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零落。
云华山四周群山一处,一个身影站立在那黑色的孤峰之上。雨水滴打在他身上,早已将他全身淋湿了。他似乎全然不顾这雨水,只是凝望着远处黑夜下的云华山;凝望着那曾经自以为傲山峰;凝望着那个令他神伤的故地。
沧海桑田,世道无常,真是命运弄人!
远处,雷声轰鸣,电光火花,伴有一阵阵不寻常的声音。
四下静无人声,只有漫天疾风响雷。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男子四周亮了一亮,借着亮光,只见那男子一脸严肃,抬眼看着那异常的夜空,神情变化不断。那人瞳孔微缩,眉头一锁,疑惑道:“‘雷动九天’吗?如果是这样,那使用这招的又究竟是何人?”。说完,他顿了顿,又是疑道:“那个方向的话,难道是······”
忽然,一个人极速从天而降,打断了他的思绪。飞速而下的人单膝低跪,看那衣着,应该是一名喽喽。那喽喽毫无表情,淡淡道:“禀副门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所有阵法灵器都已依照副门主的意思布好,不知副门主还有什么吩咐?”说完,低首等待着眼前的人下达命令。
“嗯,没事了,你下去吧。”男子缓缓道。
那喽喽微微点头,默不作声,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男子感觉那喽喽走后,又是全神凝望着对面云华山的那一隅怔怔出神。
乘风御剑归故里,故人已陌路。
遥首相望无语噎,唯有沧桑泪。
男子轻轻吟道,语气凝噎,一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神色伤感。默了一会,他忽然仰天放肆大笑,笑声回荡不绝,在这群山之间作响,伴着这风雨,大是一阵沧桑感。
“既然这样,那么当年你又为何杀了你那十二个师弟,叛出云华呢?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一个深沉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打断了这悲凉的笑声。不知何时,竟有一个人已经站在那男子身旁的小山峦之上,只是夜色灰黑,竟不易察觉。
男子听后,忽然心头一动,倍感伤情,笑声转低,不久好似苦笑样,不停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末了,又莫名冒出一句:“我怎么知道”。片刻之后,男子好似恍然大悟,讥笑道:“噢,对了我看你一人叛出云华孤单,所以就来陪陪你。”
高峦上的人显然对这种话并不满意(根本不相信),冷哼一声,依旧道:“既然如此深念云华,那又为何替我捉那畜生,你应该知道,我捉拿畜生是用来对付云华派的吧,刘、乘、风!”
刘乘风!那男子竟然是当年“云华十四剑”之首的刘乘风!那个御少枫既尊敬又痛恨的大师兄!
“你认为凭那畜生能踏平云华山?呵呵,云华派千年根基,内里深厚,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千年前祖师‘云清子’御剑封魔,传说当时五灵阵法和八卦奇门全开,祖师更是手持七星太虚剑,御六气剑诀,逆天诛神,那畜生怎能敌此?”刘乘风说着,脸上竟露出自傲之色,不过话到了最后,竟是变得沙哑起来。
这个深深以云华为傲的人,何以无情地杀死师弟们叛出云华呢?
一个人,当真是不可简简单单用几句话来形容的。
无情的风雨,伴着苦思,滴打在了这个人内心的深处。
只是,他的内心深处到底又藏了些什么呢?
刘乘风毕竟不是凡人,不一会便定下了心神,转过头,朝着黑暗处的人影笑了笑,似有讥讽道:“那么你呢?我的门主,当年的云华一绝,我的前师伯。你又为何叛出云华?难道当真是因为所谓的‘正道’分歧吗?”
难道黑暗中的那人,竟也是云华门下!
