要的东西。
洛迦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由于养母过早去世，所以他基本上是让外婆养大的。他和他的养父形同陌路，和其他亲戚也一样，一年也不会和他们见一回面。洛迦山的学生时代很短，小学同学他从来没有联系。中学他只上到初中二年级，而且初中一年级连续上了三年，是由于学习成绩太差而造成的留级，这种事在一所重点中学里发生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这种经历导致他同任何同学都没有深入接触，所以也造成了他没有朋友的现状。洛迦山参军四年，但是复员后也不同战友联系，公司里更不用说，他一向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他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还是有太多的秘密要保守，他似乎根本不需要朋友。对这种人来说，自己的手下能够找到一个能和洛迦山说上话的人应该是很不简单了。
铁博远有着强烈的感觉，这个洛迦山和正常人不同。
在新闻录像上曾经出现过洛迦山的形象，虽然录像的时间很短，但是给他的印象深刻。
从常理来讲，一个留级三年的中学生很容易成为**混混之类，也有极大可能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即使他的家教很严使他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但由于他的学历和资质，他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受人尊重的工作，只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翻翻他的简历绝对能让任何知道他底细的人惊奇，他在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办理进出口业务，工资水平相当于中层阶级。当然他不是用小学文凭去应聘的工作，洛迦山在军队里考入了一所函授大学，所以获得了大学专科文凭。
在那段简短的录像上，铁博远敏锐地发现他的气质同他的生活经历不符，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市井人物的气息，这不能称之为正常现象。而且从朱逸群提供的询问笔录里，铁博远还发现洛迦山这个人心理极度复杂，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不同。
那可是一百二十七个人！
大多数人只是认识他，但同他并没有什么接触，所以描述上有偏差是很正常的，但是有一些同他共事了很多年的人也有不同的叙述就奇怪了。自己手里还有一份美国人没有的东西，那是四十一个洛迦山战友的笔录，包括复员的和仍然在部队服役的战友——洛迦山曾经是情报机构里的内勤人员。刚知道这个情况时让铁博远大吃一惊，一般来说义务兵是不干这个工作的，但是有的部门为了节省费用还是训练义务兵来干这个。现在想不对美国人隐瞒什么也不行了，洛迦山在军队中的工作性质太敏感，美国人本来就怀疑他是间谍，如果知道了这个情况就会升级成为政治问题。无论如何这四十一个人的笔录是不能外传的，更何况部分人员仍在情报部门工作，有些内容涉及到了机密。
但是不管那一百二十七个人也好，还是这四十一个战友也好，一提起洛迦山来都说得不一样。
有人说他健谈，有人说他木纳；有人说他自私，有人说他大方；有人说他内向，有人说他外向；有人说他幼稚，有人说他成熟；有人……总之什么话都让这些人说了。每个人都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这让人根本无法对洛迦山有一个直观上的评价，他怎么可能给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同呢？
有些是相同的：不好接近、待人冷淡、有仇必报。
相对与其他人，铁博远更对张秉晨的笔录感兴趣，主要是现在基本上可以证实这个**是洛迦山的唯一朋友，所以他的笔录可能是最真实的。
他说：洛迦山基本上没有朋友，他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但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为人相对正直，但做事不择手段。他的思维方式同别人不同，所以很难让人了解。而且嘴很严，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可惜当时不清楚他同洛迦山的真实关系，只对他作了例行调查，不然可以进行重点了解。铁博远把汇报放到一边，喝了口沏好的茶水，心想现在已经不适合再去调查他，以免打草惊蛇，更何况他现在未必说实话，还是让素文来进行了解吧。
至于那份一百二十七人的询问笔录，对自己来说意义不大，但是足以表示了对美国情报机构的支持，有没有用就是他们的事了。
“这样一天天拖下去真不是个办法，”组长拿着修改了无数遍的协议书感到十分头疼，“这帮白痴把协议书写得这么专业，洛迦山又不懂英文，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达成一致？”
“我也觉得内容太多。”
