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清晨的空气有微微的凉,九中大门敞开,迎接新一批高一新生,孩子们脸上都写着对新校园新集体的新鲜。男孩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学校大门前的道路两边,并不急于进入校园。似乎在等待什么。
学校门口两百米外有专门的存车处,学生要把车子存放在固定地点后走路进入学校,以免发生人多磕碰事件。
远远的,仇龙傅天舟两人刚一出现,男生里就有了骚动。两人一走近,打招呼问好的声音就此起彼伏,仇龙生性冷漠,理也不理各个兄弟朋友的话茬,目不斜视只管走自己的路,倒是傅天舟如鱼得水般和谁都能扯两句废话,不一会就被仇龙甩在身后,他也不去追,只是和大家笑笑闹闹,开心的紧。
仇龙的脾气傅天舟最是了解了,别看两人独处时仇龙像个平常人一样和他聊天聊地什么都不忌讳,偶尔心情好了还能冲自己笑上一笑,可只要多一个人在场,都别想仇龙多说半个字,不转身走人都是给面子了。
虽然傅天舟总是把仇龙放在第一位,但不代表他的世界里只有仇龙,他也有其他朋友,他也有自己的爱好,比如他很擅长玩刀。更何况傅天舟本身就是爱极热闹的人,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喝酒的哪回都少不了他,玩的最疯的也是他。也有人奇怪,性格相差这么多,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是怎么朝夕相处的,不过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时那么和谐,别的东西也就没什么非要追究的了。
一进教室,傅天舟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赍琪,她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旁边站着一个女生,个子身形都和赍琪差不多,只是看着要比赍琪世故些。披肩发高高束起,发梢隐约有烫过的痕迹,弯曲着自然的弧度。两个人有说有笑,很熟络的样子。
“Moon!来的好早!”
“嗯?”赍琪听见招呼声有些诧异,想不到新班级里还有什么熟人。思考间,傅天舟已经站到自己面前,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仇龙好像提过他和自己一个班的事情,怎么就给忘了。“是你啊,你也挺早。”
“喂,干嘛这么生疏啊,好歹整个假期我们也是天天见面呢,怎么也该熟了吧!”说着,转头对另一个女孩做自我介绍,“我叫傅天舟green,和moon也是好朋友哦。”
“姮姹eleven。不过moon,你们住在一个生活区,怎么没听你提过他?新邻居吗?”除了第一句,姮姹的每句话都不是对着傅天舟说的。
不等赍琪开口,傅天舟就替她回答了,“我可是老住户,只不过是寄住在朋友家。算算也三年多了呢。至于为什么之前和moon姑娘没有交集呢……嘿嘿,恐怕得问问楼上那个家伙了~对吧,moon?”
“哪个家伙?”不知道傅天舟和赍琪的默契在哪里,被蒙在鼓里的姮姹只能追问道。
“仇龙happy啊!不然还能有谁。”
“哦——仇龙happy啊!”
听到傅天舟提到仇龙happy的名字,姮姹忍不住冲着赍琪暧昧地笑。女孩子的友谊里几乎没有秘密,相互的心事都不隐瞒,尤其是自己心里装的那个人。暗恋是有甜有苦,偷偷看一眼对方就会很知足,偶尔说过的几句话就可以回味好几天,可是碰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心里似乎又会苦苦的涩涩的,这些粉红色小秘密不和闺蜜分享和谁分享?赍琪了解姮姹也是深到骨子里了,看她笑的那么阴险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毫不客气地狠狠瞪了回去。
想起来又有几天没见过赍琪,傅天舟问了个问题。
“Moon你怎么又失踪?跑哪去了。”
“又好几天不在家?moon,你是不是又去那了?”
“这次没多待,就停了一个晚上。”
“喂喂喂,你们俩说什么呢?‘那’是哪啊?”