“呵呵,何谓‘正道’?在我心中早已没了正道。”黑暗中的人淡淡道。“天残地缺,神魔无情,视众生为虫豸!理失法灭,仙妖无道,以苍生为蝼蚁!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世间本就没有道,又何以有正道之分!”说到最后,语气更是激动,仿佛要吼了出来。
刘乘风一惊,自己也没想到,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人竟为了这句话乱了情绪,看来他内心还是耿耿于怀啊。“既无正道,又何以非要想办法踏平云华山呢?倒不如归隐山林做个隐士,何须如此烦心。”刘乘风淡淡道。
“我要做到‘天下大同’!”那人张开双臂向天拥怀,仿佛天地在他脚下般,自傲道,“方今之势,天下分裂:东胜神州虽有蓬莱、瀛洲、方丈三大仙山但向来不安定。南蛮夷州虽是女娲兴盛之处,那里的人却还未开化。西牛戎州,魔教发源之地,纷乱不断,现在虽已有大派掌控,但各大派勾心斗角,很快又会瓦解。北俱狄州,终年白雪,千万年来,无人能入,传有上古神人,我很想去见识一下。而这中原圣土有云华、昆仑两山,个中情况你我都是知晓的。所以凡此种种,都必须由我来解决,我要创出千古未有之盛世!开辟新的神纪!”说到最后,那人竟是狂傲的大笑着,仿佛理想快要实现般,在他眼中似乎天地都是渺小的,就连雨似乎也对他害怕了起来,竟慢慢停了下来。
刘乘风听到最后,忽然眉头锁住,脸上表情变化不断,转过头,不再看向黑影,似是质问道:“所以你为了这些,就要去猨翼(注1)古山放出千年恶兽——九首虺蛇吗?”说完,刘乘风定了定又道:“那畜生可是当年云清子祖师亲自用五灵封印阵封印的,如果没有‘四法青云’根本无法打开封印,我的那些布置看来是白费了。”
“要不是因为这,你说我会再回这里吗?”黑暗中的人自信道,“你看!”话音未落,那人从长袖中滑出一把长剑,虽然黑夜难辨,但是隐约能看出那把剑似乎和陆清易的剑有些相似,只是那剑柄上刻着一颗翠绿色的珠子,珠子中一个“旋”字翠光大涨,剑身不停颤动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那黑暗中的人看着那把剑,兴奋道:“‘四法青云’乃是云华七剑之灵,‘四法青云’若在附近,七把掌峰剑都会受它感召,变得焦躁不安,天旋剑现如此,必是‘四法青云’在附近!”。说罢,他抬起头看着刘乘风刚刚目视的地方,眼中精光大盛,充满了狂热。心里默默道;就在那,就在那!
此人手中竟有失传的“天旋剑”,那么黑暗中的这人究竟和云华派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刘乘风这时也不自觉望向了那个方向,仿佛那边有他们两共同的追求,只是他们俩的追求是那么不同!
“走吧,该去取了”那黑影道。
只见他一个轻声蹬步,身子一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刘乘风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但也随他飞进了黑暗之中。
天权阁后堂外的竹林
经过一番近乎生死的决斗,竹林中已经有两个人是精疲力竭昏睡了过去,只有陆清易右手握着宝剑苦苦支撑着身体。只是在这竹林之中却又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脸上戴着银色狮鹫面具!
那人站在那默默与陆清易对视着,似乎两人有着千言万语。
此刻,陆清易满脸惊讶,而他所惊讶的不是别的,正是刚刚那个瞬间,那个雷龙与八卦相撞的瞬间。
他亲眼看见,那个瞬间,这个人出现了!那个瞬间,这个神秘人竟然用自己的能力将所有的冲击全部化解了!而拥有这种能力则近乎于神!
雨,停止了。
陆清易看着这个人,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
当时那震波剧烈无比,早已失控,而且那时董婧和御少枫都已震昏了过去,已经没有人帮他抵挡了,那时的情景连自己都觉得无望。可就在这时,在那光亮的震波源头处出现了一个漩涡,那漩涡如巨鲸吸水般将那所有的震波和光亮竟全部吸了进去。在那瞬间,一切都消失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那漩涡消散后,这个戴面具的人就出现在了这,由此看来那漩涡应该是他造成的。
陆清易看着他,瞳孔微缩,此人修为从刚才他出现时看已是深不可测,若是按照云华派的六虚境界来看,此人恐怕已在太虚境了,而且即使是在太虚境,此人应该已是太虚境四层,也就是说就连云玄师兄也未必是他对手。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此人真是可怖!
“你是谁?”陆清易定下神道。说罢,自己勉强站起身子,持剑在前,好似凝神戒备。确实,此人毕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不可不防。
“你丹田之内早已没了真气,体力早已透支,还是坐下调息吧”戴面具的人看着陆清易淡淡道。
陆清易又是一惊,那人竟一眼看破了自己实力,看来此人修为真是神鬼莫测。“你坐下吧,不用这样,要是我想做什么你是无法阻止的,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陆清易听了,心里一噔,不过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慢慢坐下了身子,疑惑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那个面具男子看着他,淡然道:“我只是有个要求,希望以后你能对陈小松严厉点,确实现在的他很是愚笨,但是如果你用心的话,他是可以成才的,其实他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
此刻陆清易满脑子疑团,这神秘男子的出现竟是为了陈小松,看来陈小松确实不简单,陆清易看了他一眼,道:“你认识他?为何帮他说话。”
