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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朝闻道

“修罗,你知道你叛出英雄冢后,你师尊有多难过么?你们师兄弟三人,追魂最为沉稳,本为你师尊钦定的接班人,可惜追魂与采薇那个丫头……”说到这里,阖岳黝黑冷峻的脸庞罕见的有些萧瑟之意,他徐徐叹了口气,续道:“无常阴狠有余,却大气不足,没有容人之量;而你天资卓绝,性格坚毅,杀伐果决,又最重情义,在英雄冢里声望更远胜无常,本该为下任冢主最理想人选。可谁知道,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情义二字上……修罗,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师尊一代枭雄,老来又怎愿落得一个后继无人的苍凉?多为你师尊想想吧。”-

修罗脸上的杀气渐渐隐去,他微闭着眼睛,深深吐了口气。-

“阖岳师叔,我是一个孤儿,自五岁开始四处流浪,十岁以后就跟随西风师父来到英雄冢,师尊,阖岳师叔,追魂师兄,采薇师姐就成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我也一直把英雄冢当做我在这世上的家。现在我叛出英雄冢,是为不忠;师尊于我有授艺之德,养育之恩,而我却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是为不孝;追魂师兄待我如手中,而他最终却死在了我的刀下,是为不义。师尊教我读孔圣之书,忠,孝,节,义,是为人之根本,现在我这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欺师灭祖弑兄之徒,本不该苟活于世上。”-

说道此处,修罗猛然睁开了微眯着的双眼,眼光熠熠如弯月一般,“若单单只为报公主救命之恩,那修罗已倾尽了全力,就算我现在马上自刎于师叔面前,相信公主亦不会怪我。”-

不知何时,姬清已是泪湿双眸,这个优雅婉约如莲花的女子猛然跳下马车,扑到了修罗怀中,她用尽全力的抱住了这个为她背弃全天下的男子,她徐徐摩挲着修罗的面颊,凝视着修罗弯月般的眸子,哽咽道:“修罗,你知道吗?在我觉得所有光明都已隐匿,所有希望都已远去的时候,是你为我打开了一道门,告诉我希望就在那里,而光亦永远不死。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记忆,放弃吧,你说你不会让我不开心,而我又怎愿见你为我众叛亲离?”-

修罗注视着姬清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缄默不语。

某些温暖的回忆,默契的回响于两人的脑海。

十年前,他是一个黑瘦孱弱的小乞丐,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燕国小公主,他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墙角,她脱下貂皮大髦披在了他的身上,他呆板木讷,她笑靥如花——这,就是他与她的初见吧?

十年后,竹帘升起,绸幔散去,他是凶名冠于天下的英雄冢刺客,她是背负使命去代国和亲的政治筹码,她在帘中,他在帘外,一个窈窕的婀娜倩影,一个砰然的心动失神,守护的信念就此埋下,所以才有了后来那句笃定的承诺:“我会保护你的。”

-她与他如此相似,都背负着难以言语的伤痛,都习惯独自面对困境,都擅长用冰冷傲气的面具武装内心。-

但她不是凌霄花,她的坚韧比木棉更甚。和他之间的牵绊,永远不是建立在她对他的依附之上。他在暴雨中手刃前来绞杀的英雄冢刺客,她在穹庐中彻夜不眠的守候,然后执子之手,才发现彼此都在努力。不过姬清看到的应该更多——这个负伤累累的男人,一直那么拼命地为她努力。-

于是就有了那个月夜的对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修罗笑了,温暖的笑容融化在呼啸的北风里,“阖岳师叔,你说人之一世,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是为权势,为名利,为财富,亦或是别的什么?”

阖岳不由沉默起来,过了良久,才讷讷道:“我怎么知道?”

