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祀,在想什么?”瞅一眼半响没做声的自家主祀,再瞅瞅一旁打着揖未得以回话儿的虞侍首,雉儿小脸儿一愣,忙不迭打掩饰一连轻唤几声,“主祀?主祀,虞姐姐的话···”
作为女侍之首,可以说,虞侍首的职位,在谷中并不低微。按照祖规谷制,历代谷主定位之日,须得行三礼三拜,一礼拜上代谷主,二礼拜宗祠长老,第三个礼拜对象便是现任侍首。
理由很简单,因为新上任之谷主,今后在席期间,接掌事宜方面,须蒙及长者扶持,日常起居方面,须依靠侍首打理,换种言辞,即,这些礼拜之人均算得“辅佐”者。
由此可见,侍首亦可变相称之为古代版本的“奶娘”,亦或现代版本的“保姆”,当然,这俩专称都不如“侍首”来的悦耳,再缩减些范围作参照的话,或者“秘书”一称也可适用,总之一句话:不可小觑了她(历代侍首,跟历代谷主一样,均是女儿身,所以用“她”,而非“它”或“他”,无烟先言明一点,这个古谷,有点类似于母系氏族社会,以女为尊,但是,这并不代表男士怎么怎么的,这些繁琐习俗,仅起因于职责上的限制性,对此,在后面章节,无烟会一一有所相应解说,希望各位亲亲们不要“火”哦,言归正文。)。
“哦。”一连串的耳膜震颤,古宓忙不迭收回游走的心念,甚是心虚的蹙了蹙柳眉,倍感尴尬着含糊应了一声,眼角却扫视到一抹迅急闪过的复杂眼神。
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不难猜测,面前这两人跟古宓盗版的这个身份的前主人,该是关系匪浅,依一言一行断来,绝对不只是简单的普通主从,起码算得上闺中密友那一级别,可惜古宓仅纯粹的变身了这个称呼,其它的,一概未承接到半分。
对于这一点,古宓也是很生抱怨,已经不止一回的在想过了,既然注定要异代为生,老天何必如此吝啬,怎么不多给予一点,至少得略知一二吧,现在倒好,解不开理还乱,被动的想缩缩头都找不到壳儿在哪。
作为一个过早历经过人情冷暖的人,又岂会看不懂那刻意隐含的质疑之态,基于种种状况推断一下,所莫名奇妙侵占的这个席位的本尊,百分之八十的七分刁蛮任性甚至野性,绝对不似曾经的自己那般“乖顺”···
曾经,这个词一跳跃在脑海,古宓心下又是狠狠一颤,莫非,现在才不是梦?不然,为何会突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若果真如此,为何对这山这景这情不带半点印迹?连身边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晓,难道,身体落了水,睡了这一大觉,连脑袋也灌肿胀,糨糊晕瘫了?
“哎呀,差点忘记上禀主祀一件大事,虞姐姐怎的也走了神?”
古宓只沉陷于径自的烦闷状态,被这么没预防的这一惊一乍,搅扯着的思绪蓦地被打断。
“咦?奇了怪了,听闻沧主祀昨个私自出谷去了耶,据禀七个日头方返,这好合之礼该如何行之呢?”
回了神,瞅着那副若有所思又似在自言自语颇显费解的神情,古宓习惯性挠挠眉梢,差点没咧掉下巴,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貌似远远不止自身所晕乎的那一部分。
什么意思?虽是左耳进右耳出,那几个象征性的名词还是未能一一忽略掉,封典,宗祠,到底作何解释?不通哎,一窍不通,这一系列琐碎该怎样行事?那个,好合之礼,是不是所谓的···
不是,先暂停一秒,是不是后者另有补充道一件较之更棘手的事宜——新郎官当逃兵?
鉴于自身尚未走出那失恋阴霾,而一来这人生代不熟之地儿,第一件要处理的事就这么棘手,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自个乃是一冒名顶篡者,对此,古宓打怵的同时又多犯了一份愁。
反言之,这俩不巧凑在一块的破事一相加相摆,倒是有一点可以再确定不过,那就是,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什么样的境地,男人三分之二点五不靠谱,女儿当自强。
紧蹙起眉,古宓打愣了一刻钟之后,十指不由合拢。
惹不起,遁足不得,古语有言,既来之,则安之,与其窝着,不如冒泡,去解了这一团绕一团的云雾,搅到心惊魄动处,或许便可终醒。只是,当下迫在眉睫的,须编个借口填了这个自掘的坑以圆周全,被迫肩负的担子仿似不轻,一环套一环,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总该有一条羊肠小道吧?
