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红衣女怒气值飙升,一挥袖,就有一枚黑沉沉的铁疙瘩扔了出来。
都余本来还笑得很开心,一看到这玩意儿却立马变了色,其他武林人士可能还要呆愣一下这是什么暗器,看起来既无力道也不像有什么毒性。
但都余却是瞬间反应了过来,这必然是火器,而且看那造型,和抗日神剧中常见的土制手榴弹倒有几分相似。
手中有刀,都余却将刚刚夺自红衣女的银亮长刀远远抛开,锵然一声,“败叶”出鞘。
“枯枝败叶”这一套刀剑,是都余十三岁设计,并交由铸剑山庄庄主所铸造。
不得不说,铸剑山庄确实有几分真本事。都余的设计里有很多异想天开的想法,比如剑中藏刀,比如形残意完,又比如这一把奇刀“败叶”的“败”。
在打造这套刀剑的时候,铸剑山庄庄主任浩然对他儿子任剑南说过这样的话:“我铸剑山庄历代为各派掌门铸剑,武当之太虚,绝刀门之墨首,天剑门之雪足,亦或他们逍遥谷的无极,都极尽材料之精,锻造之工,但无一把刀剑,有过如此超常规的设计。若是外面的铸剑师,他们大概会对这种奇形刀剑嗤之以鼻,但对我铸剑山庄而言,却并非如此。兵法有云,夫战,以正合,以奇胜,我铸剑山庄,正兵已达极致,正需要这样的奇兵来突破限制。”
奇兵奇在何处,这一刀可见几分端倪。
微黄的液体顺着刀上凹槽喷到了这枚铁疙瘩上,瞬息之间,铁壳上发出哧哧声响,继而刀尖入铁,将其剖成两半。
……
六七年前,年幼的都余和酒鬼一起在纷乱的桌面上忙碌,难得酒鬼嘴里没带着酒气,还不是很老的他,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边怀疑地问道:“荆棘小子,你这东西真的能做出更好喝的酒?”
都余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炭笔,唉声道:“酒鬼爷爷,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我不能保证它好喝,但它一定会很烈!”
“有多烈?”
“烈到你的脑袋都会被烧成白痴!”
“哈哈哈!”酒鬼开心地笑了起来。
都余在一旁边撇嘴,边计划着怎么把提纯酒水的装置改造成干馏硝石的装置。
一年之后,翻了不知道多少道典和自己的记忆,都余终于搞出了浓度还可以的硝酸,但硝酸在常温下会和铁发生钝化反应,却是达不到他的要求。后来他又从西域的炼金术士那儿求购到一种类似盐酸的物质,三盐一硝,这才搞出了王水,在这个年代,王水绝对是独一无二的金属毁灭者。
而他给铸剑山庄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做出一把不怕这东西的刀。
这个时代,唯一不怕王水的金属,或许只有陨石中所含的钛金属,也不知道铸剑山庄耗费了多少块积攒的陨铁,才做出了这一把形制古怪的破刀。
当然他们也不吃亏,王水的制造方法对于武器铸造商来说应该也是很宝贵的吧。都余却不知道,自己随口所说的知识,却被铸剑山庄改头换面后推向了另一个领域。
都余捂住口鼻,谨慎地将废掉的火药弹用刀挑到一边,就算以王水的腐蚀速度,想短时间完全溶掉铁壳也是毫无可能的,但如果只是腐蚀出一个脆弱的部位,然后用刀尖捅穿,却是轻而易举。
如果都余手里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他也不用冒着提前爆炸和产生很多有毒气体的危险用“败叶”去戳那枚土制手榴弹,但当时的情况下,那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
另一边,谷月轩已经迅速地制住了红衣女,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在场的几人,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东西的威力,一个处置不好,在场几人都是非死即伤,霹雳堂赖以成名的物件,那可是非同凡响。
“霹雳子,你是霹雳堂之人?”
红衣女昂首不语,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众人。
都余将“败叶”中余下的黄色液体轻轻地倾倒了出来,看着这小妞没好气地道:“还不服!这个霹雳子一旦炸了,你霹雳堂肯定也完蛋了,要我说你还得感谢我的刀足够给力。”
“呸!”红衣女一个矮身,竟然从谷月轩的钳制中挣脱开来,当然这是因为大师兄顾及男女之防,没有下狠手的缘故。
一下子双方又回到了对峙的局面,红衣女好像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过火,没有再做出过激的动作,只是恶狠狠地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公子哥。
谷月轩也不以为意,朗声道:“既然大家都无事我们便好好地捋一捋,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这位霹雳堂的姑娘要追杀这位公子?”
