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自是离不开人照料,傅天舟这边撂挑子做了甩手掌柜,仇龙定是不能再躲着不露面寻清净。每晚八点来钟,他总会驶着悍马奔驰在郊区的马路上。龙隐是他凭实力得来,一手扶持才有了今日的奢靡与风光,仇龙总不可能放任一些不知所谓的小角色毁了他的辛苦成就。
这个纸醉金迷的夜市村庄,处在城市的边缘,没有快节奏的生活压力,只为人们饮酒作乐,逃开那些蜗居房贷,升职争斗,也算是仇龙刻意创造的清净场所。
仇龙坐在月光酒吧的角落,只喝一杯冰水,什么也不做,漫不经心地看着舞池里的人疯狂扭动,心道,世人总有难以出口的苦闷,纾解不开,就只能想法子暂时忘掉了。
天知道傅天舟连着好几日不出现都去了哪里,老三正奇怪怎么仇龙会出面压阵,还以为是李家帮灭门的消息走漏了出去,仇龙怕乱了人心才过来看着,特意问了仇龙,却被否定了。
“Green这几日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李家帮的事不用操心,白道有公安厅,**有龙凰帮,国外走私有肖文山,影响这么坏的消息,自然会守得严严实实。”
舞池中央似乎起了冲突,骂娘的三字经不时入耳,仇龙冷眼看着两拨人推推搡搡,只道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闹两下自然会罢手,并没有打算刻意制止。见自家大先生不做声,老三也乐得看热闹。人群四散开来,喧闹渐渐熄了,只剩重金属的音乐一刻不停,骚乱的中心是两拨小伙子,叫阵的声势越来越大,已经毁了酒吧好几把椅子。本以为只是虚张声势,谁知道还真有人敢在月光酒吧里斗殴,仇龙似乎有些火气。
老三挥手令人散了人群,趁乱把闹事的人拎到角落,居然问出意外的东西。
“仇龙。”老三被允许直呼仇龙姓名,却总是不自觉带着些敬畏。
“怎么?”诧异地看着老三,仇龙知道,很少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李家帮的外围,为了争老大才打起来的。”
起内讧居然打到龙隐来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给他们这些喽啰随意滋事的吗?不过李家帮倒也是有许多年根基的大帮派,那日从核心人物到中层人员死了个干净,下面的外围小弟没了主心骨,谁都觉得自己资历深能力强,个个想争老大,最近几天正闹的厉害。一群不成器的虾兵蟹将还自以为有多了不起,就算当真得了老大,再竖起李家帮的称号,也得不了李家帮的精髓,不过是上不了席面的小帮派,哪天给人吃了都不够塞牙缝的。
看着毁了的什物,仇龙真是气得好笑,命人断了他们的腿骨,搜了身上的现金和银行卡,用来恢复月光酒吧被损毁的桌椅酒具,然后威逼这些小混混自己爬去警局自首,看看都够拘留多少日子。老三不过是在仇龙像劫匪一样搜现金时忍不住笑了一下,便被仇龙派了一份“苦差”。
“你去看着他们上路,不亲眼见着他们进了警察局,不许回来。”
这伙李家帮的残余,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仇龙也犯不着太难为他们,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不过老三可不这么认为。毕竟龙隐地处偏僻,已经临山了,最近的警局开车过去也要许久,让一帮已经残废的人自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可真不是段近距离。于是老三开车挂着一档,硬是陪这些断了双腿的人在郊区的马路上耗了四个多小时,才目送他们爬进了警察局的大门。此时,已经是凌晨,龙隐的热闹也早散了。
自那晚不欢而散之后好几天,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仇龙和傅天舟都没怎么碰面。傅天舟总是早出晚归,再加上两人不在一个班上课,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仇龙虽然不习惯傅天舟不在身边,却没有追问傅天舟的行踪,倒是老三,突然给仇龙打来电话,说傅天舟今天回了龙隐,进门谁也不理,只管自己抱着酒坛子喝酒,话也少的不可思议。
“你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
终于,仇龙不再沉默,他一改往日十一点睡觉的良好习惯,正襟危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冷眼看着直线都走不成的傅天舟出现在门口。晚归的人好不容易调整焦距看清楚沙发上的人后,抬头去找墙上的挂钟。
“都两点多了?你怎么还不睡……”
“还认识我啊?我以为你醉的连家在哪里都忘了,哪还知道我是谁。”
“怎么可能!我就是,我就是连我自己都忘了,也不可能忘了,忘了你是谁……”傅天舟尽量用清晰的语调回应着仇龙。
