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看着自己多年来的积攒被一扫而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哭够了之后写信去向张全义告状赵敬纵兵劫掠,另外写了封信给他的姻亲张顺,让他帮忙给赵敬穿小鞋。当然,钱通还没忘记派人去把县库里的东西搬回家,说县库是让赵敬给抢了。
张全义狼狈地回到了洛阳,他的人马在泽州附近听到李存孝杀来的消息,立刻就炸了营,四散奔逃,兵器粮草丢下无数。张全义只有一百多人的亲兵队还保持着建制,另外在路途上收拢了几百散兵,他现在手里只有这些人,其余的几千人随后的半个来月里才慢慢归来。
赵敬尝到了火器的甜头,而那几个道士对黑火yao的研究也基本到了头,赵敬就又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任务——试制传说中的火棉。这东西赵敬只知道是用棉花和浓酸造出来的,他把这个基本信息告诉了道士之后,又撒手不管了。经过两个月的实验,在付出了一栋房子和一条半人命之后,火棉造了出来。赵敬观摩了一下,这玩意确实比黑火yao厉害多了,不过道士很诚实地告诉他,火棉燃烧太快,还没找到能控制的办法,这打消了赵敬用火棉完全替代黑火yao的想法。
赵敬又冒出个新的念头,这一次大队骑兵冲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种大地仿佛都在颤抖的感觉挥之不去,下一次可未必还有这样的好运气,仅靠地形、简单的工事和轰天雷就顶住了骑兵的冲击。于是他又“发明”了地雷,小时候看过的《地雷战》里那些土制地雷赵敬也不会造,什么绊发、压发的原理都不懂,就连最笨的靠人工拉发的他也没想出来怎么弄。赵敬只好把地雷当作一个大号的轰天雷来造,引出一条很长的导火索来点火引爆,地雷里填充了火棉,铁壳里还塞了一些石块来增加杀伤力。这种土制地雷用木头人试验的效果还不错,只是导火索燃烧的时间不太好控制,赵敬大笔一挥,把这种新火器命名为“滚地雷”。
张全义回家还没怎么歇息,就接到钱通告状的公文,不禁又惊又怒。惊的是他本以为赵敬的那点人马被李存孝当点心给吃了,没想到他竟然逃了出来,还有能力攻城抢掠;怒的自然也是此事,作为后卫,赵敬自己还保存着实力而让河东军前进的这么快,害得自己仓皇逃命。张顺先得到了钱通的书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赵敬的机会,在一旁撺掇张全义趁此机会名正言顺地修理赵敬。张全义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用这种罪名惩罚赵敬,其他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赵敬带着全部人马毫发无损地回到郏县,他在军民当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可还没等他兴奋多久,洛阳发来公文,要赵敬去洛阳述职。赵敬猜到肯定是因为他抢了河内县的缘故,他并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回话说自己出征劳累,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无法前去述职。过了七八天,又来了同样的公文,赵敬用同样的理由再次推托。
而在洛阳的张全义已经气得摔东西了,他感到赵敬要尾大不掉了,越是这样他越想利用这个正当的机会把赵敬拿下来。于是他干脆直接发文将赵敬以纵兵劫掠的罪名免职,派人押解他回洛阳。
赵敬正把玩着他抢来的玉石狮子镇纸,心想抢东西还真是爽啊,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将领和军队都喜欢抢劫呢。正瞎琢磨中,洛阳的使者到了,当场宣布免除赵敬郏县县令职务,立刻押往洛阳受审。
这个情况出乎赵敬的预料,他一下蹦了起来,半是真实半是故意情绪激动地辩解道:“在下率兵跟张大人出征,九死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后方竟有小人如此构陷,在下不服!请张大人明鉴,还我清白!”
