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C城的天空还是炎热的,却也微微的带着凉风。
小小提着行李,伫立在C大的大门口。
匆匆而过的提着厚重行李箱的各色学生们,穿着C大校服带着志愿者红色帽子的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们,还有替孩子拿着行李的一脸风尘却掩盖不住喜色的家长们。
小小一个人提着行李站着,看着“xx大学”这几个刻在石碑上的大字,刚劲而有力的笔触,像是蜿蜒爬行的树干,那么古老而庄严的意味。
小小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手上的玉珠,
秋静,我们到C大了。
你知道吗?C大真的很大啊,不知道樱花也是不是如传说中的漂亮。还有你知道是谁来接我吗?是木子李,他去年就考入C大了,谁叫他读的是连读班,初中和高中是连在一起的,只要读五年,现在我都要叫他学长了,不过真好,我们三个又在一起了。
小小微笑着,望着远方,
C大,我们来了。
可是,木子李呢?
大热天的,小小把行李靠在了一颗还算大的树上,手掌热热的扇着风,眼睛忙忙的寻找着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影。
忽然,小小的右肩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小小想都没想,一转身就开口说道,
“木子李,你怎么现在——”
可是等小小看清前面的人之后,却又不可思议的叫了声,
“陈思学。”
不是疑问,不是设问,不是肯定,不是感叹,是小小内心无法言喻的一种震撼。
陈思学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小小,我们好有缘哪,你也在C大。”
可是,小小却觉得他的笑容带着些许的得意和了然。
小小不可思议的问着,
“你也报了C大?”
陈思学一边自发地接过她的行李,一边笑着点了点头。
小小半天还在愣神之中,怎么会,这么巧!
她甚至都没跟班上的同学说要报哪里,他应该不可能打听到啊,难道真的是巧合?
小小还处于思索中,背后又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招呼,
“嗨,小小。”
小小转过身子,竟然是陈泽书,她穿着C大的校服,带着迎接新生的志愿者的红帽,
陈思学先回应道,
“姐。”
陈泽书对他点了点头,却又把眼对准了小小,
“欢迎你,小小。”
小小愣愣的看着她,带着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可思议。
陈泽书把小小的呆滞收入眼中,微微一笑,又转头对上了陈思学,
“思学,你不是说过死也不要和老姐一个学校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陈思学争辩道,
“我反悔了不行啊,反正你都大三了,快毕业了,我总不能为了你放弃这么一所好的大学吧!”
陈泽书眼里带着调笑的口气说道,
“哈!是谁当初说,我们这学校烂的不能再烂的,是谁说这学校全是跟我一样的霸王花,嗯?”
陈思学脸上一窘,
“当时我不是不知道吗,你老记得我的话干什么?”
“喂,臭小子,你还真是。”
陈思学纳纳的喊了句,
“什么嘛!就是你乱说的。”
陈泽书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再驳,反而转过头对着小小淡淡的说,
“小小,你看,我这个弟弟虽说上大学了,却还是个小孩子。”
然后又转过头一脸笑意的看着陈思学。
“唉,有时候我真希望他永远这样子,有时候又希望他可以一瞬间长大,小小你也是个姐姐,懂我的心情吧。”
“嗯。”
“可惜啊,他是他,大了总是会有自己的判断,原来我以为他是个小孩子,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他倔起来原来谁都比不上,真希望以后他不要因为这份倔强受伤害。“
小小的笑意敛了下来。
陈泽书仿佛也没有等小小的回答,而是一脸母性关怀的帮陈思学整了整衣领,陈思学不由得羞赧道,
“大姐,你就别把我当小孩子了,这是大学哎。”
陈泽书嗔怪他一眼,
“好啊,臭小子,刚上大学就先嫌老姐烦了,像小时候你尿布都是老姐换的。”
陈思学立马接口道,
“老姐,你还好意思说,那时你才三岁,拿了尿布就往我脸上贴,可怜你的弟弟我当时还在摇篮里啃手指呢。”
陈泽书笑了,
“喂,当时我是真想跟你换尿布来着,谁知道我小时候是不是有先见之明,一看你那长相,就想把尿布往你脸上贴。”
陈思学张大了嘴,吼道
“你你你你……,老姐,你实在是……”
陈泽书哈哈笑着说,
“嗯?我实在是什么呢?你说啊!”
陈思学被气得说不上话来,指着她道,
“我,我不跟你说了。”
陈泽书像是摸狗似的摸着他的头,其实现在他已经比她高很多了,不过陈泽书本就不矮,又穿了高跟鞋,所以在他的层层的逃躲之下还是顺利地摸上了他的头,边摸还边感叹着说,
“我弟弟还真单纯,哎,到了C大,可算羊崽子掉入狼窝了。”
陈思学从嘴里恶狠狠地挤出了几个字,
“老姐,您就是那群狼头头。”
陈泽书看了他一眼,欢笑着叫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哎,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没这么明显哪!哈哈!”
