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马车依旧行驶在闹市中。
车内的气氛却是不于先前的热闹,林沨渟兴高采烈地拉着辰曜公子,喋喋不休,“孜孜不倦”地品论方才烟雨文心刚才美轮美奂的琴音歌声,玉若宸一边微笑着应和,一边隔着紫枫公子和鸣箫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白衣公子的另一边,玉鸢温婉地笑着,和身边的玉雪忆低声说着什么,玉家三公子一边乖巧地回答,一边“不经意”地偷眼看着那边的墨衣医者。
墨夭恒掀起车内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阜城繁华的街道和摩肩接踵的人群,暗道:“雪域果然无法和江南的繁华相比……不知道幽予的那一帮家伙有没有捣乱,还有怀璧的邪气……”正在此时,掀起的帘子外,远远的,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并立成双,芝兰玉树,气质隽雅,宛如璧人。
恰在此时,紫枫公子挤了过来,凑到墨夭恒耳边笑道:“隐兄。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文心姑娘烟雨姑娘的琴音歌声不好吗?”刚说了一句,瞥见窗外熟悉的人,不由叫道:“啊!我就说,我就说,澜音和青宇那两个家伙跑哪去了,找他们一早上都不在,哼哼,原来澜音是带着未来的娘子逛街呢……”
玉若宸起身过去,微笑道:“是素岚和阴魄吗?那不如叫他们一起去吧。”林沨渟手一抬,拦住他,一本正经道:“若宸兄啊,人家两个人培养感情,你凑什么热闹?”玉若宸微笑一下,坐了回去。
林沨渟眨眨眼,故作深沉道:“嗯,既然他们两个朝满堂街去了,本着正直之人的原则,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们了,我们去新栈品酒吧……”
车内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鸣箫抬起头,看见玉鸢身边那束炙热好奇的目光时,脸上的笑,不由渐渐敛去,他摸着鼻子,顺着那道目光看向墨夭恒。
墨夭恒却倚在车壁上,对那道目光视若无睹,耳听一旁紫枫公子的嘀咕:“本以为他们是因为什么才被迫在一起的,原来是真的有感情啊……”他温和地笑了笑,无声地叹息。
新栈。
作为跑堂,唐初二这几天可是忙坏了,随着公展日子的推进,不断涌入阜城的人越来越多,客栈的生意也越来越好,除了白天看唐初一和客人的争吵纠纷,晚上和风涯苍吟见面,他这几天就忙着跑堂了,觉都没有好好睡。记忆中,小时候练武也没这么累啊,难道是因为最近怠于习武,身体僵化了……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门口又传来响亮的招呼:“小二,上两壶好酒,要‘朱砂变’,快点啊!”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些人怎么总叫他……端起酒壶走到前台,这才看见——
那些人坐在大厅最大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个容貌不凡,衣着华美,或君子如玉,或温婉秀丽,或清雅空灵,或俊朗潇洒,还有三个人——黑衣温和含笑,青衣抚鼻调侃,小孩活泼灵动,只是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却让他踌躇了良久——这么上去,会不会给少主添麻烦?
“咦,酒还没有上来吗?”林沨渟扬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躲在一边的唐初二皱了皱秀气的眉,正看到唐初三对着墨夭恒耳语几句,待墨夭恒点头后离开,他正打算将酒端上去,身旁便出现了一个声音:“唉呦,客人叫呢,你杵这干嘛,还嫌不够忙啊!东西拿来。”他红着脸低头道歉。那人将酒端了上去,一边还陪笑着:“呀,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同时传来紫枫公子不满的抱怨声。
他靠着后面的柜台,看着四周忙忙碌碌的伙计和吃喝谈笑的客人,愣愣的出了会神,打算去二楼给唐初一帮忙,走上楼梯时,偷眼瞟了下墨夭恒,见他神色如常,不由放松,刚上了楼,迎面便来了一个伙计,“快,小二子,将这些东西送到天字三号客房去,快啊……”将东西急匆匆的塞到他怀里,转身就往楼下跑:“哎呀,忙死我了忙死我了……”他怔了怔,只好调转方向,朝三楼的客房走去。
路上,他翻了翻托盘中的东西,是一身做工考究的黑布绒的冬衣。到了门口,敲敲门,“客官,你要的东西送来了。”里面传来懒洋洋的回答:“进来。”
他推开门,走进去,看见窝在椅子里的人正抱着一柄碧色长剑擦拭,将东西放在桌上,听到那人邪笑道:“呦,这不是小二嘛。你那个哥哥呢,还真是有趣啊。”
唐初二抬眸看他一眼,微微窘迫:“嗯,一哥在楼下帮忙,我是……”
“行了,出去吧。”另一个声音响起,他这才发现里间还有一个人,一个红衣的罩着斗笠的女子。
那人瞟他一眼,邪邪一笑,示意他出去。带上门时,他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期待:“今晚打算去那里找他吗?”