修罗打量着阖岳,白羽,围着他的一众刺客,他的眼神崩射出了夺目的光华,似乎有着一种能看透人内心深处的魔力。

“以前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杀人,可是大师兄用一个真正剑客生命中最后的光芒告诉我,只有为天下苍生而战,才是一个武者真正的道,有一群草原人用八百个鲜活的生命告诉我什么是重承诺,轻生死,后来我渐渐的就想明白了,一个人必须要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如此他的人生才会圆满。任何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能再让我的刀染上哪怕一丝无辜者的鲜血,我欠了公主一个死生契阔的承诺,欠了大师兄一个为天下苍生而战的遗愿,在昆仑山下,我还欠了呼延部落八百座坟,就算世人说我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我亦不会后悔,因为我知道,我的道义在那里,那我就必须去那里。孔圣也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希望师叔成全,也希望师尊不会怪我。”

“好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如此豪情,当慨而歌之!”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高渐离不知何时已来到了酒肆外,饶是以西风,阖岳之能,竟也未能察觉,他背着屠狗刀,抱着古筑,竟不管此时肃杀的氛围,席地坐在了雪地上,击起筑来。

修罗回身将姬清拥在了怀里,“清儿,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亦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记忆。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光明,什么是希望。”

一阵悠远的歌声响起,姬清不由侧耳凝听起来:

“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一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

——这是高渐离的筑声吧?-

她默默靠在了修罗肩上,这个在她面前向来寡言的男子,终于吐露今生的誓言:-

——我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牵绊。我所希望的,就是能够,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不是天长地久,而是长相厮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世人只懂你侬我侬的缠绵,却不知这样的相守,褪去了所有华丽辞藻肌肤厮磨,到极深时终显淡,宛若传世的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只因纯粹真实。-

高渐离一曲唱罢,解下了背着的屠狗刀,对着修罗笑道:“这个指甲比头发还长的老头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满脸阴戾的白羽,朗声道:“老头,看什么看,老子说的就是你,哭丧着一个死人脸,好像老子杀了你亲爹一样,你高大爷今天看你不爽,来过两招?”

白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愈发惨白阴冷,他凝视着倒提着屠狗刀的高渐离,徐徐摩挲着双手狭长阴绿的指甲。

不知何时,樊於期亦从酒肆中走了出来,他解下了腰间的五尺长剑,默默站在了修罗背后,沉声道:“你叫修罗是吧?我就是那个被嬴政杀了满门的樊於期,把公主交给我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保管公主不会掉一根毫毛,你也不用谢我,我帮你第一是因为欠了荆卿一条命,第二就纯粹看这些黑皮蛤蟆不爽而已。”

看着这两个突然杀出的男子,阖岳黝黑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他叹了口气,对修罗说道:“修罗,老夫在问你最后一遍,即刻杀了七公主,跟我回英雄冢,从明天起,你就是新任英雄冢冢主,除秦王外,当今世上将再无一人能制约你,你可否愿意?”

修罗双膝跪地,对着咸阳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起身,用布条将右手的伤口紧紧缠了起来。

“磕了这三个头,希望西风师父他老人家能原谅修罗不孝。记得在修罗踏进英雄冢的第一天,西风师父就对我说,一入英雄冢,即踏生死路,身为一个刺客,本该斩却一切尘世牵绊,可有些东西,是修罗无法放下的,如果放下了,那修罗也就不再是修罗了,路是我自己选的,师叔无需再多言,修罗所求的,亦不过是无愧于心四个字而已,还望师叔成全!”说着,修罗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长剑,他左手持剑,整个人骤然沉寂下来,“阖岳师叔,其实很小的时候,我是一个左撇子,这套左手剑法是关在英雄冢地牢里的剑圣葛聂所创,我帮他杀了三个人,而他传了我这套剑法,今天就用它来会一会师叔的三十六路虬龙棍法吧!”

言毕,修罗骤然一声大喝,整个人吟啸而行,一把长剑翩若惊鸿,沾染着这盈袖的夜色,直奔阖岳而去!