不理傅天舟的打岔,姮姹继续问赍琪。
“高中功课更加紧张,别老过去那边了,moon我怕你来回折腾身体受不了,你不去探望,他们也能理解的。”
“我知道……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不会再去了。”
“听你俩说话真费劲……懒得理你们,你俩慢慢亲热,我找我哥们儿亲热去!”
看着傅天舟和一群男生打闹,姮姹小声嘟囔道,“这人怎么这么贫啊。这么多话仇龙也不嫌他烦。”
“他们两个一冷一热,走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和谐,你见过了肯定就不说刚才的话了。”
“喂,moon,是不是只要和仇龙沾点边的你就都说好啊!”
“Eleven啊,问你个问题——你知道太极八卦图有什么妙处吗?”
“这和我们刚才讨论的问题有关系吗?你别是故意岔开话题吧。”
“知道八卦图里的阳鱼阴眼和阴鱼阳眼什么意思吗,就是世间万物相互渗透相互转化,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合相克相生,万物不灭生生不息。在哲学上就是矛盾的对立统一体。你,明白可否?”
良久,姮姹无言。她这会儿只恨当初赍琪抱着易经苦读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把那一厚本书抢过来毁尸灭迹。现在可好,让她和自己扯这些阴阴阳阳的论调,还没有专业术语能回应她,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晚上——
“新学期新气象,在新班级的第一天过的怎么样啊,happy?没有我在身边,是不是很寂寞?如果是就直说哦,我可以马上回到你身边滴~”
晚饭后,仇龙就一直抱着笔记本不知道忙些什么,傅天舟收拾完碗筷回到大厅看到的就是一副埋头苦学的仇龙,想到今天一天都没有好好和仇龙说几句话,心里就没着没落的,于是傅天舟行动快于思想地冲到沙发上抢下了仇龙的本本。
“我看是你寂寞吧。别闹,笔记本还我,我在查东西。”
“什么东西比我还重要?我倒要看看……嗯?穿骨枪手?”看到这个名字傅天舟一脸的诧异,“Happy你查这些做什么?你这是侵入龙凰帮的系统了吗?小心被他们察觉啊!”
仇龙两眼刀一样剜过傅天舟,随口嘟囔了句“真啰嗦……”
“切!换了别人我还不屑于啰嗦呢!”
做势要把笔记本抛到窗外,在仇龙危险的眼神中,又借着动作的划过,身体转了整整一圈把某人最爱的本本轻轻砸进主人怀里。
仇龙爱惜地抚过金属烤漆表面,擦掉傅天舟留在上面的指纹,诡秘地笑着。
一旁的单人沙发,傅天舟闲闲地削着水果。之后就窝在里面三心二意——一手拿着水果啃,另一只手里的水果刀随心所欲得变换着花样,眼睛哪儿都不看,只是莫名其妙地审视着仇龙嘴角那一抹颇有心机的笑。
“穿骨枪手是龙凰帮今日第一强将,擅长用枪,其快狠准是当今无人能敌。尤其是他控制枪支的力度,总能使武器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穿骨枪手一举成名地第一战就是用手中的子弹杀死了成倍的人。颗颗子弹穿透人骨,力道不减仍旧可以致命,所以人称穿骨枪手。他的子弹都是金刚石打磨而成,晶莹剔透可爱诱人。回旋刀王……玩起刀来也是出神入化,很难被人找到破绽。尤其是他那双寒铁制的刀,可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刀,刀体四季不变的低温三尺开外都能感觉的到,利可劈石。刀口锋利,划破皮肤肉不外翻,伤口极细。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说明它的奇特。回旋刀奇就奇在……是以人血为引才打制出来的。”
“人血?!”本来兴高采烈地玩着水果刀的傅天舟,突然听到人血这个词着实吓了一跳,还差点误伤到自己。
“对,就是人血。最初锻打时那块难得的原铁无论如何都成不了型,龙皇无奈只得以人血为祭这才制成了刀。不过你不用害怕,只是几滴而已,为的只是镇那寒铁。”说话间,仇龙双手交握相互摩挲。
“血祭……”
意外的,仇龙居然从傅天舟脸上读到了明显的嫌恶。虽然不明白这种表情从何而来,但是这并不影响仇龙的思路。停顿半刻,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可惜,从这两柄刀问世直到现在,我始终无缘见识……”即使是明显正在沉思的傅天舟,也隐隐感觉到仇龙口吻中流转的遗憾与渴望。