丹尼尔搔着头，因为协议书的事他从五角大楼回来了，网络控制小组的事先交给弗兰克全权负责。这份协议读得他头晕脑胀，这比当初让他进入中央情报局可要复杂得多，对丹尼尔来说只要不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让他干什么都行，但是这个洛迦山是另外一回事。这份协议书足有三十四页，一般来说应该有个律师来处理这种文件。但是组长不同意，他担心有个律师参与进来这个协议就更难达成，况且核导弹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隐瞒那些狗仔队已经很艰难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让洛迦山自己来读懂并修改这份协议并不是一个短时间能完成的工作。
“我认为有几个基本的条款就够了，这简直是多此一举。”阿迪瑞安也这样发牢骚。当他与洛迦山交谈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中文差劲儿得很，这反而让双方的沟通变得困难起来，互相曲解对方意图的时候太多。现在他同洛迦山谈话时宁可用英文，至少那个小机器怪物的翻译是很准确的。现在的问题是，讨论这样一个有着专业法律条文的协议让阿迪瑞安感到吃力，至少有些内容他自己都不好搞清楚，当然更不能让洛迦山了解。
“如果要求签订协议的话当然要严谨，这是个法制国家。”
“其实我们只需要把他抓起来，让他自己选择是坐牢还是合作，这个方法最方便。”迦略克焦躁地看着协议，“我建议B组再去抓他一次。”
“当然可以去，”丹尼尔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种论调让他很不舒服，“只要保证洛迦山不会炸了华盛顿。”
“B组的确在考虑是不是再去，”组长淡淡地回应，“但要在谈判将近破裂的时候。”
“不是有武器对付那些怪物了吗？只要能对付它们洛迦山就没有什么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
“不是什么新型武器。”奥利弗回答，“大号的射网枪而已，不过加大了网绳的力度。”
奥利弗参与了新武器的研究工作，目的是制造出困住这些机器怪物的有效武器。上次使用的高黏度喷射枪由于黏和速度慢和力度的微弱，导致了抓捕行动的失败。但是他们又不能让士兵使用火箭筒之类的武器，在居室这种狭窄的空间，先不要说会伤害到洛迦山，就是自己的士兵也逃避不了弹片和尾焰的伤害。既要打倒保护洛迦山的机器怪物，又要完好无损地活捉洛迦山，这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但最大的障碍就是机器，总不能开着坦克进入他的家。经过试验，奥利弗他们决定对大号射网枪进行改进。原先的射网枪是为了抓捕人类而设计的，现在要困住一个身高两米多的钢铁怪物，抓捕网必须能承受住它的反抗力度。所以新的射网枪发射的抓捕网覆盖面积更大，网绳使用了最新型的高强度模拟蜘蛛丝，这种丝是模拟蜘蛛网的化学成分制成的。现在五角大楼正准备用这种丝制作最新型的防弹衣，它们可以承受超过三百吨的拉力，用来困住那些机器人最合适，而且悄无声息。
“就算没有机器怪物的阻挡，核导弹怎么办？”
“只要在洛迦山没有发现被攻击的时候把他抓来，他不就没有时间控制核导弹了嘛，要控制核导弹总是需要时间的。”迦略克满不在乎地说。
“这可不一定。”丹尼尔立即反驳，“你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做到的。”
“把他抓来就知道了……”
“这不是我们应当想的，现在的工作是尽量达成协议，我们要加快速度。”组长打断了他们的话，“C组组长给我通了个信，说中国人似乎加大了针对洛迦山的情报搜集工作，但是并没有提供给我们任何东西，这说明什么？中国人认为洛迦山事件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考虑洛迦山的可利用价值了。”
“如果洛迦山同我们合作，中国人就白忙活一场。”
“你们认为洛迦山会合作吗？”克里斯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番，大家没有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洛迦山肯定有阴谋，他根本不想签任何协议，只是在拖延时间。”
“可是这没有用。”组长考虑了一会儿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美国，只要他在美国的领土上就必须和我们合作，他不能这样拖上一辈子。”
“拖延没有意义，他现在根本无法正常生活，”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反对意见，“看看封锁线和那些记者就知道了。”
“他一个人怎么和政府对抗？如果不是他控制了一两个核导弹他早就进监狱了，他应该明白这一点。”
“没错，从任何角度看来，洛迦山的拖延都没有意义。”克里斯把自己手里的协议扔到纸篓里，“可是你们瞧吧，我估计这个中国佬是个硬骨头。”
“中国人可能也认为洛迦山不会同我们合作，”班用他亚洲问题专家的惯有思路想了想，“所以他们才会重视洛迦山的情报搜集工作，如果洛迦山仍然效忠于中国政府对我们是十分不利的。”
“的确是这样。”阿迪瑞安立刻表示赞同，“中国人移民到任何地方都只和中国人在一起，他们不溶入当地社会和风俗习惯，不管他的国籍是什么，他都认为自己是中国人。”
“所以我们要防备这个，C组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正对中国高层灌输他们的责任，别忘了洛迦山以前是中国军人，现在又在美国干了这么敏感的事。”组长又想喝酒了，但今天人太多，他只好忍着，“由于他的原因，很可能会严重影响美中关系，我想中国政府不会不在意这一点。”
“我们可以说洛迦山是中国间谍。”