使者看赵敬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他是不是真是被冤枉的。他好言劝慰道:“赵大人,此中是非曲直尽可以向张大人分说,料想张大人定会明察秋毫。”同时,使者手背在身后轻轻挥了挥,同来的几名士兵向前靠近了两步。
赵敬此时身边只有李贵,见势不妙,便答应同使者去洛阳。赵敬让李贵去后面给他取件出门穿的衣服来,趁使者不注意使了个眼色。李贵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也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农家小子,他连忙一溜烟跑去找杨师厚。
使者等了半天不见李贵回来,怕夜长梦多,便请赵敬早点上路。赵敬主动要求戴上了枷锁,一行人出了县衙,赵敬这个样子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些胆大的百姓靠拢过来,问赵敬出了什么事,赵敬大声说自己被奸人陷害,要被押赴洛阳受罚。这时百姓越聚越多,一些人在人群里喊“赵大人是好官,不能抓赵大人!”使者和押解的兵丁非常紧张地看着周围的百姓。这时,杨师厚也带着一队人飞奔过来。使者看着这些拿着兵器的士兵,脸色巨变,结结巴巴地问赵敬:“赵大人,他们要干什么?”赵敬看到杨师厚,顿时放心下来,微笑着说:“大人莫慌,这是本县杨县尉,可能是以为这里出事了过来看看。”
赵敬虽这么说,可看着杨师厚和手下士兵不友好的目光,使者慌了手脚:“赵大人,在下对大人绝无恶意,只是奉命办事。”
这时杨师厚走上前来,盯着使者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如此对待赵大人?”
赵敬代答道:“这位是洛阳张大人派来的,张大人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要罢我的官,押我去洛阳受罚。”
杨师厚对使者说道:“赵大人是被冤枉的,还请大人替我家大人向张大人分辩。”
使者忙道:“那是一定。”
杨师厚向赵敬拱手道:“大人一身关乎我郏县上万百姓福祉,不可轻易犯险。如今张大人已经被小人蒙蔽,属下建议大人暂时留在郏县,向张大人分辩清楚再去洛阳不迟。”
使者刚要表示异议,被杨师厚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敬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使者说道:“杨县尉所言有理,还请大人回洛阳替我向张大人申冤。”
使者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如梦大赦般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打开赵敬的枷锁,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赵敬跟杨师厚相视一笑,向周围作了个罗圈揖,谢过众百姓仗义执言,然后两人一同回了衙门,这时李富和文定邦也闻讯赶来。赵敬不解张全义为何对自己如此态度,文定邦小心翼翼地说:“属下猜想,恐怕张大人已经对大人与朱王爷交往有所察觉。”
“张大人不是派你监视我吗?莫非你报告了什么不成?”
文定邦吓了一跳,连忙撇清:“属下已经投靠大人,绝对没有报告任何对大人不利之事。只怕张大人派的人不只我一个,而且近日来宣武来人频繁,也不像以前般遮掩,被有心人发觉不足为奇。”
“那如果张大人存心要对付我,该如何是好?”
文定邦想了想说:“大人可以向朱王爷报告此事,如果王爷发话,张大人也不敢不听。”
赵敬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修书一封,准备让人送去给宣武使者。还没等他把信送出去,宣武使者主动上门来了,还带来了朱全忠的书信,对赵敬大加褒奖。听使者解释说,宣武军在泽州被李存孝的骑兵打败,损失一万多人,统兵将领李谠、李重胤逃跑,李存孝紧接着又挥师收复了潞州,宣武将领葛从周、朱崇节也弃城而逃,李存孝几乎没受什么损失。朱全忠大怒之下杀了临阵脱逃的李谠和李重胤,其他人也都被责骂。在这种环境下,初出茅庐的赵敬不仅率军全身而退,还小挫了李存孝,朱全忠十分赏识,已经移文洛阳为赵敬请功。赵敬得意之余也暗出冷汗,他自己也没有全力以赴,而是给李存孝让开了道路,不知道自己被奖励是因为有其他更差劲的衬着,还是朱全忠并没有弄清楚详细情形。
张全义收到使者的回报和朱全忠的书信,一声长叹,看来赵敬要彻底失去控制了,朱全忠明目张胆地保他,自己也无可奈何。况且此时张全义也收到了消息,李存孝五千骑兵精锐也没敢硬冲赵敬的队伍,就凭自己手下这些人,就算真打起来胜负也是未知之数。虽不甘心,张全义也不得不放弃了扳倒赵敬的念头,朱全忠的书信虽是建议的口吻,自己也不能不照办,赵敬不仅不能处罚,还得褒奖。他转而考虑接下来如何做才能对自己更为有利。
随后,张全义发出公文,对赵敬在出征行动中先后作为前锋和后卫的英勇表现予以表彰,赏绢百匹,所有出征的将士皆有赏赐,普通士兵每人赏钱五百文。最倒霉的就是河内县令钱通,不仅没能把赵敬扳倒,反而被张全义以诬告的罪名革职。赵敬把自己得到的赏赐也给手下分了,大家皆大欢喜,可是不久之后赵敬就遇到了若干颇为棘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