“你们今天是护定这恶贼了?”
或许是先入为主,这小妞虽说不随便动手了,可话锋却还是格外尖锐。
东方未明上前一步,道:“大师兄二师兄,这女子一路追杀一名不会武功的常人,还语焉不详,只道打杀,一看就是倚强欺弱之辈,不是我练武之人应有风范。”
“是呀,几位大侠,我来解释发生了什么,这女子是因爱煞了我,非要和我在一起,然而我已经有了家室,她得不到我就想毁掉我……”
“噗嗤……”都余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公子哥衣服倒是华丽,但脸上却布满大小颗粒外加青红肿块,要说有人会看上他,都余是第一个不信。
看都余发笑,公子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真的啊,各位大侠,她已经连杀我数位随从,求大侠们主持公道啊,随意杀人,不知王法何在!”
“你说什么,无耻的东西,我杀了你!”
红衣女俏脸紧绷,左手银亮长刀已经不在,右手却并为刀型,作势欲劈。
谷月轩对空劈出一掌,挡住了红衣女的手刀,又在两人中间划出了一条道,他好言道:“大家先别激动,一个一个来。”
“好,好,你们逍遥谷看来是保定了这个家伙,你们可知道你们保的是什么人?”
东方未明抱胸而立,道:“不知道亦不认识,我只知道要是我们不保他,你就会把他给杀了。”
“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他!”
都余和谷月轩对视了一眼,颇感无奈,东方未明和这小妞,都有点儿小问题,一个只想着保人,一个只想着杀人,却没一个是能把真相弄明白说清楚的,而且似乎东方未明还有种仗势欺人或者说以理压人的感觉。
不过,既然说不出个理由,于情于理,他们也无法坐视这公子哥在逍遥谷平白无故地被杀。
谷月轩温声道:“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在逍遥谷,你却是杀不了他。”
这话深意显然是逍遥谷里不能杀,其他地方你随意,然而似乎大师兄是对牛谈琴了,听到这样明显偏袒的话,红衣女愈发气愤,直言道:“逍遥谷的白痴们,你们包庇这杀千刀的恶贼,迟早会有报应的。”
“呜呜,几位大侠,我不能让你们为难,就让她杀了我吧!”公子哥仰首对天涕泪横流:“死去的阿福,小陈,你们好可怜啊,都是主人我害死你们的,让我去下面和你们道……”
“好啊,你去吧!”都余理所当然地插了一句,他对这两个家伙都没什么好感,但如此着急送死的,让人实在忍不住想要送他一程。
“道歉……啊?!”
都余一声好,惊得此人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这公子哥的心理素质倒是不错,吃了这一唬,演的却愈发真诚:“秦姑娘,你杀了我吧,但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混账东西,我要杀了你啊!”
一看这小妞就是嘴拙的人,翻来覆去就是杀来杀去,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说不出来,都余头疼之余也是哑然失笑,这都是什么事儿!
不过她手里没有凶器,单凭嘴炮和手刀想杀人还是有些难。
刚想到这儿,都余惊讶地发现,东方未明已经偷偷捡到了刚刚自己扔出的银亮长刀,他把刀递向红衣女道:“我叫东方未明,既然姑娘执意要杀他,不如先和我打一场,我是师兄弟中武功最弱的,若是你连我也打不过,那今天就铁定杀不了他。”
“好,比就比!我叫秦红殇,看刀!”
本以为报完名之后她还要说句请多指教或是一些基本的礼仪,没成想秦红殇却是直接一刀递了过来,东方未明在心里感叹了下江湖人心险恶,便运足逍遥心法,摆出了拳法架势,噼里啪啦地和秦红殇打了起来。
都余一拍脑袋,他总算明白这小子是什么想法了,看来是平时喂招的时候被压制得太狠,这次看到外人见猎心喜,非要挑事儿打一场了。
说不定那公子哥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
当然,也有可能这是都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毕竟东方未明进入江湖的第一天,都余就引导着他打了一场决斗,说不定他会以为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比斗的胜负来决定呢。
都余突然间默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了,他愈来愈发现,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个观点并没有错。暴力至上实力为尊的江湖,所有的矛盾,所有的争执,不过都是武斗的延伸。
很多时候,强的,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