“不是,只是我以后有件事需要他帮忙。”面具男子道。
陆清易这一听更觉怪异,难不成此人能预知未来?不过陆清易仍是镇定道:“陈小松是我弟子,我当然会用心照顾,不用你操心。”
男子听了,脸上微有笑容,走上前鞠了一躬,似乎以表谢意,陆清易见此,道:“不用”
那男子定了身,道:“还有一事需要您帮忙。”
“什么”陆清易道。
“请你让陈小松和云若水同住一屋,因为······此事因果我暂时还不能说,不过希望你
同意。”男子道。
“什么!这可不行,云华规矩,男女弟子除非夫妻不可同住一屋,你这忙我帮不了。”陆
清易又惊又怒道。
“请您成全。”男子躬身道。陆清易见此,转头看向别处,全不理会。很明显是不答应。
“如此的话,只能这样了。”男子说罢,忽然右手抬至胸前,只见那男子右手微握成爪形,
那爪中忽然闪现一道五色光芒,煞是耀眼。不会,光芒渐弱,一把长剑已在那男子手中。那
剑剑身成锯齿状,上面刻有五色流线,剑柄处刻有黑白两仪图,剑棱处隐放金光,煞有威严,
仿佛有种令人敬畏之感。并且此剑亮出之时,陆清易手中的天权剑更是“铮铮”作响,大异
平常,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应。
“四法青云!你究竟是何人!”陆清易转过头看着那把剑,脸色既惊又疑,微吼道,同时
心中暗道:此人究竟是谁,‘四法青云’乃是云清子祖师佩剑,七星太虚剑之灵!不过此剑
自传说的那次“云外仙界”一战便早已失传。今日怎会在这人手中。且慢,刚刚看他那修为
造诣,莫非此人是云清子祖师!但这不可能啊,太匪夷所思了!此刻陆清易脑中有千般疑虑,
就是没有寻到答案。
“云华祖训,见此剑如见云清子祖师,那么,你就上前听命。”男子淡淡道。
陆清易听了,脸有无奈,但这是祖训不得违背,不然便不是云华弟子,况且此人若真是云清子祖师的话,那便是自己的福气,更是要跪。陆清易想了想,用余力定住天权剑使其不再颤动,然后站起身子上前单膝跪下,低头道:“弟子在!”
“我以祖师之名,让你命陈小松和云若水住在一起,你可有异议。”男子微微有些尴尬道。
“没有”陆清易无奈道,心中暗忖:屁话,你都拿出四法青云了,哪还有异议。
男子放下剑,走上前用空出的手准备拍陆清易的肩,陆清易似有察觉,准备移开肩膀,却不知为何仍是被那人拍了上去。顿时,就在那人拍着的地方,一股真气如泉涌般注入了陆清易体内,带着丝丝凉意。陆清易运用真力想要去抵抗体内那真气,竟发现那真气居然与自己的真力相互融合!并且那真气似乎是在替自己疗伤,并无恶意。陆清易感觉如此,也不多想,凝神调息把那真气融为己用。“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您,千万别让御师······御少枫下山,他此次若下山,必是凶多吉少。”面具男子边替陆清易疗伤边说道。陆清易听了此话,更是惊讶,暂息疗伤,刚想抬头询问为什么,只是就在那瞬间,一个身影在他眼见一闪,那个面具人早已没了踪影。
陆清易站起身子,双拳紧握,眉目微缩,怔怔看着远处,沉重道:“此人究竟是谁?”
群山万壑一处
一道身影闪过,那人影倚靠在一棵树旁,手中一把长剑煞是古怪,竟放五彩光芒。那人抬头望着天上孤月,叹了口气道:“希望这样可以让你和云若水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我只能为你······”话说到一半,那人忽然感觉似有欠缺,转口道:“我只能为我自己做这么多了,以后都要看造化了。”
月光挥洒,映着他脸上的银盔狮鹫面具,不知为何,竟添了几分惆怅。
“等你很久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令人感觉好生冰凉。
那个面具男子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黑暗处,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头拖长发,背负长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你?”面具男子道。
“怎么,你认识我。”白衣男子疑惑道。
“算是吧。”面具男子转过身正对白衣男子,道:“现在的你前来,怕不是什么好事吧,刘师······刘乘风。”
“不想你竟知道我名字”刘乘风微微惊讶道。
“说吧,找我何事。”面具男子道。
“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想借你‘四法青云’一用”刘乘风用手指了指面具男子手中的仙剑。
“哦?你要它”面具男子疑惑道,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沉思了一会,抬起头道:“我一直疑虑为何‘九首虺蛇’为何会破除五灵封印,看来是你做的好事。”
此话一出,刘乘风心中大感惊讶,暗道:此人是谁,竟然知道我拿此剑是为了放出那畜生,而且从他的话语中······
“既然如此”面具男子打断了刘乘风的思路,隐有自傲道:“那就凭你本事了!”
夜色沉静,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两个男子,就这样在月光下静静对立。
“好”
PS:
注1:《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猨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虫,多怪蛇,不可以上。
附注:郭璞注:“蝮虫,色如绶文,鼻上有针,大者百馀斤,一名反鼻。(蝮虫,红白相见的颜色,鼻子上有刺钩,大的蝮虫重达百多斤,又叫反鼻虫)。这里的蝮虫即是虺,上古传说中的一种毒蛇,雄性的虺有九个头。毒蛇,俗你土虺蛇,大毒蛇。泛指蛇类。
虺,蛇属,细颈大头,色如绶文,大者长七八尺。――《字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