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唐初二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才松了口气:“小三?”
冰梅酒色,甘冽清香,闻者欲醉。
林沨渟献宝似的说道:“大家快尝尝,阜城名酒,贵着呢。”
鸣箫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咋咋嘴:“一般。”紫枫公子投来鄙视的目光:“这酒是品的,不是灌的。”
玉若宸对墨夭恒微微笑道:“墨兄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一点吧。”
墨夭恒看着杯中的液体,淡笑不语。
鸣箫转向他:“这酒一般一般,不喝也罢。”说着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你要是敢喝,我就……”墨夭恒低叹口气:“鸣箫,以为我是你吗?”能不能喝的都一口饮下……
几人轻笑,辰曜公子端起酒杯,微笑着缓缓喝下。
“刚刚是谁说‘这酒一般一般,不喝也罢’的?”一边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本来客栈中是极吵的,六人也不一定能听见,但偏偏那个声音极大,似乎就是专门传到这边似的。玉雪忆拽了拽玉若宸的衣袖,几人回头,不远的桌上独坐着一个人,一袭蓝衫沾满酒污,人也趴在桌上,隐去了整张脸,一看就是一个醉鬼,而且是个酒鬼。
“刚刚是谁说‘这酒一般一般,不喝也罢’的?”那人似乎感觉到六人在看他,又问了一遍。
辰曜公子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兄台,方才是在下的朋友的无心之举,请见谅。”
二楼拐角处,露出一角浅黄衣袂,一个声音低叹了一声,那一角黄衣便消失了。
这边,蓝衣的人唰地站起,醉眼朦胧,不满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我……”
林沨渟不乐意了:“喂,你这家伙,都给你道歉了,怎么还耍酒疯呢,真是个酒鬼!”
蓝衣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谁说我耍,耍……”
玉若宸拦住他,“小沨,不要闹。”
鸣箫磕着瓜子,摸着鼻子笑着看这场闹剧,斜眼看见对面的玉雪忆,蹙了蹙眉,忽然站了起来,抢身上去:
“玉三公子!”
只见对面,玉雪忆眼神迷离着闭上眼睛,缓缓昏倒。
作尘沿着狭长的走廊准备回房间,忽然听到前面似乎传来轻微的谈话声,他脚步一顿,一个翻越,上了屋梁,凝神细听。
“一哥呢?”
“在二楼跑堂。”
“苍吟风涯他们怎么会在烟雨楼那种地方?”
“风涯说是为了收集消息,方便轩哥哥在公展上行事。”
“这样啊,你不知道,当时见到苍吟时,箫哥哥吓到的那个表情,哈哈。”
“哦。”
“……二哥,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
听出是两个小孩的声音,而且似乎没什么恶意,作尘暗笑自己的多心,刚准备下来,就听到——
“听说今天大街上死人了?”
“可不是,好像是易水阁的绮梦使干的。”
“……小三,一定要保护好少主,我总觉得易水阁似乎不会那么容易对付,在玉府要事事小心。”
“放心吧,二哥,我和箫哥哥会保护好少主的。”
听得二人似乎离开了,他抱住头,一跃而下,脑中纷乱闪现的,是那个曾经对着自己潇洒大笑,率性洒脱的少年——
“小轩,他们为什么叫你少主啊?”
“笨蛋。等我长大了,才是城主,现在还小,只能叫少城主,就是少主。”
“……哦。”
“不过,就算现在只是少主,我的城民一样会努力保护我的。”
“咦,是吗?”
“嗯!我告诉你哦,怀璧还有一个秘密分支,叫做‘幽予’。”
“幽予?”
“是用来非常时期保护怀璧的,信语是‘素月分辉,玉鉴共影,玉宇清澄万里’,那里有很多怀璧的少年都在学武,我把堇也送去了,你要不要去?”
“我才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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