既然要硬赶鸭子上架,那就横了这一条心,先迈出槛儿···
古谷之西,即西谷,悬崖断切之巅,乃水谷涧涧源起始地,亦为百草丛生之处,百毒蓄养之据,是谷民退避的三大禁地之首。涧顶斜涌的瀑布,落差足有几十丈,抵溅下方央池的一幽深碧潭,点点水花如细密的玉珠,粒粒荡漾朵朵涟漪,不间断应和着浑然自成的悦耳滴嗒弹奏。
胳膊肘擎在圆滑崖石畔,古宓轻蹙着眉,单手托着下巴,捋一捋湿嗒嗒垂黏的微卷发丝,指尖掠过青苔满布的千岩层端棱,稍一前倾,随手便撩了一把清凉。
原本,对这涧池存有潜意识的排斥,毕竟,初来乍到第一印记便是由此处跳崖坠谷,虽已时隔三四个日头,那份忌惮一时半刻依旧难以不留痕迹抹煞掉,可惜依照所谓的谷制族规,历代谷主行大典之前,须于此圣地虔沐一个时辰,方可行至坐落于那犄角旮旯的宗祠叩拜。
若换做现代,浸泡天然泉水本是一种极致的消享,但俗语也有说,凡事须得有个度,过犹不及,况且笼罩着的不是日光而是月光,时节不是酷暑而是深秋,再继续泡下去,恐怕不水肿也会脱皮。值得庆幸的是,以古代地支来计,一昼夜划分为十二时辰,从月上柳梢算起,戊时差不多该告之于结束。
扳着瘦长的手指,古宓歪着脑袋正暗自思忖着,不经意一睨眸,隐约瞥见乳白色月光映衬下,几米开外花丛间仿似夹杂着一抹异样,心下当即不由一颤,四十五度视角,相对于周遭,央池这边亮澄澄,智者千虑难保一失,单是用脚趾头想也该有所防预。
“Who?”情急之下,习惯性口头语未加思索便喊出了口,一意识到言语上所犯的错误,古宓想悔也晚矣。
因为,一语未尽,紧跟的便是一连串久久不歇的浮躁回音,连带着,静谧的谷涧霎时腾飞起几个模糊的扑翅,加之,风过之处,婆娑的摇曳刺啦作响,就是再改口,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效果。
唯一不同的,是隐杵的那道阴影,其所在点,相衬托的,较之先前较清晰的闪现了缥缈的衣袂一角。
尽管那片影儿只是一晃而过,足以断定那里的确藏有偷窥者,猜测一经得到肯定,古宓一时慌了神无措之下,忙缩着脖颈想往深水处潜一潜,不料过于仓皇,脚底一滑失了平衡,接连几个磕绊向后跌去,整个人即刻被溅落的水花浇了个透心凉。
“喂···”条件反射寻求救助,一张嘴,没选择的灌进几口水,古宓慌忙咬紧唇瓣憋住气,一手竭力捂着口鼻,冲着那昏暗角落勉强挥舞两下藕臂,很快丧失了那份不足的挣扎劲。
曾经有个摆地摊的算命郎玩笑言及自己这辈子将与水结孽缘,难不成就是溺死?不要吧,太憋屈了,客死他乡倒在其次,听老一辈人讲,水鬼死状很丑恶,搞不好阴魂不散会变成难缠的厉鬼祸害后人,若真那样,岂不应就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设想一下,貌似有些恐怖···这些均是无权做主的后事,可以暂且不杞人忧天,现在最惹人恼的,那个某人怎么就可以全然视而不见无动于衷静观这悲剧扑灭?
就在古宓几欲窒息,瞪视着那活死人陡然窝火之际,不期环扣的枝藤蓦地一松,一张俏脸顿时苍白的全无半点血色,脑海只霍得残余四个字——天要亡偶。
才穿来,就要被灭,这一秒,古宓可谓欲哭无泪,只恨上苍迷了眼,冤甚七月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