易水南岸,秦军大营。

朔风料峭,军角吹寒,夜空上,军营的旌旗猎猎而响,映衬着雪夜惨白月光,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王字。夜空下,一队队负责巡逻的秦军兵士却把玄黑铠甲下的身体抖得像标杆一样笔直,迈着整齐步伐,手中陌刀泛着冷冽光泽,彪悍的气息呼之欲出。

秦军大营外,一阵纷沓马蹄声卷地而来,清冷月光下,一匹矫健挺拔的高头白马喷吐着白色雾气,依稀可以辨认出马上是一名女子,她一身红衣,虽戴着斗笠,却掩饰不住那容颜如花,娇颜螓首,身姿娉婷,婀娜动人,竟夺目如这雪夜里摇曳的红梅一般,呼啸北风吹拂着那斗笠下的三千青丝,飘扬弥散在夜空里,唯美如工笔勾勒的画卷。

“来者何人?”赵甲是负责今夜军营大门巡逻的秦军贪狼营百夫长,或是马上骑士的风姿过于撩人,亦或是这幅雪夜,骏马,美人的画面过于唯美,素来寡言的他亦不由补充道:“这位姑娘还请留步,擅闯军营可是杀头的死罪。”

伴着一声轻叱,马上红衣女子一提座下骏马颈部的鬃毛,座下骏马一声长鸣,人立而起,稳稳地停在了军营大门外。

只见红衣女子翻身下马,递给了赵甲一块腰牌,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劳烦这位大哥把这块腰牌转交给王翦将军,就说咸阳故人求见。”那女子轻启朱唇,嗓音说不出的婉转空灵,竟在这燕赵苦寒之地,让人有身处江南水乡闻杜鹃,于杏花烟雨中听侬音的错觉。

赵甲彷如痴了一般,他实在想象不出,世上还有如此动人的声音,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接过腰牌,结巴道:“这……这位姑娘还请稍等,我……这就去为您通报!”

“多谢这位将军!”,那红衣女子看着赵甲笨拙的摸样,不由轻声浅笑起来,这一笑直似烟花三月里春风拂面一般妩媚动人,更添她撩人姿态,偏又让人无法对其生出亵渎之意,仿佛只要让这天仙般的人儿微微皱一下眉头,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罪过一般。

闻佳人浅笑,赵甲更添窘态,连忙逃也似的直奔大营帅帐而去。

约莫盏茶功夫,赵甲快步行之军营外,举手恭声道:“原来姑娘是将军故人,姑娘这边请,小的先前怠慢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将军不必多礼,还要劳烦将军带路了。”红衣女子巧笑倩兮,明眸溢彩,顾盼之间,竟有一种倾城覆国之风情。

两人迤逦而行,沿途军帐林立,鳞次栉比,但除巡逻之军士匀称的脚步声,硕大一个军营却显得出乎意料的安静,由此可见主帅治军之严谨。

“姑娘,这就是将军帅帐,将军已恭候多时。”

顺着赵甲所指,红衣女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营帐巍然而立,却并无一丝奢华之意,简约朴素的布局大气十足,营帐内灯火通明,隐隐有朗朗书声传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这声音沧桑厚重,大气磅礴,虽读的是儒家之书,却并无一丝阳春白雪之感,抑扬顿挫间,颇有些铁板敲打铜牙的气势。

“原来王翦叔叔也喜欢读论语么?”红衣女子掀帘而入,开口说道。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骤然进入视野。

这是一个已过了壮年的男子,他坐于营帐正中的军案前,手里捧着一卷论语,但笔直如苍松古柏的坐姿,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神光崩射的一双眸子,甚至那岁月流逝沉淀下来的沧桑,都无一不衬托着眼前男子强悍铁血的作风。

王翦,当今秦国第一名将,生平未尝一败,麾下二十万贪狼军更是凶名冠于天下,其战绩之彪悍,放眼秦国四百年历史,亦只有当年坑杀四十万赵军,被称为一代杀神的武安君白起方可与其相提并论。