陈思学一脸黑线,再也不开口。
此时的小小看着他们微微抿着唇笑着,像是电影的画面一般,陈思学在她的左侧,陈泽书在她的右侧,三个人像是少了一条边的正方形,如此开拢复杂却又简单的摆定。
从来她就像是夹杂在陈泽书和陈思学中的矛盾,而陈思学又像是夹杂在她和陈泽书间的联系,而她和陈思学,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追逐和等待。
忽然,
“小小!”
小小侧过脸,
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影渐渐的加深放大了,是木子李,他跑到近前,喘着气说道,
“对不起,小小我有事耽搁了。”
小小拿出纸巾给他,笑着说道,
“没关系。”
此时背对着木子李的陈泽书也转过了头,像是惊叫似的喊了句,
“天哪!是你!”
木子李也是一脸诧异的喊道,
“泽书?”
转过头对着小小说道,
“我先走了,小小。”
“哎……”
还没等小小回答就拖着足足有七厘米的高跟鞋跑了出去。
木子李呆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就立即追了出去,
“泽书,泽书……”
小小和陈学思目瞪口呆地站着。
树影打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仿佛有些流年的味道,窸窸窣窣的窜流过风,窜流过光线,窜流过两个人之间的安静。
只剩下陈思学和小小两个人,小小有些不自然,
“陈思学,想不到你也到C大了,呵呵……”
陈思学知道,每次小小“呵呵”的时候,都不是真心的笑着,而是为了缓解尴尬。
他笑着把眼睛对上了小小,眼神一片深沉的海洋。
“是啊,我说过我们有缘吧。”
小小却觉得,那句话等同于,
夏小小,你逃不掉的!
C大的校园里修着马路,泊油路面的,油灿灿的光亮,黑如墨石,旁边浓密地种着些不知名的高大的树木,人行道对称在马路的两边,小小和陈思学合走在人行道的一边。
其实她和陈思学自从她和简宇在一起后就没怎么见过了,大部分的时候是小小故意的躲着,因为她不知道看见陈思学的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
说那么多矫情的对不起,还是永远低下头沉默着。
这些伤人的话和表情,小小已经不想再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了。
原本以为,来到了大学,就可以脱离过去,此时,小小才哂笑知道,原来真的什么都是注定好的。
自己原来真的是一个不信命的人,可是现在对它却变得如此的无可奈何,只要一遇见不可知的,不想遇见的,或者不曾纳入脑海的,都会忽然蹦出这个字。
陈思学拖着小小和自己的行李,忽然说道,
“小小,还好吗?”
小小笑笑,怎么像是一对恋人十几年物是人非之后再见的对白呢?
小小点了点头,
“还好。”
陈思学仿佛也找不到话题,只有行李箱摩擦着路面的声音喧闹的响动着,
小小忽然想起一个事,
“陈思学,你怎么也会报C大。”
陈思学脸上表情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
“就是想报C大啊,还能别的什么?”
小小也自我安慰起来,应该是巧合吧,难道他真的为她报C大,那那样……
“小小,我们似乎都很久没有见面了吧。”
陈思学看着前方,表情避过了小小。
小小不自觉得敛下了表情。
最后一次的“见面”,就是那个电话。
那么悠长悠长而沉缓的呼吸声,小小直到现在都可以清晰地听见。
小小又转过头望着陈思学的侧脸,
他好像变了很多啊,高中青青涩涩的大男孩子的脸似乎不见了,反而有了一种介于成熟和青涩间的魅力。
小小一直觉得,陈思学一直都是阳光的,但是现在的光线渐渐仿佛暗了,不像正午般的热烈,反而像是早晨八九点的太阳,温和的光线,暖暖的温度。
陈思学像是注意到了,转过头对着小小笑道,
“怎么啦!”
小小脸上一窘,低着脸道,
“没什么。”
陈思学笑道,
“你也想不到这么巧我们又能在一所学校吧。”
一瞬间小小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了,他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嘛!
“到了。”
陈思学看着面前那栋白色的女生宿舍,停下了脚步。
小小忙忙把行李箱从他手里接过来,
“谢谢,谢谢。”
陈思学却在她接过行李箱的时候紧抓着,行李箱顿在了两个人中间,小小差异的抬起头看着他,
“小小。”
他说,
“你的行李真重,总有一天你会累的,那个时候不要忘记我在你的身后。”
“……”
薄亮的阳光里,天空很亮很蓝,空气中漂浮着树木的清香和步履匆匆的回音,
一瞬间,小小忽然觉得,所有人都长大了。
自己不再是那个沉默温顺的夏小小,陈思学也不再是那个可爱单纯的小男生。
陈思学忽然笑着松了手,
“真的很重,小心点。”
像是太阳的笑容,温暖的清晰地花的皱褶似的延伸着,从他背后的那一片背景似的天空晕晕的蔓延开来。
秋静,原来C城的秋天也像夏天一样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