傅天舟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总能刺激到仇龙,连脑海深处最冷漠的神经也会跟着有细微的颤抖,随着神经网络的传送不断放大,直直震撼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因为听到某句话后忽然不想再责怪对方,仇龙冷哼一声掩饰情绪,起身上楼,故意忽视身后传来的因肢体不协调而导致的不规律脚步声。
“又来和我挤,之前几天我看你自己一个人照样睡的像死猪。”仇龙愤愤地看着倒在身边霸占了自己床的三分之二的人,实在忍不住要讽刺他两句。
“就是怕你把我赶出去,所以我都等到酒醒了才回来……早晨还要比你早起,然后出门……”话语间,有小孩子怕被抛弃的委屈和小心翼翼,而且句句吐字清晰,刚才醉酒的样子半点都没有。只是,关于傅天舟到底是醉是醒,仇龙从来懒得较真。
“你这次到底闹什么别扭,我只是偷窥一下龙凰帮的档案而已,总不可能是你担心龙凰帮抓我把柄吧?不管我想偷什么文件,谁也奈何不了我。你还真以为龙凰帮有本事抓我?你这顿脾气发的真是莫名其妙。”
“你那天咄咄逼人,我还以为你在怀疑我什么……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怀疑,我心里当然不爽。”
“呵,我有怀疑过你什么吗?”仇龙靠着墙壁盘膝而坐,悠然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床上的傅天舟,一脸的好笑。
“仇龙happy你少装蒜!”傅天舟猛然撑起上身,两眼冒着火直视仇龙,低声吼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算计好一切故意把话题引到龙凰帮几个杀手身上,来来回回不就是想套我的话,看我是不是龙凰帮的门徒吗!”
“也好,既然挑明了,那我们就有话直说。”仇龙戏谑地语气急转直下变成严肃的声调,“你是不是回旋刀王?”
没有回答。
“你这双手,握着刀的时候实在是……”说着,视线转向床面上支撑全身重量的手,审视着伸展开来的修长十指,平整华润的指甲,还有这个角度看不到的、不应该出现在这双手上的茧痕。就这样打量了许久,终于想到合适的形容词,“你这双手握着刀时,总让我不自觉联想到……哈迪斯。力量强大,却性格平和,虽被称为诸神中最神秘最无害的神,但是任谁都知道那是冥府的王,掌管着生死。”
“哈!冥王?你未免也太过抬举我!”傅天舟坐直身子,收起双手背在身后,相互摩挲着虎口的茧痕。
“怎么会是抬举?我和安乐sun较量了这么多年,一直分不出个高下,他的实力我比谁都清楚。”
“那又怎样。”
“当年在月光酒吧,你偷他贴身匕首,还耍赖当众要他难堪,他恨你到了骨子里,却始终没能拿你怎样,我是不信他肚量大到容得下你,除非是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他不得不忌惮着你。”
“安乐sun早就去别的城市定居了,他不可能为了我这个小角色长时间留在宿敌的地盘上。”
“可你和我在一起三年,也应该知道他向来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那就要谢谢你这个龙隐之王羽翼丰厚,借我避了三年。”
“你用不用我护着,恐怕你比我清楚。”
“说起能力……那你呢,happy,以你现在的岁数,却能轻而易举地控制全北方最混乱最复杂的、人人觊觎夜市村庄,难不成你有大靠山?龙隐那么近守着龙岭,你和龙凰帮是不是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明知道仇龙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来的,偏偏这样故意刺激仇龙说他倚靠别人才有如此成就,明摆着就是故意去戳仇龙的逆鳞。
面对仇龙眼底流泻出的冷光,傅天舟丝毫不做躲闪,直直迎上。
三年多来,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从没有过争执,如今这样为了一个离他们生活很遥远的杀手持续冷战一个星期甚至相互质疑,倒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良久,仇龙和傅天舟几乎同时叹出口气,然后,两人看过对方松一口气的神情,默契地决定将这件事就此掠过。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却又各自认定对方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又想挖掘对方的内心又不想暴露自己——两全其美的事哪那么容易得手。只有这样了,收起一部分好奇心,拿出狼的持久力和耐力,坐等未来的好戏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