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哈欠,一脚踢开了房门,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里面塞满了东西。走进房间,摸索着去点灯。哪知一阵冷风从身后吹过,不禁哆嗦了一下,但也不在意,摸到了火折子。灯点亮的一瞬,不经意间抬头感觉身后有一个身影,再一眨眼便只感觉银光一闪,身影便不见了。我转身,看到了正倚门一脸若有所思的人:“不睡觉你跑这来瞎逛荡个什么劲呀。”
天钰慕抬头,笑道:“就怕你忘了今天所说的话。”
“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打扰我睡觉小心明天一切都搞砸了。”我不耐烦地关上了门,哈欠连天地爬上了床。
天钰慕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扫了周围一眼,神情凝重地转身离开。
刚才那人是针对她还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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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便坐上马车一路抵达幻家。
“各位,里面请。”一个四十多岁衣着华贵神态严谨的男子过来接引。
“有劳了。”我抬手拱了拱,便与他走了进去,天钰慕他们紧随其上。拐来拐去,直至到一扇门前停下。那门异常高大,很有压力,上面刻着精致绝美的画,门中央缀了五颗淡青色的宝石,每个之间由白色的丝线互相牵引,形成一个五芒星。
“家主在里面等候诸位,请。”
我打量着那五颗宝石,心想着若是把它卖了不知道能卖多少,便没注意有人在说话,直到天钰慕轻咳了一声。我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失礼了。”
那人丝毫不介意,推开门,等我们进去后便将门关上了。
身后的关门声异常沉重,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为什么我有种进入狼窝的感觉?”我压低声音说道,耳边随即传来了天钰慕的一声低笑。
蓦然,墙上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足足点了好几分钟。
我抬头,惊叹了一声:“真浪费啊!”,大殿十分空旷,连说话声都有回音,而身后的几人听到这个感叹后差点倒地。
“呵呵,妖陵天绍的主人就是与众不同。”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惊讶。那人个子不是很高,面容异常清秀,每走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要不是看见他右手大拇指处象征身份的玄青色的幻戒,还以为是哪个翩翩少年。我上前微微一笑,做了一个揖:“贸然来访,还望见谅。”
幻止迁看了她一眼,回笑道:“想不到妖陵天绍之主竟然是个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说笑了。”此次前来特地为了方便换了身男装,而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心中顿时没底。
“不过……诸位,既然来了,就先玩个游戏如何?”他轻笑了一声,扫了眼其他人,看到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尔须,笑容加深。尔须闻声微微皱了皱眉头。
“既然如此,那请听游戏规则。”他手微微一抬,偌大的大殿顿时出现了十几扇的门,那些门都漂浮在空中,姿态各样,但门却一模一样。“这里共有十九扇门,其中只有一扇门是通往现实世界,其它的十八扇门就好比十八层地狱。你们呢,只需从这十九扇门中找到通往现实世界的门就可以,而其他的门进去后虽有一定的危险,但门内的尽头有另一扇门是通往现实世界,但前提是你必须能通过里面的一切障碍。如何?”
大殿内寂静无声。
聪明点的人都知道,除了一扇门外,另外十八扇门若是没有一定的本事,这辈子算是到头了。而他只是略提了一下门里面的那个门,很明显,他根本就是有极大的把握会赢了这场游戏。而这游戏在于他们而言就是以自己的生命来当做赌注。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其实当你们踏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走进了这个游戏。还有,这是个极度扭曲的空间,极度扭曲到一个界限后便会崩溃,你们还是会卷入这其中的任何一扇门。”幻止迁微笑着看着他们。
我看着这张及其欠揍的嘴脸,忽然有种想撕破他的脸的冲动,最后还是硬生生地给压住了。
这个混蛋,心如蛇蝎!
“呵呵,行动吧。”幻止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满脸笑容。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个混蛋,等我出来后定要把你那虚伪的嘴脸撕烂!”我怒视着他。正准备找门,却被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天钰慕给拽住了:“不要冲动。”
“你闹够了没有,这样很好玩吗?!”身后传来尔须清冷而带愠怒的声音。只见尔须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根拐杖,面带怒气地盯着幻止迁,而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凉凉地说道:“还真是老样子呐……”话说完他将手中的拐杖微微点地,顿时,周围的场景像潮水一般迅速散去。一切恢复了原样,只是大殿里多出了一些椅子,周围是一些形态各异的雕像,左边有一个极大的舞台。而原本是少年的幻止迁顿时幻变成了一个拥有红色长发,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他坐在一个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把深青色的折扇抵住唇边,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尔须:“啧啧,真是令人极其讨厌的力量呢。”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内便响起阵阵咳嗽声。尔须擦了擦唇边的鲜血,看着他,讽刺道:“真是心口不一,这不正是你所向往的力量吗?”
