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雉儿一听闻圣潭传出些许动静,便匆忙取了提前备好的冠帔前去伺候自家主祀出浴更衣,之后好按进度前往宗祠行跪拜之礼,时辰的计较,在谷主是相当较真卡点的,尤其是在大礼之节上,早不得一刻更晚不得一刻。
一踏上石阶,方转过临时搭建的笆栏,雉儿一抬眼就瞅见自家谷主正身陷潭央岌岌可危,手中捧着礼饰登时“哐当”一声坠地不说,惊得差点没当场尖叫。
古谷明文禁忌,谷主行虔沐之礼时,她人一概退至坊厢阁静候,即便是近身女侍也不例外,到了礼毕之时,唯有听见侍首传话才可以涉足,且搁置好所需物品,半刻不得多耽搁须得退回原处视守,期间凡违令者,不论尊卑,一经验证属实,一律被送及族中长老处受烙燎之刑,任何人不得讲情面无回旋余地可扳。
“主祀,握稳妥。”情急之下,唤不得帮手,雉儿急中生智抓了藤萝一甩便下了水,在这紧要关头,已顾不得是否犯了玷污圣池的忌讳。
见状,古宓面上不自禁一喜,拨开纷纷垂砸在麻木肩膀上缠绕的藤枝,指甲紧箍着湿凉的壁岩,拖着快被浸没的沉重躯体挪动了小半步,晃着骨节僵硬的手牢牢抓住了如水蛇般蔓延而来的一根藤萝,堵塞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算是寻得了一线着落,那感觉,不亚于抓住一棵足以把徘徊于地狱边缘的将死之人带离飞升的救命稻草。
一番周折,两人好不容易相互搀扶着三步一跌两步一滑挨到石畔边,雉儿脱了身上的青衣披给自家主祀,而后气喘吁吁率先爬上岸抱过之前被扔在花丛间的冠帔,方拉了古宓一样样更换上礼饰。
从未有过被人伺候打扮的特殊待遇,眼瞅着由内而外换然一新,古宓想推脱却又尴尬的张不开嘴巴。
这些繁琐的服饰,看起来简单漂亮,穿起来费事的很,里一层包裹,外一层遮羞,最后还得加一层掩饰,为免平添乱子,只得任由那小丫头转来转去插这个戴那个从头到脚折腾了一顿,况且,一系列落水折腾过后,古宓这会也没那份多余的精气神,仔细耐着性子研究这古衣的条条分解步骤。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边梳洗着那一顺滑丝,雉儿边喃喃自语着,淡淡的语气隐含着一丝难掩的无奈,“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听雉儿这么一语,古稚忍不住浅勾着嘴角轻抿了抿绛唇,这小妮子还真是会哄人开心讨人喜爱,嘴巴甜得很,乖巧机灵,仅是看刚才那拼力的一幕,足见她对这主祀之忠心度,如此对照着一想,不觉生出一份愧疚之情。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美之组合体。
微蹙着眉梢瞟一瞟半悬的上玄月,古宓暗自嘘口气,深喑这些千古绝颂无一点可对照在自己身上,更何况是上面那惊世骇俗的绝代风姿?
在古宓看来,雉儿毕竟还是个懵懂的小孩子,什么都想的那么简单,之所以发表这么一番感慨,无非是爱屋及乌,想当自个初跟她这般年岁时,早就失了这份纯情,情殇之重,岂是一两句诗可概言之。
空灵灵的谷涧,弥漫起丝竹之音,轻然淡雅,缥缈清彻,仿似遥远的天籁之音,又似充斥的绵绵不绝,不甚熟悉,不甚陌生。
“主祀,快快起身。”合上木匣子,雉儿继而催促道,“这诸宫之乐表示时辰已到,虞姐姐该来迎谷主去往宗祠以备大典之数。”
一顶绛紫鸾辇映现,隆起的犄角,倒挂的珠帘,吹拂的黄丝带,蒙纱的婀娜身段,只需一瞥便可洞悉那担轿之人个个都是妙龄女子,所不同的,较之常人,个个步调轻缓,步步速度轻快,转眼便绕行至纂刻的千层岩畔。
如此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期盼随后那一系列这封典那之礼一切顺利,祈祷别再额外冒出其它乱七八糟闲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就真乱了套。
知己知彼,方可独善其身,尽管接受的稀里糊涂甚是心虚,而今却貌似别无多择,好歹承袭的是谷主一职,在其位,谋其政,即便是黄粱一梦,自觉暂时仍有义务做好这个未知年代的“现代版村长”。
思量着,古宓正欲转身,冷不防臂上一紧,扭头正对上雉儿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样。
“没,没什么了,主祀小心些,慢点。”
言语着,拽着衣襟弯曲的手指顺势翻合改为挽状,很明显,这丫头有话独自憋闷着难出口,只是,眼下是没有空闲多做咎问,因为那顶鸾辇已停落跟前。
神态自若的冲来者颔了颔首,见雉儿掀起垂帘,古宓脚下一滞,临行前,眼角斜睨着一晃,稍攥了攥拳,拢了拢衣衫便俯下了身。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圣贤书常赞古代多君子,千算万算,古宓不曾算计到自个一出场竟会遭遇那么一个冷血的家伙。
上了岸之后,这主侍俩人一直忙于梳洗,一时弄这言那的,倒是愣给忘记了那始作俑者的存在,这会想起来再回头找人算账时,那胆小鬼早已不知何时溜之大吉没了踪影,不晓得,大概是哪个点钟逃脱掉的,但愿更衣那会···
一思及此,古宓面上不由的一红,当即狠狠的掐断过了这个“度”的分叉转向点,低头瞅一瞅硬生生擦断的指甲,登时恨得牙齿直痒痒,难抑的哆嗦着接连打了两个寒战,浑身即刻冒起一层小米粒。
常言道,十指连心呐,怎的个可能没一点感觉?
有道是,好女不跟坏男斗,可某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嚣张到敢潜入圣地,权当他犯晕,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窥新一代谷主,这乱糟事儿要是传扬出去,该以何颜面服众?
最关键一点在于,这个年代不同。古时候的人不是均注重那些有的没的贞洁,像什么三从四德七出之罪,何况此时此刻顶着一谷之主的高帽子,作为一个大家长,岂可因此毁了清誉和威信?
堂而皇之的为自个心底那个快欲成形的小算盘找着各种尽可能想得出的理由,古宓蓦地恍然地拍拍微热的脸颊,之前那股窜起压抑着的无名火陡得被抛去九霄云外,叹息着眯眯明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差点忘记这个与众不同的身份,穿越了的自个不是丫鬟不是女侍,虽比不得那些高高在上有权有势者,至少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该有些行使实权的资格吧?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那家伙是谷中之人,就不怕不露面,须得想一想对策,尽早将其挖出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省得夜长梦多不踏实。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是不可估量的,而某人向来自认不是一般的敏感,纵使没看清那讨厌之人的可憎面目,坚信仅凭神经末梢感知,便可辨析轻挑出那个令人鄙视的不耻之徒。
帘内正独自沉浸在杂乱的头绪中思前想后,帘外蓦地传来一袭听起来甚是不一般凝重略带它意的解说语:“谷主,前面便是坊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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