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走了吗?”翌日的清晨,墨夭恒将手浸入盛满了水的面盆,轻声问道。
“嗯,一早走的。”唐初三乖乖的拿了布巾过来,递给墨夭恒。
“走了啊,”墨夭恒接过布巾,心不在焉地低喃一句,然后对唐初三笑道:“小三,这些小事,你不用管的,我还没有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呢。”
“哦。”唐初三点点头,抬眸看他,“轩哥哥,你真的放心让堇哥哥一个人去吗?”
“堇已经长大了,”墨夭恒俯视他,用微微怀念的语气说道,“不再是那个十多年前需要我去保护的孩子了,他在幽予所习的武功,最起码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唐初三撇嘴,“哎,笨蛋堇哥哥,果然和箫哥哥说的一样啊……”
“对了,”墨夭恒忽然俯身,凝视他,语气不善:“按理说,收到我的飞鹰传书后就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吧,你是不是提前偷跑出来的?”
唐初三眨了眨眼睛,摸着额头装糊涂,一边还瞄着大门的方向,“那个,只是提前,没有偷跑……轩哥哥,今天天气挺好啊。哈哈。”
墨夭恒按住他小小的稚嫩肩膀,凑近他,“以你这么小的年龄,*不会轻易放你来的,肯定会找人同行的,是吧……”
唐初三干笑两声,“呵呵……”
“说吧,来的还有谁?”墨夭恒放开他,直起身,眸中含笑。
“轩哥哥,你不生气吗?”唐初三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是十多天前,一定会的……”墨夭恒抚着他的脑袋,叹息般地说道:“不过看来是我把情况想的太简单了,你们来一两个人帮我也好。”
“真的吗?”唐初三惊喜地问道,“这么说你不怪我们?”
“我们?来的是你和谁?”墨夭恒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
“其实也不多,”唐初三笑眯眯的,掰着指头算:“也就是风涯,苍吟,我一哥,二哥……和我。”
墨夭恒的手一顿,眼皮跳了跳:“也就是说,七鹰到了五个!”
仿佛没有听出墨夭恒语气中的不满,唐初三“兴高采烈”地笔划着说道:“其实昨天我们几个都跟在轩哥哥的身后呢,只不过你没有发现,后来看你状态不好,本来风涯想出来的,结果忽然想起你让堇哥哥在娈河城把他和苍吟赶走的事情,怕你见到他生气,身体更不好,就没有出来,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最小的我身上了……”说到这里,唐初三开始忿忿,“最可恶的就是一哥了,还说什么我最小,一定不会被赶走了啊之类的话,哼!”
“然后呢?他们几个人在哪里?”墨夭恒放下茶杯,神色平静。
“应该还混在阴家的车队里。”唐初三斜着眼想了想,又解释:“来的时候怕被人发现,风涯和苍吟都换上了阴家的人的衣服……”
墨夭恒单掌撑着额头,闭着眼,声音疲惫:“叫他们今夜到这里来。”
“啊?”唐初三忽然发现墨夭恒的异常,小心开口:“轩哥哥,还好吗?”
“没事。”墨夭恒睁眼,对上男孩担心的眼神,微笑,“只是冬至就快到了,没什么的。”
是啊,冬至啊,轩哥哥的坎……
男孩的眸中划过一闪即逝的光,仿佛是什么刻意隐瞒的东西。
女子动了动紧闭的双眼,似乎还有些疼痛,刚皱了眉,就听见一旁一个激动的声音:“小姐有动静了!”
屋中似乎顿时吵闹了许多。
接着,又是一个声音传来,如冬日滴落在薄冰上的水滴,夏日打在荷叶上的细雨,那么动听,那么温和,“小姐醒了吗?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声音的主人似乎走进了一些,冰凉的手搭在她的手腕,刺激的她轻轻一抖。那人放开手,道了声疏忽,便在她腕间垫了张手绢,复将手指搭在上面,半晌说道:“脉象稳定了许多,但还需谨慎调养。”
有人焦急地询问些什么。
有人低声回答了什么。
有人开门出去了。
再然后,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死寂死寂的,恍如那一蓬鲜血后的梦中。
干脆,就这样吧,多省事……
——“不要随便放弃啊,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伤心,伤害自己的人高兴……你的生命,也许是许许多多的生命换来的,这么可以随便就放弃呢……不管现实是那么残酷,要承担的责任是多么的沉重,都要勇敢的去面对……”
又是梦中那个虽然扰人却是那么动听的声音呢,是了,好像就是方才说话的人啊。
女子努力睁开重似千金的眼皮,看向仿佛蒙着一层白雾的周围——蜀锦的流苏斗帐,四角的镶玉扶床,帐顶嵌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在暗中发出幽幽光泽,上空的玉莲花中,悬挂着金箔织成的纨囊,囊里盛满药香。
已经到玉家了啊,不过不是漠然居呢,玉伯父真是疏忽……
恰在此时,门又开了,一个婢女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她睁着眼,不由一喜,“墨先生说小姐醒了呢,果然如此。小姐先喝药吧,这是先生刚开的呐。”
墨先生?就是那个雪冢,不,栖霞的墨隠吗?
原来是他……
婢女走来,将她轻轻扶起,锦被下的肌肤好似栀子花般清凉,仿佛是从月亮上滴下的露水,在女子身上蒸发成含着微雨的浮云。
“刚才说话的是谁?”阴魄咽下药,润了润干涸的嗓子,努力追忆那个昏迷中听到的清越动听的声音,“是……墨……隠吗?”
“是啊。”婢女老老实实回答,收好药碗,替阴魄捻好被子,便要退下。
“等等。”阴魄急忙唤道,“我带来的人呢?”
婢女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除了夫人和几个护卫,其他人都死了。”
阴魄一怔:都死了啊,难怪那个人要说什么我的生命,是许许多多的生命换来的……
那么,他呢?
也是如此吗?
“阴魄,”澜音公子推门而入,将屋内守夜的侍女摒退,坐在她的床边。
她睁开眼,淡淡一笑,“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娘怎么样,我睡了几天?”
澜音公子一顿,似乎没有想到她还这么有精力,“现在是晚上戊时了,伯母只是轻伤,没有大碍,放心吧。你睡了两天。”
阴魄闭上眼,没有开口。
尹素岚似乎在想什么,也没有再说什么。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后,阴魄开口了,“素岚,那个易水阁刺杀我的红衣女子,你认识吗?”
“绮梦使吗?”尹素岚垂下眸子,掩去一片寒意,“算是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她在刺下那一剑之前,问我:你就是和澜音订亲的阴家小姐吗?
所以……
“素岚,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这桩婚事会对你造成阻碍,”阴魄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就解除吧。”
尹素岚霍然一震。
“我只是,不希望,用它来绑住你。”阴魄叹息。
尹素岚调整了呼吸,微笑,“不用解除,我答应过伯母的,都会做到。”包括保全阴家,振兴阴家,还有,保护你,爱你。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我可以向母亲解释……”
“澜音公子一诺既许,岂能食言?我不会同意。”澜音公子的态度很是坚决,俯身靠近她。
阴魄闭上眼,依偎在他怀中——那么温暖。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会不会,成为我们三个的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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