仇龙生性冷漠至极,会主动关心的事少之又少,提及回旋刀王他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浓浓兴趣,这让傅天舟更加担忧仇龙的安危。或许龙凰帮千百年来以义当先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但不代表龙凰帮会纵容窥探自身机密之人。
至于仇龙异常感兴趣的刀,确实称得上举世无双万里挑一,足以让世间一切爱刀之人为之癫狂。
用来打造回旋刀的寒铁是极峰下的千年寒铁。经历了太多年月,骨子里淬了冰雪的清冷和孤傲,有了几分灵性,不屑于凡夫俗子的锻打,所以技艺再精湛的铸剑师也降不服,即便是干将莫邪的后人。只有比极峰更寒,才能压制寒铁的浮躁。龙皇借鉴上古神话干将莫耶的铸剑法,以人为祭,降服寒铁,最终得到两柄好刀。而这两柄刀,恰恰归龙凰帮年轻代里排行第二的杀手——回旋刀王所有。
不等傅天舟从这一轮震惊中缓过神来,仇龙的又一波袭击紧随而至。
“另外,你有没有听说李家那帮地头蛇的事?”
“李家帮?知道啊,昨晚被灭门了,一个活口没剩。有消息说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体内也检测不出任何毒素和药物反应,所有人看上去都像是无疾而终,但是不可能一百多人同时自然死亡。就是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无声无息地杀掉这么多人。不过happy,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地头蛇,在国内销售盗版碟片和***这块还是有很大影响的……”说到这里傅天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话头,惊恐地望向仇龙,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仇龙向来憎恨搅污一锅高汤的老鼠屎。
“不是我。我从不沾人命。”仇龙明白傅天舟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干脆地否定了他的想法。
也难怪傅天舟会怀疑仇龙,李家帮的灭门不仅事出突然而且相当诡异,黑白两道的知情人不约而同地对外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仇龙却刻意提起,傅天舟很难不去猜想他的目的,而最容易想到的无非就是表功。当然,杀人不是功德,可是如果死掉的是这些社会渣滓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傅天舟却忘了仇龙并不是什么都表达出来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算计好的,之后的每一步更是环环相扣。
察觉到傅天舟的安心,仇龙继续说道,“是龙凰帮。”
“又……又是龙凰帮?”
“龙凰帮又培养出一个能人。专司医药和毒术,是凰后的关门弟子,得其真传。悟性极高,青出于蓝。无论是医学药典还是毒术巫蛊,她都异常精通。”
“Happy,你不能再入侵龙凰帮的绝密系统了,这样做太危险。龙凰帮是什么样的帮派你不是不知道,你不能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好奇心——”
“这个杀手,龙皇称之为——至尊毒女。”不想听傅天舟继续啰嗦下去,仇龙刻意打断了他的话。
被截住话头的人脑海里只有最后四个字不停地回响,至尊毒女……毒女……良久,傅天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女,女人?”
丝毫不意外傅天舟会有这样惊讶的表情和语气,只是他的反应似乎又和自己的预想有两分差异,有一瞬间,仇龙似乎都有点怀疑自己最初的推断了。
从晚饭后的这场对话一开始,傅天舟就一直被仇龙牵着鼻子走,半点主动权都拿不到。不得不说,这很容易让人有挫败感。
到了这会,傅天舟已经很累了,有种脑力角斗后的虚脱。趁着谈话的间隙,细不可闻地叹口气,起身将水果刀归位,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短袖衬衣甩在肩上,努力想甩开脑子里那个“人血祭刀很恶心”的想法,朝大门走去。在厚重的木门关上的瞬间传来傅天舟疲惫的声音——“我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