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庄严身后的那些个家将也被打发了,这时,酒宴开席,令狐綯酒杯相邀共饮,李义山趁着这个机会又是一段介绍,那口中报出的人名听得他一愣愣的。
好家伙,这小小一桌不过十余人,竟涵盖了长安城大小不同的官员,听意思,这群人的长辈该是所谓牛党一系在帝都的部分人马了。庄严睁眼看去,那最高傲的一位就是当朝宰相牛僧儒的小儿子了。至于其他人,什么三书省,六部,九寺.....
这一个个的名字报上来,惹得庄严心惊不已,要是今天被有心人一宣扬,庄严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哆嗦,嘴里泛着苦笑,奶奶的,这那是喜宴,根本就是鸿门宴!
“早就听闻庄兄的名号,只是一直无缘相见,甚是可惜,今为义山洗尘,始有机会相见,闻名不如见面,庄兄果然一表人才,今天我敬君一杯!”
唠唠叨叨说了几句话,令狐綯朝着庄严举起了酒杯。
“不敢当,不敢当!”庄严举杯遥遥相对,淡淡得笑着说道。
“哦?”坐在一旁不远处的牛健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得望着庄严,“庄兄客气了,这些天,李兄可是常说起你。你们也是游学时的老交情了,他总不至于说谎吧。”
“就是就是....”
“庄兄不必谦虚嘛...”
牛健话音一落,紧接着又响起几声应和。庄严抬眼望去,只见牛健一脸热情,但不知为何,庄严总感觉那热情的笑容中套着一股虚假,好似皮笑有不笑。再看那些牛健话音一落便跟风的家伙,就连笑容都欠奉,反而讨好得望着牛健,那模样像极了几只讨好主人的哈巴狗。
如此一幕,让庄严不免心头一皱,瞅了一眼令狐綯,那欲言又止的羞涩表情一闪而过,不禁让他有些诧异。
情报中的令狐綯应该是某位亲王的幕僚吧...这样子,可不像啊...
“哈哈哈,我这兄弟别的都好,只不过太过谦虚,令人无奈啊,呵呵,喝酒,喝酒。”李义山打了个哈哈,猛然举起酒杯,瞅着庄严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歉意,似乎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
庄严淡然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
这酒.....还要喝啊...算了,今次便算了...
一口将杯中的米酒饮尽,心中蔚然一叹,他看到了李义山的歉意,自然不想拨了对方的脸面。
于是,在庄严有意得避让下,一桌酒算是吃的宾主尽欢。感受到庄严的退让,牛健等人的笑容更甚,锐气更胜,畅怀得大笑,种种表现则让旁座屡屡回头,那脸上厌恶的表情毫不遮掩。
庄严看见了,牛健更是看见了。不过却是不以为意,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能来这层吃饭的人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自然不会去生事。
“我曾闻...”
一直默默坐在其中的一位少年轻轻得起身,朝着庄严举杯,那是一个看上去极其文雅的少年,一张秀气的脸庞上不曾绽放半点笑容,语句很轻,却奇异得响彻在众人的耳中。
一时间,众人有些愣神,一桌上更是悄无声息,只有那轻吟声缓缓响起。
“我曾闻石湖有鱼,长约七尺,浑身布满血红色的鱼鳞,有幸运的渔夫偶尔会看见,传说其状如鲤,却并非完全相同,而且只能在白昼观之,夜晚却消失无踪,我曾苦思悯想却依然无解,不知庄兄可解我惑?”
庄严沉吟片刻,轻轻得放下酒杯,庄重得望着对方,刚才李义山已经介绍过此人,乃是大学士周墀的儿子,名周如。在长安城中亦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传其有乃父之风,更是能言善辩。
“周兄所言,却是名为横公鱼!此鱼生于石湖,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化为鱼,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即死,食之可却邪病。此鱼记载于《神异经》,如周兄有兴趣,可以一观。”
周如眼神一亮,接着问道“我曾闻,东海有一兽,甚是奇特,那是形状大小均如白兔一般,更有尖利的双耳,啸声如雷,曾有人偶尔看到它与狮子的对战,只是一声吼叫,便把狮子驯服,不知这是什么异兽?”
“这是吼,形如兔,两耳尖长,尽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见于《偃曝馀谈》”
“传说在某些古老部落中又一祭祀,长着鸡一样的身体,嘶鸣却如凤凰,能够驱逐野兽,避免灾害,敢问...”
“如我想没错,应该是重明鸟...《拾遗记》中曾有记载...”
两人一问一答,探讨得越来越深,四周众人仿佛被带进了一个神秘异常的世界,不仅令人大开眼界,更是心神向往。
周如满足得吸了一口气,满面红光,朝着庄严深深一礼,“庄兄大才,不愧是博古通今,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感觉到周如的真心实意,庄严也是肃容回礼道,“没想到周兄对这些也有研究,如果有所需要,还请来府一叙。”
说吧,两人相视片刻,颇有心心相惜之感,不由同时笑了起来。
“呵呵,周兄,我早就说过我贤弟乃是博古通今之人,你还不信,如今算是大开眼界了吧。”李义山更是大声畅笑,一旁,牛健的脸色变化得就如同锅底一样黑,此时,猛然有人出声,却是早有察言观色之辈发出酸溜溜的言语。
“博古通今?那神话传说知晓再多有什么用,多学无用啊。”
“如此一说,倒也是啊。”
“是啊是啊。”
众起跟风者居多,闻言,牛健的脸色有些好转,基本算是恢复了平静。
“哼!无知,这天地之大,何其不有?谁有敢说那些神奇异兽全然灭绝,单单就我之前所说,那在东海见到‘吼’的正是我家的健仆之亲友。”周如见状,不由挥了挥衣袖,一脸鄙视得说道。
“周兄!就算如今还有这奇异神兽,我等书生自是该学习那治国之道,于这杂书杂学,有之何益?”牛健重重得放下酒杯,一脸冷冽得望着周如,脸色难看,在‘周兄’的名字上不免加了重音,然后颇有咬牙切齿得说道。
那表情,那神色,带着警告,也带着一丝威胁。
可周如却当作没有看到,他冷言看着牛健,沉道“尔等深处帝都,从来不关心天下,就算学了那些之乎者也,就一定能治国修身平天下了嘛!?”
“周如!”牛健一声爆喝,猛地站了起来。
看着暴怒的牛健,令狐綯默然一声轻叹。
竖子,不足以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