【笔者按:王翦,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六国覆灭,除了魏国之外,其余五国皆为其所灭,享年六十又四,生平经厉大战无数,史书载未有一败,虽不排除夸张的春秋手法,但称其为战国末年第一名将亦不为过,击退匈奴大军千里,手刃匈奴单于的蒙恬与之相比,亦相形见绌】

“闲来无事,聊解孤独而已。倒是采薇丫头你,千里跋涉从咸阳来到易水,不会是专程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伴着一阵爽朗笑声,王翦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要是王翦叔叔都算一个糟老头的话,那这世上当真就再无一个美男子了,”采薇微微一笑,“一年未见,王翦叔叔身体可安康?”

“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倒是你父亲,西风阁下近来可好?想当年我们一起擒吕丞相,诛长信侯嫪毐,一晃已是十数年矣,现在想来,当真是白驹过隙,岁月还真是不饶人!”思及往事,王翦亦不由一声长叹。

“父亲大人身体还好,就是诸多琐事,脱不得身,他老人家亦十分挂念王翦叔叔。”采薇似想起了些什么,眉宇间掠过一丝痛楚。

王翦微微摇头,又拿起了案上的那卷论语,凝视了一会,方才开口道:“丫头,孔丘先生这一部论语,不知你最喜欢的是那句?”

“父亲他平生最敬孔圣,而他最喜欢的应该是那句‘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至于我么,”采薇轻篾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方才一字一句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这七个字时,采薇一脸郑重,秋水般的眼眸里亦满是坚决之意。

“好一句朝闻道,夕死可矣!”,王翦宠溺的轻抚着采薇的额头,“这世上之事,所以让人为之心动,为之难过,亦不过是求不得,莫能忘六个字而已。丫头,你还年轻,也许等你到了叔叔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明白,也许年轻的时候无法忘记的某些事,某些人,也不是真的就是不能释怀,无法割舍的。”

采薇凄然一笑,叹道:“还真是什么瞒不过王翦叔叔,那叔叔这次会帮我么?”

王翦默默望着采薇,什么时候,这个没事总吵着要拔自己胡子的刁蛮小女孩,已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大姑娘了?

“丫头,你要明白,这次你那个小情郎可是创下了弥天大祸,连王上都亲自过问了。”王翦一脸郑重。

“王翦叔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他死,而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采薇说着,两滴清泪默默滑过脸颊,又悄然坠落于地,湮没无痕

,“王翦叔叔,你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请让你为之心碎,不顾一切么?”

王翦缄默不语,他踱步到帐外,抬眼打量着夜空下奔腾不朽的易水河,寒风中,他腰悬着的剑匣已紧固到了结冰的程度。

桃花,美酒,江湖,还有爱情,自己可也曾像这般年轻过么?

王翦猛然转身,回望着跟着走出营帐的采薇,这个视天下英雄如土鸡草狗的一代战神爽朗一声长笑,叹道:“罢了,来人,即可准备渡船,送采薇姑娘过江!”

言毕,他转身踱进帅帐,竟再也没有看采薇一眼。

“采薇谢谢王翦叔叔!”采薇躬身向王翦遥遥一拜,亦头也不回的向易水河畔走去。

待采薇的身影消失于浩殇无垠的雪地上时,静坐的王翦猛然一声大喝:“李副将何在?”

一名有些阴沉的年轻将官走进帅帐,躬身道:“末将在,将军有何吩咐?”

“你接我令牌,即渡江去见燕太子姬丹,就说老子不管他和李斯有什么狗屁约定,只要今晚那个刺客死了,那他也不用活了。”王翦阴沉着脸,满脸冰冷的杀气。

李副将闻言大骇,他立马跪在地上,惶恐道:“将军请三思,这样将军将如何向李斯丞相交代?”

王翦骤然拔出腰间长剑,铮然道:“交代个屁,老子王翦做事,什么时候轮到这个扫茅厕的竖儒指手画脚?”

