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都余这几年收集的情报,侠客中的高手大概可以分为三个层次,首先是类似五绝的绝顶高手级别,其次是各门各派的掌门级高手,再其次就是以自家大师兄为首的年青一代高手。
如果用超一流一流和二流来区分这三种层次,那么现在比斗的俩人应该算是贴着二流的边,都余没好意思说他们俩个都是不入流的层次,但在明白东方未明的长处在于耳聪目明之后,他对两个小孩儿打架倒也看得兴趣缺缺。
秦红殇内力要比东方未明浑厚,但在和都余的缠斗以及追逐中已经消耗不少,所以事实上东方未明的确是占了些许优势。
即使撇开内力不谈,尽管秦红殇基础扎实,但霹雳堂太过于依赖火器,真刀真枪地比武时,招式与心法比不上顶尖门派的弱点便显露无疑,纵使她潜心修炼十几年,却是和只学过几个月武艺的东方未明差距不多。
在这种双方功体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东方未明的天赋就显得非常关键,双方你来我往几十招,东方未明一招逍遥拳法扶摇而上,愣是把秦妹子的长刀再度打落。
武器数度被夺,秦红殇面色绯红,既怒且羞,话也不说,刀也不捡,便是运起霹雳堂的轻功,纵身跃出,几息间就离开了逍遥谷。
都余打了个哈欠,拉着那位公子哥就往山上走去。
倒是东方未明得胜之后,颇为兴奋,对着远处离去的小妞不知道在回味些什么,谷月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让他回神。
入得正堂,无瑕子不在,一方小桌上正摆着一局残棋,谷月轩便请公子哥坐下说话。
“在下姓黄,单名一个骆字,陕西龙门镇人士,那女子姓秦,三个月前,我在一处茶馆时吟诗时与其结识。她仰慕我的文采,不顾我已经有家室,对我百般追逐,但我明白我和她注定没有结果,所以我始终拒绝。”
“继续……继续。”都余端来了茶水,给大师兄和自己满上了茶,像是很感兴趣地听着。
黄骆被追了不知道多久,这会儿又滔滔不绝,看着两人面前茶水不由唇齿生津,但都余愣是当作没看见,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他。
“嗯……因为她一直不愿意放弃我,就对外宣称我对她始乱终弃,还给我安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你们也看到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她习武已久,又是什么帮会中人,要是动起手来,我只有任人宰割。就在今天,她终于忍耐不住,对我下手,不仅杀了我的随从,还一路追杀我到这儿,要不是几位大侠,我,我……呜呜。”
黄骆痛哭流涕,而东方未明则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岂有此理,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儿!那婆娘真是欺人太甚,怪不得我看她凶巴巴的。看来我米姨过去说得对,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
都余呵呵一笑,端起自己的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女人用强在后世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一般而言,要是逼急了下手,不应该是把生米煮成熟饭么,为何要闹到杀人的地步?
这种简单的疑点实在太过于侮辱人的智商,大概也只有东方未明这种没经过事儿的小子会信,都余和谷月轩目光交汇,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罢了,就当是教育师弟的一堂课吧,先让你嚣张几日。
“发生何事?”
无瑕子与橘叟慢悠悠地晃进了大门,看这两个家伙衣衫上还有些许不起眼的泥痕,都余就知道这两个老头肯定是下棋不成,到野外真人pk去了,简称野战。
谷月轩把刚刚的故事简略地一说,无瑕子捻着白胡子,对着黄骆说道:“此处是我逍遥谷的地头,我不知道那姑娘是何方人士,但料来也不会再度擅闯,黄公子待在此地,大可以放心。”
“多谢道长好意,但在下已经联络好护卫,命其在周围的村子接应,小生已经给贵谷带来太多麻烦,不应当继续叨扰下去……告辞。”
“好好……”老头子继续捻着胡须,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还是让我的三徒儿将你护送到村子,与你的护卫会和,如此较为安全。”
“啊?”
无瑕子转过头来对着东方未明道:“未明,你已经待在谷里几个月了,武功大有进益,为师差你护送黄公子下山,可有问题?”
“没问题,弟子一定安全护送黄公子。”
“谢谢,谢谢,你们的好意小生无以为报。”
“不用客气,保境安民,锄强扶弱,这本来就是我逍遥谷的分内之事。”东方未明对着黄骆郑重地说道。
“那么就有劳东方少侠了!”
……
都余给无瑕子和橘叟奉了茶,两人接着残局继续下了起来。
没想到师父竟然如此安排,难道大家都这么容易被骗?
那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目测东方未明这次肯定要狠狠地跌上一跤,都余的心里倒有了一种期待的感觉,反正主角很难死,不过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大家的表情肯定会很有趣。
都余找了另一副棋盘对着沉思的大师兄道:“各人有各人造化,别担心了,要不要来下一盘五子棋?”
