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的声音嘟嘟的从入口处窄窄的门里响起。
小小定睛过去一眼,只见一紫色吊带衫,黑色短裙的女生出现在门口。晕黄的光线打在她的周围流出一轮金黄色的圈,身上衣服的紫黑色蒙上淡淡的阳光,更加显得炫酷和艳丽。
慢慢的从光亮的背景中显出脸来,极其好看的一张脸,和陈思学有六分相似,多了些属于女子的妩媚之气。五官也是如此的精致,相比秋静的娇小可爱,她简直可以用英气来形容。
还当凝视之际,她却一把冲上前揪住了陈思学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叫喊道,
“混小子,不是叫我在校门口等一起吃饭吗?你敢放我鸽子,我整整等了四十七分钟,四十七分钟零二十三秒,知道吗?”
说完还一边气呼呼地拍了拍胸脯。
陈思学扯着她的手求饶道
“老姐,我错了,我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会,况且……”
他的眼神看向了小小,对着陈泽书小声的说道,
“为我留点面子。”
陈泽书一愣,此时才像是注意到小小,手不由得松了,陈思学趁机掰开了她的手,揉了揉红红的耳朵,
“她是那个?”
“嗯。”
陈思学应着,眼光不离这位老姐,生怕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把人家给吓走了。
谁知她一脸极其的兴奋,一把上前抓着她的手道,
“你就是夏小小,哇哦哦,见到你好开心啊。”
小小一脸茫然的看着陈思学,陈思学耸耸肩,一脸的无能为力。
“小小,小小,跟我们一起吃饭吧,让我好好看着你。”
小小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陈泽书拖着走了出去。
……
小小的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看着两姐弟间的唇枪舌战,多么美好的关系,虽然都是互掐,可言语间的关切都是掩饰不住的。
小小慢慢慢的从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这两个人很像,都是如此的单纯和乐观。、
说到一半,两人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小小以为他们在聊什么家里话,也就不甚在乎,哪知他们的谈话是如下版本。
陈泽书手搭在陈思学的肩上,奸笑着说,
“我弟弟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搭上了。”
虽然对她用“搭上了”这个字眼轻微的皱了皱眉,但陈思学还是对这三个字无限延伸出的意义而感到兴奋。
“嗯。”
陈泽书又勾了勾手,示意他近一些,陈思学侧耳过去,
“我那本书有用吧。”
提起那本书,陈思学就火大,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老姐沉沉的说,
“你说呢?它差点害死我了。”
陈泽书一脸茫然,
“你不是照着我的书对镜子练了好久了么,哪里出错了?”
陈泽书还一脸以为是这位弟弟执行的问题,而不是书的问题。
陈思学的头上挂满了黑线,低沉着嗓子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什么?”
“我对着镜子……”
陈思学对着陈泽书一脸的愤愤不平,
陈泽书笑着说,
“就是那天回去之后,我发现那本不见了,找你的时候就看到了,呵呵,你的表情好谄媚哦!”
“我杀了你!”
陈思学忍不住出手掐她的脖子,却被她格在半空中,
“小同学,在心上人面前,要淡定,知道吗?”