“末将遵命!”李副将躬身接过令牌,对着王翦又是一拜,转身扬长而去。

“丫头,能做的叔叔都替你做了,不过你这般为他,他知道么?”王翦叹了口气,又坐在军案前,捧起了那卷论语。

凄冷北风中,又想起了王翦爽朗的诵读声:“朝闻道,夕死可矣,夕死可矣!”其声疏狂萧瑟,如叩击铜钟,扶摇九天而上,经久不绝。

苏城小街,雪地如席。

高渐离长啸不绝,手中屠狗刀自上而下,划破了如轻纱薄雾般的朦胧月色,卷起满地碎雪,碎雪横于半空,旋转成锥,直向白羽而去。白羽一声怪笑,森然如厉鬼索魂,幽冥鬼啸,他双手连连挥动,击在袭来的碎雪之上,只见漫天指影舞动不休,悉数将漫天飞舞的碎雪横于身前,他猛然一个转身,左手狭长指甲脱手而出,穿过层层雪幕,其势迅如飞矢,发出锐利的呼啸声。

高渐离看也不看袭来的阴绿指甲,运足在雪地上全力一点,整个身体如亮翅白鹤般凌空而起,堪堪避过袭来的指甲,他借势一个翻滚,手中屠狗刀向着白羽当头洒下,白羽却像早有预感一般,骤然横移三尺,袭来的凛冽刀气堪堪划过他的身旁,只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沟壑。

这二人已交手不下百招,一人刀法通玄,一人身法诡异,一时之间竟斗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不过高渐离却并不着急,他的任务只是要拖住白羽,再观修罗与阖岳之间的战局,阖岳竟如履薄冰,时刻处于落败的边缘。

修罗身形如电,一手左手剑法更是俊逸如仙,飘逸时如大风起于秋萍之末,凌厉时如鹰鹞击于长空之中,婉转时如沦落之烟雨缠绵,豪放时如浩荡之长河奔走。他长啸不绝,气势更是如昆仑莽莽,大河滔滔,一时之间,竟逼的阖岳左支右绌,章法大乱。

不知何时,铁幕夜空下那轮弯月已隐于重云之中,整个世界骤然黑寂如死,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潇潇而下,完美对称的六棱花瓣在呼啸北风中纷扬起舞,落在屋顶,落在树梢,落在苏城这条充满肃杀氛围的小街上,沙沙的细碎落雪之声充斥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这一方黑暗的天地骤然亮了起来!

那夺目的光亮,来自修罗凛冽坚定地一双眼瞳,来自他手中长鸣不止的那一柄长剑!

修罗一声大喝,手中长剑猛的轰鸣起来,道道剑气如长虹横空,练练剑光如彗星袭月,在这一刻,这一人一剑已融于这漫天碎雪之中,以一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气势,直向阖岳而去!

大好头颅,不过一剑碎之!

这势刀法,由剑使出,竟别有一番凌厉果决之气势。阖岳知道自己败了,这契合天地的一剑似已非人力能抗,他手中那条沉重的玄铁棍猛然砸出,势大力沉的一击,连空气也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

如练剑光终于碰上了这如岳棍影,一剑之下,阖岳手中那条由玄铁打造的虬龙棍竟断成了两截,就如铁刀裁纸一般。阖岳大骇,于间不容发之际,他运力于掌,向那柄轰鸣不绝的剑身按去,谁知刚一接触,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骤地从剑身上传来,他从右手往上,大半个身子都不由酥麻起来,紧接着他整个人竟倒飞而出,当他回过神来时,一柄泛着森然寒光的长剑已指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英雄冢阖岳,三十六路虬龙棍法出神入化,成名于江湖已三十年矣,今日竟败在了他的师侄,年仅弱冠的修罗之手!

战局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激战正酣的高渐离与白羽亦不由停了下来,高渐离猛然大笑起来,“小子好剑法!”