“臭小子!”橘叟捻起一枚白子就朝都余扔了过来,白子如流星,认出这是橘叟特有的暗器手法,都余不敢轻忽。
虽只是一枚棋子,但在橘叟的满天星手法下,白子却化作流星道道,激射而来。
一字刀法。
并指为刀,都余的手速快如电闪,只是一指划过,就将所有流星一并接过。
“好刀招!”
橘叟见猎心喜,一拍棋盘,棋篓中数十枚白子震飞到半空中,再一挥手,坚硬的石制棋子如同展翅的鸟雀,朝都余哗啦啦地飞来。
棋艺十绝,三羽乌!
橘叟继续拍桌,只见棋盘上的黑白双子也都被震飞到了空中,下一瞬间,就化为货真价实的漫天星雨。
“老家伙来真的!”
忘忧七贤中,橘叟和酒鬼是都余最“讨厌”的老师,为老不尊都不足以形容这两个家伙,小的时候喜欢弹JJ也就罢了,长大了以后,一个喜欢用时不时的暗器考较你的身法,不仔细躲还不行,因为他专往各种阴损的地方射,另一个呢,都余记得有次老酒鬼喝完酒以后,对着他们疯狂吹嘘自己当年在青楼的辉煌生涯,全然不顾当时还有十岁左右的沈湘云在场。
眼下,橘叟再度出手,先是震乱棋盘,紧接着把所有的棋子都扔了出来,很明显就是劣势掀桌的行为。
不过无瑕子也不是轻易会认输的人,否则刚刚也不会因为一盘棋就进行真人pk了,三羽乌生成的白色鸟雀他不爱管,但刚刚还在棋盘上的黑白子,却还是要留下的。
“我们逍遥武学,讲究一个轻灵缥缈,扶摇而上。揽九天,邀明月都是易事,漫天星雨又如何,给我下来!”
轻喝一声,无瑕子不知道练了多少年的北冥无相功的无色内力溢出体外,只是拂尘一扫,所有黑白子都在瞬间归位,一个不少,一个不乱。
“唉!”
看着正堂之内一番鸡飞狗跳,谷月轩大感无奈。高手任性,老了的高手更是如此,随时随地都给你来一个考核,或者上演一场全武行,说实话,谷月轩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弟是怎么在这么危险的忘忧谷里存活下来的。
最一开始的白子倒还罢了,这一招“三羽乌”却是橘叟的棋艺十绝中的一绝,本是三子成一雀的形制,眼下却是鸟雀纷飞,不知道有多少个棋子被他扔了出来。
虽然是随性而至的考核手法,但谷月轩明白师弟肯定接不住这一招,有心相助,可自己的拳法过于大开大合,亦不好体面收场,到时候若是打碎了橘叟的棋子也应该算是考较失败。
可供犹豫的时间并没有很多,谷月轩面色严峻,内力运足,纵身一跃,赫然挡在了鸟雀之前。
水浒英雄拳虽有108式,但却多已失传,无奈之下,谷月轩只好强运内力,以肉身挡之。
“师兄!”
看到三羽乌的时候,都余已经决定要抱头蹲防了,这一招自带追踪效果,想不挨打是不可能的,最多保护一下关键部位,毕竟在忘忧谷他对怎么减轻三羽乌的伤害已经颇有心得,应该不会受很严重的伤。
但没想到谷月轩竟然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都余对着橘叟怒目而视:“老橘子,满意了?!”
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还是橘叟先说了话:“阿棘,学围棋多年,你认为什么是下棋时最重要的?”
“布局?”都余也不是容易被情绪干扰的人,听话音不太对劲,便谨慎回答。
“没错,布局和计算,走一步,想十步。大概是下棋下多了,所以我行事也是如此,总是不自觉地为后面布局,总是想一石二鸟。但,不管如何布局深远,立意有多复杂,我们还是能从细节中看出些蛛丝马迹。嗯,没错,我刚才并非仅仅为了毁掉这盘棋。”
无瑕子有些无语,他指了指棋盘:“就算你想毁,也得先问过我的内力答不答应啊。”吐槽完他看向师兄弟两人,道:“不过其实橘叟说的没错,他的确还有其他的意思。我先问你,轩儿,你为何要为师弟挡这一招?”
看谷月轩正要回答,无瑕子却微笑着制止了他:“不用说,我们都明白,这是师兄应该做的。那荆棘,你又是否想过,自己应该为师弟做些什么呢?”
顿了顿,无瑕子道:“未明的年岁不甚大,亦不如你有天生之智,行事不够稳妥,我派他下山,你们很放心吗?”
都余明白了,原来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觉得黄公子没问题。”
无瑕子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从你们的描述和这位黄公子的面相看,他并非一个诚实之人,而我之所以让未明一人下山,就是想让他从这件事上学些东西。可江湖凶险,这堂课学起来不会那么轻松,我们的意思是,你们要在暗中保护未明,明白么?”
都余无言,其实一开始他也是如此打算的,只不过听到了老头子的吩咐之后,却有了想看笑话的心思。
说着是主角,都余却是忘了,东方未明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