陈思学用余光瞥了瞥正在吃饭的夏小小,她一脸的平静,像是没注意到面前发生的事,垂着眼自顾自的往菜里加了些醋。
陈泽书趁弟弟出神之际,轻轻放下他的手,
“不得不说,你眼光还不错。”
她摸着下巴,一脸故作深沉。
“开始看起来还没什么,现在越来越有味道了,那个处变不惊啊,倒不像她这个年纪有的,况且……,看看人家,多识时务啊,面不改色。”
陈泽书又看了看夏小小,她在陈思学的面前仿佛是一个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管的“老姐”,可是实际上,她比他成熟多了,很自然的可以看透她面前的这两个人。
她的弟弟自是不必说,从小调皮些,好动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单纯善良的好男孩。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她定睛看了看,按照五官来说,单拿出任何一份都是看着平常而普通的,可是组合在她的身上,并不算大的眼睛,长长的却细细的睫毛,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像扇子一样长而密的睫毛,可就是让人觉得分外的动容。一定要长久的,细细的看着,她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的人,每一个动作都说不出的轻灵和秀气。
特别是她的眼神,太平静太平静,仿佛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应该有的,而且凭她女性的直觉来说,这位夏小小同学对自己的弟弟那是没有半分的倾慕或者爱意,纯碎的就是看朋友的眼神。
她忽然很担心自己的弟弟来,如此平静的人,感情一般也会十分的强烈,要是她喜欢上了别人,她那个傻傻的弟弟恐怕会伤心死的。
她又看看她那个还在傻傻偷笑的弟弟,不由得脸上忧色加重,这个弟弟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本来一直以为他会喜欢像裴可可那样可爱活泼的女生,哪里知道他偏偏喜欢上了这么个主。
她不由得拧了拧眉。
而正在吃饭的夏小小忽然感到一阵急速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身上,对上眼去却发现是陈泽书,两人一对上眼间,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小小从她的眼里看见一丝寒意。
小小再一看时,她又已经开始和陈思学打闹了起来。
小小确定自己不是幻觉,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对方眸子的一股深沉,也许真的是,每个人隐匿在外表下的内心都是不同的,他的姐姐完全不像他那般粗枝大叶,什么都没注意到,相反,在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却也有着一颗极其敏锐的心。
小小笑笑,不以为意。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大可不必深究。
“小小。”
小小微笑着抬起头望着前面的人,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啊,有个弟弟,但是感情没有你们两这么好。”
陈泽书笑了笑,摆了摆手
“呵呵,怎么会啦!”
小小笑着放下了碗,专心的望着陈泽书,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说。
“吃完了?”
“嗯。”
“我们两出去走走,我有些东西要买,给我提点意见啊!”
说完就站起身子来拉着小小的手,陈思学在一旁委屈地说道,
“干嘛不带上我?”
陈泽书做了个欲打的手势,
“去去去,女生说话,男生靠边站。”
“那我一个人怎么办?”
“给我坐着。”
陈思学吓得立刻坐了下去,可怜兮兮的望着面前两个已经“沆瀣一气”的女生,
“毛爷爷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要浪费粮食。所以呢?”
她微微眯着眼的时候像一只狡诈的狐狸,可是一睁开眼睛就像是一头狮子,
“把这些饭给我吃光啦!”
“啊————”
陈思学委屈的低下头扒饭,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两个女生看了不由的相视一笑。
服装城内,女士鞋楼。
陈泽书在前方优雅的挑选着高跟鞋,已经完全没了刚刚的大大咧咧和动手动脚,反而浑身上下散发出妩媚的气质。
小小安静地在一旁看着,默然不语。
“小小,你说,这双鞋怎么样?”
陈泽书指着其中一双黑色的绑带高跟鞋说道。
小小看了看,款式简约大方,长长的绑带有在端庄中带些性感,神秘而妖冶的黑色,
“很好。”
陈泽书笑了笑,店员忙忙引着她在旁边试穿。
果然,黑色的绑带高跟鞋陪她今天的紫衣黑裙,相得益彰的增显了她神秘的美感。
店员小姐在旁边滔滔不绝的夸赞着,陈泽书却用余光看着小小,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鞋是好的,只可惜我已经有一双更配的。”
她的目光瞟向了刚刚脱下的,自己原来穿的那双黑鞋。
高贵庄重大方,镶着水晶的朴素淡雅,也是一双很配的鞋子。
“那就不要了吧。”
小小微微笑着回应着,隐藏了眼里的锋芒。
她的确有话要说。
“可是这双我也好喜欢,只是不配,可惜啊可惜,一件衣服永远只能有一双最配的鞋子,要是不合适,那么不仅糟蹋了那双鞋子,也糟蹋了那件衣服。”
“那么那双鞋子也可以买回家去配别的衣服。”
“是啊,很多人对于衣服和鞋子都是乱配的,有时我看着都别扭,小小有时候到我家为那双黑鞋子配衣服可好?”
“我不怎么会配。”
“其实这些东西说难也不难,就像我这件衣服和这双鞋子,我认为原来的鞋子最相配,可有的人认为新的鞋子相配,但不管怎么配,都跳不出跟这件衣服相配的,黑色的大方的款式。可是要是你忽然配了一双白色的,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配衣服和鞋子,小错误可以犯,可是原则上的的错误不要犯就行了。”
小小低下了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泽书又笑着和蔼的拍了拍她的肩,
“小小,你说这双新鞋子我该不该买呢?我要是穿这套衣服出去,最好的搭配还是那双旧鞋子,可是这双新鞋子,我怎么看怎么都爱不释手,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还是人都是贪心的,明明不配,却还固执地想要。”
小小很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她一向不喜欢打哑谜,索性把话挑开了说
“泽书姐姐是说,陈思学是那双鞋子吗?”
