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是错落的玉盘,打折叮当响着的各色的音节,随意凑出的音乐,总是带着鲜亮的透明朦胧的美感,一点一滴,一分一秒,缓缓滑过。
像是很久很久就开始的路途,不知距离,不知终点,只知道,向前走,永远不要停留。
有时候小小会觉得自己是一直飞鸟,一直飞,一直飞,像是要追寻着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不要后退,不要回头,只能看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天空不停的飞翔。
《阿飞正传》里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这句话让小小觉得恐怖而诡异,却又无端端的记住了,某一个时候,忽然就想了起来,虽然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小小心里就是藏着这样的一句话。
停下来的时候,也就是它死的时候。
早晨的风淡淡的吹着,阳光像是农五班的粘稠,小小走在没有飞鸟,没有停留的校园小径中,整个校园像是风刮起了落叶般的安静。
只是小小觉得,书包里的那个东西太沉重,太灼热,透明不安的焦躁着,内心无法抑制的战栗。像是泽书姐说的蔓藤,已经在小小的心理茂盛的繁殖着,连天空都被遮住的一片昏天暗地。
“小小!”
陈思学在后面远远的叫着。
小小没有回答,只是停下了脚步。
“小小!”
陈思学追了上来,拉着她的胳臂道,
“你怎么了?”
小小抿了抿唇,哽了口空气,没有说话。
“小小,你是不是……”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小小毫无耐心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
“你和简宇……”
小小皱了皱眉,看着他,
“你知道什么?”
“那封信,我看到他给你封信。”
陈思学低下头,有些忐忑的说道,瞥见小小一脸的面无表情,不由的着急的说道,
“他是不是喜欢你?”
小小的心就像是有一座沉默的火山,滋滋的冒着热烟,说不出的苦闷与压抑。
“|你以为那是给我的吗?”
陈思学一惊,反应过来后又带着鲜明的欣喜,
“你是说那封情书不是给你的。”
小小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阳光把他脸上的喜色衬得像是白炽灯那样透明发亮的灿烂,迎着早晨朝霞的余光,带着淡淡红色的氤氲。
可是小小的心却在无限的下沉,无限的,无限的。
从简宇叫住她的那一刻开始,直到他忐忑的拿出了那封信要小小交给秋静的时候。
小小面无表情的没有说一个字。
即使她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得正常一些,即使她想让自己可以更加开怀一些,可是,那份信灼热的触感狠狠地压在她的心上,她怎么放也放不掉,太疼太疼,像是隐匿在水底,狠狠的在心口插上了一刀,一点一点看着刀剑渐渐进入胸口,那种无形的压力和阻遏,那种看着血一点一点飘散在海水中犹如红色发丝的蔓延地无边的痛楚。
真的太疼太疼了。
“小小,你没事吧。”
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缓的说道。
“我没事。”
陈思学像是欲言又止,摸着脑袋说,
“当时我看到简宇把信给你,心里其实挺……挺……”
陈思学低下头用手掐了掐裤腿,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说,
“小小,其实我——”
“算了。”
憋红的脸一下子泄了气,
“呃,什么?”
“我说,算了吧,我还要去上课,先走了。”
没等他回答,小小背着书包就快步离开。
现在的她只想远远地,远远的逃离这些烦躁的一切。
傍晚放学出来的时候,小小有意避开秋静先走了,回到了家里,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不想动,不想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像是要透过窗户看见什么,窗外的景色,行人,还是那些轰鸣的声音,薄薄的阳光,可是小小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光亮透过窗户的刺眼感是清醒的。
那封信被小小捏在书包里整整一天,已经被揉皱了的手心黏湿,却仿佛有千金的重量,让人提不起勇气。
可是小小最终还是把信给了她,没有语言,没有表情,小小努力的让自己把它看成是最普普通通的一封信,可是,原来不可以,原来真的那么难过。
周围似乎太安静了。
偶尔有自行车驶过楼下细碎的吵闹,声音从远远的,远远的方向靠近,又从远远的,远远的方向离开,像是嚼软了的口香糖从两侧粘腻腻的拉开,重量集中的中间往两边的手指越来越细的延伸,越来越细,却又是软软的不肯扯断,到最后厚重的中间缓缓的滞重感,手指旁的细线,即使不用手,它也渐渐的延伸着,软弱着。
停留的,永远是饱满似的中间,而不是软弱而细腻的边界。
小小心里酸酸的发涨,用被子蒙住了头,陷入温热的黑暗中,呼吸不顺的紧绷感,还有被子残留的淡淡的潮气和阳光,还有自己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软软的,甚至可以说温文害羞的夏小小身上的味道,像是一片夏天的落叶,从来就不是夏天的张扬,可也不如秋天一地的静美。
它是存活于夏天喧嚣中小小的寂静和死亡,僵在人群中的淡淡的漠视。
夏之枯叶。
夏小小想,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仿佛嘲笑,仿佛悲怜的微笑,愣愣的撑开了被子。
光亮从窗子经过空气蜿蜒的爬了进来,一点一点的露出了它原本明媚和欢乐的笑容,舒心的难忘,卡在被子的折口中,却还是固执的填塞了整个被子的空间。
原来光是会转角的,碰见的无数的未知的尘埃,或者擦肩,或者相遇,无外乎两种的结局,所以因为无数次的擦肩而拐角,所以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了吧。
那么遇见呢,遇见应该就是那一束光,直愣愣的照亮了那片尘埃,微小的,仿佛会透明消失的细小颗粒,然后呢,他们就应该淡淡的悬浮着,像是绒毛般懒慢的闲适吧。
小小仿佛可以在被子上看见那一片的尘埃闭着眼睛轻轻的跳动,甚至细小的连它轻轻抖动的眼睫毛,然后是聚敛的嘴角,漾着温婉的笑意。
小小空荡荡的看着,明明是视线穿透了空气呀,却仿佛是被填满了视线,细腻的仿佛都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条光线的路途,急匆匆的奔过来,寻找那一片尘埃。
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或者无视而过,或者遇见了,更多的是,直直的打入了小小暗色却黑亮的眼底,带着轻微疼痛酸涩的触感,像是细细小小的尖钉,刺入眼白,那一片暗白色柔软的蛛网,死死的黏牢着,颤颤的抖动着,像是隐隐的哭泣,又像是谁带着淡淡愁绪的清浅呼吸。
小小的眼睛刺痛的一片光亮,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朦胧了一篇光亮的色调,什么东西都仿佛有些粗大了,淡淡的流连出光影,又有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谁能不渴望阳光啊?
像是简宇那样明媚的发亮的阳光,像是像是秋静那样可爱的雍容的光线。
他们是谁遇见了谁呢?
是错过还是遇见?
被子因为撑起来,露了风,渐渐的凉了,原本温热的空气渐渐的淡了,说不清,小小为什么想用“淡了”两个字来形容,不是冷了,不是少了,不是跑光了,像是为自己的小小心思存了什么似的念想,只是淡了吧!
小小从还算温热的被子上坐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收拢着思绪,也许,可能,他们都是这样说的,虽然很老套,可是还是很正确的,小小拿着那句话,拆成了几个沉甸甸的字眼,沉沉的压在了心口那一片冒着泡泡的心湖中:
“会过去的。”
就像是斯嘉丽在乱世佳人里的发誓,
Tomorrowisanotherday。
平淡而一的语气,说得时候仿佛就是为了聚敛一个微笑,空气中有着淡淡潮湿的错觉,
“都会过去的,会的,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