幻止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他身形迅速地一闪,转眼间便移到了尔须对面,手中的折扇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身体。尔须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感觉到疼痛。
幻止迁脸色微变,然后笑着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男子,目光移到了他的两指之间所夹的折扇上,眼底霎时浮现了一丝杀气,随即便隐去了。
“呵呵,真是好身手啊。”幻止迁从他指尖收回折扇,看着他,赞叹道。
“多谢夸奖。”天钰慕收回手,淡淡回道。
幻止迁走到大殿中央,站定,转头看了一眼被人扶着的尔须,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来此是为什么,不过在这之前不如先看一下这些。”他说完,手中的折扇指了指那个极大的舞台。顿时整个大殿暗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舞台。
原本空荡的舞台渐渐浮现了一个个画面,异常生动。
那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人来人往的人群显得异常热闹,尽管变化很大,但所有人还是看出来了那是瑞城。
“这是十一年前的瑞城,繁荣安宁。”幻止迁看着那个城市,声音有些渺远。他微微晃了一下扇子,舞台上便出现了一个极其混乱的场面。依旧是那个城市,只是早已不再繁华,一片萧索。远处的天边是血染一般的鲜红,城市中所有人面带恐惧,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拼了命地往前逃,后面是各具形态的幻灵,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凶残、暴戾、嗜血。甚至有人被活生生地拉进地下,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却可以想象到当时他们心中的恐惧。仅仅一会儿的时间,这座城市已成了一片空城,街道满是鲜血,残肢。
“这是十年前的瑞城,血染空城。”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悲伤和无奈。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那空荡荡的城市,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宣泊的脸色有些苍白,尽管已过去了十年,看遍了死亡的他如今看到这个画面,仍旧不能平静。十年前,当他看见手中的册子一页页地翻着,上面被一个个黑压压的名字所覆盖时,异常震惊;当他看到被鲜血染遍的瑞城时,心中震颤。
幻止迁再次晃了一下扇子。空城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神殿,神殿的最高层站着一个手捧淡青色簿子的男子,一身黑衣遮盖住了脸庞。他的对面跪着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孩子,那孩子被两个人押着,看不清面容。
幻止迁手中的折扇微微往下一压,舞台上空无一物,大殿慢慢亮了起来。他转身,看着众人,突然问道:“你们如何认为刚才的那个场面?”
“惨剧。”我很深刻地答道。
“悲剧。”卓子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惨绝人寰。”顾天齐一脸的愤怒。
幻止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不止。
“他怎么了?”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一直没说话的尔须动了下嘴唇,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笑了很久幻止迁才停下来:“想必你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查过了幻家是干什么的,在这瑞城的地位如何。的确,幻家是唯一一个目睹了十年前的那一场……闹剧。”
他的话一停就激起千层浪。
“闹剧?!你没搞错吧。”我震惊地看着他。
幻止迁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尔须,然后笑着说:“其实,换句话来说,现如今你们所踩的脚下基本上是十年前他们的尸体堆筑而成的……”
我听了后,顿时有些害怕,脸色有些苍白,话都有些说不清了:“话……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怎么?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他反笑道,然后见我没说话,“正因为是一场闹剧才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后酿成这样一个幻瑞芬悲剧。”
尔须听到后面,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
“幻瑞芬悲剧?”怎么感觉前三个字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我虽为幻家家主,但是这幻瑞芬悲剧也只是知道一点而已,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搞清楚这件事情。”幻止迁站在尔须对面,眼神沉暗,突然他蹙起了眉,转身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抿唇不语。
幻颜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家主,但当走近便看到家主旁边的衣衫上满是血迹的男子时,脚步停住了,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他惊呼道:“是你?!幻尔须!你怎么在这?!”
尔须皱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哟呵,好久不见呀,怎么时隔那么多年你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啊!”天钰慕笑着朝他挥手,讽刺地说道。
“你……”幻颜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冷哼了一声,目光投向尔须:“你不是离开了幻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够了!谁让你进来的?”幻止迁看向他,脸色异常难看。
“您昨晚说让我们来大殿。”幻颜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我在会客人的时候你不知道不能擅自进入吗?谁准许你进来了?”幻止迁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我错了。”幻颜有些不满,但还是低头说出了这三个字。
“滚去焕明池。”幻止迁说完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幻颜惊愕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家主,低低应了一声。
“好走呀!”天钰慕笑嘻嘻地朝他挥手再见。
幻颜转身,眼中蕴满了腾腾的杀气,拳头紧握,一出去便看到外面站着的三个人。
“呵呵,怎样啊!”幻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幻颜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便走了。
“嘿嘿,总算出了口气。不过……里面到底是谁呀?”幻日有些疑惑。
幻泠看着紧闭的大门,意味深长地说道:“命运之子……”
幻月有一瞬间的迷惑,但随即惊醒,看了一眼同样无比震惊的幻日,失声道:“是他!幻尔须!”