陈泽书倒是一愣,没有预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不过也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那么你要做那套衣服吗?”
小小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答应做他的朋友,明明给了他希望……”
“泽书姐姐,你说得不到的和能得到的哪个更珍贵?”
“当然是得不到的。”
“其实我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如果我直接拒绝他,或者接受他,你会同意吗?”
陈泽书笑了,她是在发现这个女孩太有趣了。
“得不到的只会让人更加的念想,只有让他慢慢的发现真相……,让他发现我其实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那么他就会自动的退出了。”
陈泽书注意到了小小一瞬间暗下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怜惜的问道,
“我很奇怪,思学这么好的条件你为什么不要,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小小沉默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泽书笑道,
“要是你也喜欢思学,而且在我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够据理力争的话,我一定会毫无条件的支持你们,可是,你两个条件都不符合,我看思学的一片真心真的白费了。”
小小顺着眼道,
“其实我很感谢他。”
陈泽书大声的笑了起来,完全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形象,
“这可是小说里女主对男二主必讲的经典台词,‘谢谢你,你很好,可我就是不喜欢你’”
说到这里,大家解开了心结,眼神间交融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包容和懂得。
“小小,我很奇怪,你这么小的年纪,可是心思却很深沉哪!坦白说,你到底多少岁了?”
小小笑笑,心思深沉?这个词来形容她还真合适。
或许因为习惯了温顺的夏小小,沉默的夏小小,胆小的夏小小,反而露出了锋芒就会让人措手不及。
小小淡淡的嘲讽着自己,其实自己不是深沉,而是怯懦。
因为太过怯懦所以没有拒绝陈思学,因为太需要一个人来证明自己的被需要感,所以没有拒绝陈思学,也或者,是因为长期生活在优秀的秋静的阴影下,特别是因为简宇,所以令小小极度渴望想要改变自己,成为一个可以被大家爱的人。
可是她,不敢也没有付出实践,她依旧改不了怯懦的本性,沉默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首先察觉的陈泽书目光里的寒意,也不过是因为胆小的人一般比别人敏感,擅于察言观色,对于陈泽书的旁敲侧击她也不过是照自己的本性实话实话。
而这一切,头一次被人扣上了心思深沉的帽子,小小闷在心里暗暗的苦笑。
陈泽书也知道这个话题提得有些不好,也就不等她回答,拉着她的手笑道,
“可是你这个样子我好喜欢哪!”
整整就是一副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小小心里不由的抖了抖。
“其实我就是喜欢你这一型的,不怎么说话,可是说起话来就一定实诚,不会骗人,哪像现在的女孩子,个个都喜欢装可爱,有时我看得都渗得慌。”
小小继续耐心的听着,嘴角微微勾起,有时候她挺喜欢别人这样跟她唠叨的。
“哎,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跟我挺像的,表面看起来,我大大咧咧的,你温顺平和,只是我们都没遇见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罢了。”
她的目光渐渐的沉默了下来,像是夹杂着无限的怅惘和无奈,
“让我们认定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是很难很难的,有时候是机缘,有时候是努力,可是不管怎么样,要真的是认定了,争不争取是一回事,我们能不能走得掉才是真正重要的,也许……我们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她捂着心口,表情仿佛有些痛楚,
“就像蔓藤一样,缠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要想拔出,只能把心给切掉。”
“哼……”
她又自顾自的笑道,
“你知道蔓藤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断肠草,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树生藤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小小心里叨叨的念着,嘴里却不由脱口而出,
“你有那件事,或者,那个人吗?”
陈泽书的笑容忽然充满了苦涩和辛酸,
“有那件事,也有那个人。”
小小对视一眼,漫漫相知的惆怅化解在无言的溶解的视线中。紧紧地紧紧地牵着手,似乎都要从对方的掌心感到温度。
她们,真的很像。
一只狐狸,一只猫,睁开眼的时候,都是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