与高渐离开心大笑不同,英雄冢影卫一众刺客脸色不由为之一变,素来不把个人生死放在眼里的他们神色间亦露出一丝胆怯之色——这真是人能够使出的一剑么?

阖岳脸色发白,他嘴唇一阵蠕动,似呆住了一般,碎雪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似无所觉,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不由惨笑道:“罢了,罢了!冢主,阖岳有负你所托,这就自刎以谢罪!”

说着,阖岳运力于掌,全力向天灵盖拍去!

“师叔不必如此!”修罗猛的格住阖岳拍向天灵盖的左掌,“师叔,你是看着修罗长大的,这些年来师叔待我如同子侄,修罗在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亲人了,若师叔执意求死,叫修罗情何以堪?”

阖岳凝视着满脸真诚的修罗,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掌。

修罗长呼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向了高渐离与樊於期,对着二人摇摇一拜,“两位仗义之士今日拔刀相助,修罗无以为报,请受修罗一拜!”说着修罗举手抱拳,深深地躬了下去。

姬清走向了修罗,她轻柔的握住了修罗受伤的右手,亦向高渐离与樊於期躬身一拜,“高先生与樊将军今日大恩,姬清铭记于心,请受姬清一拜!”

高渐离满脸爽朗笑容,他细细擦拭着手中森冷的屠狗刀,笑道:“公主不必如此,这些黑皮蛤蟆在燕国境内都如此嚣张,高某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修罗小子,你很对我胃口,记得有空找我喝酒!”

樊於期亦笑道:“樊某败军之将,更被嬴政杀我满门,太子丹肯收留我,樊某已是感恩戴德,又怎能让公主受委屈?还是渐离那句话,小子,有空来找我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阖岳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四人,心里百味交集,难道冢主这次,真的做错了么?

他叹了口气,向着众刺客一挥手,正打算率众撤离此地。

正在此时,一朵烟花猛然滑过夜空,在苏城的夜空上开成一朵菊形的花朵,或姹紫,或嫣红,或绛蓝,璀璨的光点,五光十色,陆离幻变,由盛转衰,最后静静地在夜空中弥散于无形。

不对!

修罗猛的感到了一阵令其毛骨悚然的恐惧,他望了高渐离一眼,从他的眼中,修罗亦看到了震惊,以及那么一丝……恐惧!

漫天羽箭劲矢破空之声骤然响起,铺天盖地的羽箭密不透风,将这这一方天地竟都笼罩其中,似要将所过之处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消灭殆尽,湮灭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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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短经》是唐代学者赵蕤编写的一本纵横学著作。共九卷64篇,集儒家、道家、法家、兵家、杂家和阴阳家思想之大成,黑白杂糅之书,深入地剖析君臣谋略的利害得失,不失为官场学扬名立万的顶级范本。成书后作者亦因此显名于世,时人称“赵蕤术数,李白文章”。
  • 拾月荣华

    拾月荣华

    荣华:也许,一开始只是浅浅欢喜,可却在青春的年月里折腾成了爱情,岁月荣华枯尽,徒留一地芬芳的爱情。敏敏:也许,拾月也是喜欢荣华的吧,只是她却不曾愿为他停留,哪怕点点眷恋。金旺:为什么你喜欢他,他就得喜欢你呢,这世间哪有这般道理?拾月:十月芳菲尽,曲终人未散。你身后风吹一夜,目光渺渺,读不懂你描绘的似锦流年。
  • 缠爱入髓:华丽小萌妻

    缠爱入髓:华丽小萌妻

    又到每个月的阴历初七,云蜜雪看着他将自己所在一个全是冰块的房间里面瑟瑟发抖,她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男人冷冰冰的眼神投递了过来,让她的心里面陡然一紧,只听他说,“你真的确定要帮我?”这一下,她有些退缩,可是对方完全是不给她机会,直接将她从门外拽进来,然后将她压在身下,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后悔已经晚了,因为……是你主动说要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