“幻瑞芬是幻家的第二十四任家主。”幻止迁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缓缓说了起来。“二十五年前风华正茂的幻瑞芬不顾家人的阻拦执意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娶入家门。那位女子名唤素华,拥有绝世容貌且气质非凡。他是偶然在回家的路途中在玉山脚下看到了她,一见倾心。尽管有人百般阻拦,但他还是娶了这名女子。这名女子虽为家主之妻,但却受尽冷嘲热讽,为了不想让她受委屈,家主便盖了一座素华殿,并严明禁止不许任何人接近。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两年。
二十三年前幻家外突然出现了一名衣衫褴褛的道士。那道士称自己是来看素华,并且手中有一封家书。家主一直以来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她不说,他也不问。即使手中拿着那封信,他也没有私自拆封,派人送到了素华的手中。自那以后,她便突染恶疾,寻遍了名医也无药可救。但家主并未失望,仍旧四处寻找。二十二年前家主消失整整三个月。三个月不长不短,但幻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素华诞下一子。那孩子出生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山崩地裂,仿佛末日一般,但景象却只持续了几秒后天上出现异象。以素华殿为界限,上空颜色分明,左边天空晦暗不明,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右边天空则晴空万里,偶尔有几只祥云缓缓拂过。
但当孩子诞下的一瞬间,幻家多数人便突染恶疾,跟素华的症状完全一样。于是便有人怀疑是她搞的鬼,那孩子是不祥之人。于是便违背家主之命,闯进素华殿,将孩子抱到了焕明阁。焕明阁与焕明池是幻家处罚受罪之人的地方。焕明阁内危险重重,阁顶上封印着上古灵体。他们将孩子送进去后,素华一病不起,强撑下去只为等家主回来。三个月后,家主回来听清事情的原委后异常震怒,将所有有关联的人全部扔进了焕明池。然而素华却病逝。家主无比哀恸,他与素华十分恩爱,一直想好好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却不料最后还是留不住她。他哀恸至极,甚至想要杀尽幻家上下所有人为素华陪葬。当他手执幻月之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开始了杀戮。幻月之剑所到之处皆血流成河。但突然隐约听到一阵阵的哭声,他蓦地醒来,意识到他与素华还有一个孩子时,他飞奔到焕明阁。残存下来的幻家人只知道他们家主进去后过了三天才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还知道他们的家主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残忍,凶暴,狠厉,冷血,无情,杀气重重,好像恨所有人。
于是,便出现了十年前的场景。“
大殿内一片寂静,似乎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
“然后呢?”我回过神,问道。
幻止迁苦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然后我也不清楚。”然后不顾他们震惊的眼神,说道:“这件事情成为了幻家一个谜,所以我想把谜题找出来,跟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有人都沉默,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他。
“十年前发生的那个事情有个引子。自从记事起,便每隔一周都会看到他往焕明阁跑,出来时就神情呆滞,等回过神时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十一年前一切看似平静,但幻家却暗潮汹涌。那年十月的一个晚上,他走进了焕明阁。由于孩子的好奇,便跟上了他,在门外偷听。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但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他在和另外一个声音说话,于是我便明白了一切。他每周都要来这一次只是为了听那个人的吩咐,而他也遵从吩咐,只为了一个,让素华活过来。于是那个人告诉他明年的十月,瑞城会出现很多的恶灵,让他放任不管,然后再将他与素华的儿子拖入幻冥地狱,他的妻子自然会活过来。于是便出现了那个以全城人性命再加上他的儿子来换取那个他钟爱一生的女人的闹剧。”尔须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一件事。
“幻冥地狱?”卓子越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惧。
天钰慕脸色沉了下来:“幻冥地狱,那是一个另外一个时空,超脱于六道之外。唯一的入口便是那座神殿。幻冥地狱里没有活物,只有白骨遍地,幻灵四处飘荡,其中还不乏有被封印的上古灵体。在那里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弱小的灵体必定会被比它强大的灵体所吞噬,所以留下来的都是绝非善类。当一个人类甚至还是一个孩子的人类,在那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嗯。那里的恐怖,六界之中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尝试。所以十年前的那次事件幸亏只是在瑞城,而没有往其他地方延伸,要不然天下将会变得生灵涂炭。”宣泊冷静地说道。
“为什么没有到其他地方?”我有些疑惑。既然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到其他地方呢?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命运之子。”幻止迁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看着面无表情的尔须,“命运之子被拖入幻冥地狱,抑制住了所有的幻灵。”
“谁?”下意识的一问。
“他。”幻止迁手中的折扇指向尔须。
尔须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以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
而其他人则惊诧地看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活着从那里出来。
“我想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到你在幻冥地狱的记忆以及事情的始末。”幻止迁站起身,看向他,笑道:“所以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所有告诉了你们。”
“十年前的那件事除了你们幻家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顾天齐开口问道。
幻止迁略微沉吟,许久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的情况,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幸存下来。
突然有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答道:
“没有。”
宣泊翻了一下记忆,抬头看向他们:“全城八千九百七一个人无一人生还。”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气。
就为了一个女子,牺牲了八千九百七十一个人,不知道是该说他痴情还是疯狂。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得到了幻止迁的应允,进来一个人恭敬地说道:“禀家主,外面有一人名唤杜延祈的人要求与您见上一面。”
“杜延祈?什么人?”幻止迁问道。
“僵尸道长。他说他知道一些您所说的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惊讶:不会是十年前的事情吧!
“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