“这些不用我们操心，只要洛迦山投诚，什么都解决了，不然的话……”组长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阿迪瑞安，你认为洛迦山是什么样的人？”
“我个人对他印象不坏，他比较懂礼貌，而且绝对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事实上我们都清楚他本人并没有犯什么罪行，只是一步步的巧合导致了目前的状况，不可否认，这个中国人的内心有一种坚定的东西。但是……”阿迪瑞安看着大伙，手里的协议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我认为他最终还是要同我们合作，目前的生活状况距离他的想象相差太远，他早晚会受不了。”
“你呢？”组长又看着丹尼尔，“你怎么认为？”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我把握不好。”丹尼尔想起他同洛迦山见面的情景，以及同他见面后谈论的话题。洛迦山好像对网络及计算机操作并不十分内行，同自己之间没有太多同行间的熟悉和亲近感。丹尼尔感觉到他对网络的概念似乎仅限于互联网，这样的人怎能控制核导弹呢？也许是他刻意隐瞒了什么，这让他想不通，“他一点也不像是个计算机专家，更不像个黑客，这和我的想像完全不一样。我认为我和他基本上没有话题，这不正常，我见过很多黑客高手，他们都是差不多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洛迦山这样的人。”
组长和其他组员对他的这个说法感到震惊，虽然目前没有搞清楚一号的真面目，但是大家都已经默认了洛迦山必须依靠计算机才能做到这些事，因为除此之外别无方法。洛迦山如果不使用计算机的话怎么能控制核导弹呢？能做到这一步的人难道不是个计算机高手吗？
“说下去。”组长现在有点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丹尼尔是一个黑客中的精英，是唯一一个侵入过美国核武库顶极机密的人，他的感觉是可信的。如果没有洛迦山的话，说丹尼尔是世界上的头号黑客恐怕也没有人敢反对，他们两个应该能够在一个级别上进行对话。但现在丹尼尔竟然说洛迦山的计算机能力很初级，根本达不到对话的程度。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种……这种……情况，他可能是借助了什么才做到这些，而不是他自己的操作。”丹尼尔也说不清这种见面的感觉，“他更像一个……怎么说，领导者，操纵者，他不是一个进行实际工作的人，好像是这样。”
组长疑惑地看着他，阿迪瑞安在一旁点点头，他觉得丹尼尔说的比较精确，他也有这种感觉。
“而且……而且……还有个让我很怪的感觉，他的机器很尊敬地称他为‘主公’，每当它们这么叫他，我就……感到压抑。”
“主公？”组长听到丹尼尔直接用中文说出这个词，根本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什么意思？”
“勉强可以翻译成主人的意思，但好像不完全是。”阿迪瑞安也搞不清应该怎么翻译，“但英语里没有什么词可以替代，这是中国古人对主人的称呼，现代中国人根本不用这个词。”
“不过是叫他主人而已，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组长追问丹尼尔，“你有什么直觉？”
“我觉得不仅仅这么简单，尽管我不懂中文，但是……”丹尼尔摇摇头，正襟危坐的洛迦山和他身边的机器有一种莫名的气势，给了他巨大的震撼和威慑，“但是有一种气氛
，我说不上来。”
“的确有这种感觉，这种气氛在进入他房子之前就能感觉到。”阿迪瑞安也表示赞同，那份协议书已经让他的手汗给浸湿了，“没有见过他的人无法感受到这种……，不好表达。”
克里斯立刻问丹尼尔：“如果符合你的推测，他不是用计算机控制的核导弹，你认为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不出来。”丹尼尔回答，“但是我觉得他不是用计算机，我也想不出来他偷那台大型计算机有什么用，因为我估计他都不会操作它。”
众人一阵沉默。
良久，奥利弗说：“目前基本可以确定他的机器来自于那台计算机的设计，而这台计算机的工作就是为军方设计军用机器人的，这大概是他偷走它的目的……”
“也有可能是个障眼法。”克里斯说，“其实这台计算机毫无用处，但是他希望我们认为他是靠这个控制的核导弹，从而隐藏真正的一号。”
“太不现实了。”索罗姆摇摇头，“他靠什么破解总统认证卡……”
“还什么总统认证卡！你当他是用橄榄球吗？”萨姆嗤之以鼻，“他现在是直接控制，直接！天知道他怎么搞的，远远超出我们的专业能力！”
丹尼尔默默地思索，如果洛迦山的实际操作能力很低，那就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弥补他的不足，使原本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这个东西是什么呢？那可真是个无价之宝。
丹尼尔一直有一种隐隐约约地感觉——在洛迦山看似平静礼貌的外表下隐含着杀机，这种杀机让每个见过他的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洛迦山根本就不像个黑客，但丹尼尔又不知道说他像什么人。他只知道自从第一次见到洛迦山之后，这个人的形象就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他并不特别，但是足以让人难以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