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暖筑,云裳
云裳终于醒了,这一觉,是她自有记忆以来,睡的最香最甜的一觉罢,没有寒冷,更没有惊逃和杀戳的恶梦。
但是她醒了,醒来的第一眼,她没有看到江负樵。
她立刻惊惶地大叫起来。负樵!她大叫着他的名字,因为自她认识他起,她就一直叫他的名字,没有人再教给她让她有另外的称讳。
但是没有江负樵,他不在。在她身边的是,是一个胖胖而和蔼的厨役吧,他脸上的笑容浓烈的如同他脸上厚厚的油渍。
云裳小姐,凌江赤鳗已经做好,刚好你也已经醒来,想必肚子也已饿了,快快吃一点吧,今天的赤鳗个儿大,肉肥,味道尤其鲜美呢。
这个厨役的话语里,没有半丝的恶意,只有无尽的和气和亲切。
可是负樵,负樵他在哪里?快把他给我叫来啊!
云裳的声音里已充满了哭音。
江负樵是谁小的可不知道,我只是受老爷的吩咐,安排你的晚饭!
你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负樵,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云裳小姐,你也别问我了,这里有老爷给你的一封信,说是有人托他转交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递给云裳。看着她急急地拿过去,急急地读下去。
没有人能想到,这封信前面的部分,竟然是江负樵早就写好的,在离开时,他只加了半页。因为,他早已经算准了一切,他算准要通过一场赌局将云裳托付出去,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于是这封信很长,足有四五页。云裳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这封信读完。
她一边读着信,一边流着泪,当她看完信时,她的泪已经流完了。她收起了泪,整整齐齐地将那封信折起来,送进贴衣怀中。而后,站起身走到饭桌边上。
鹤来小驻,此时已经生起了红红的火盆。房中温暖如春,一应家具字画虽谈不上豪奢,却是温雅妥当。
凌江赤鳗,真个是名闻天下的美食。经这位万里客来驻的名厨杨三手的一番烹调后,色如胭脂,脂膏凝蜡,令人望而生津。
云裳拿起筷子,挟起一块凌江赤鳗放进嘴里,她已有一天时间没有进过食,她真的已经很饿了。
可是,江负樵呢,他也已经和自己一样,一天没有吃饭,他此时在哪里,外面应该还在下雪吧,他是不是又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人们所追赶和包围。还有……还有沈清,他又是在哪里呢,他们分开已经快半年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这个世上呢!
而她,就在看完江负樵留下来的信的一瞬音,便已下定了决心:她要活下去,为了他们,她才更要活下去,一直活到能再见到他们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