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那一刻,卫原拦住了乐离音,“郡主,请留步。进此赌厅,郡主是第一次进入赌庄需要胜过赌庄的四大高艺。”
“四大高艺?”乐离音的声音之中是疑问。
“是的。”卫原依旧是那种招牌式的笑,“四大高艺分别是驭琴、了棋、名书、奇画。如有不当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好说。”乐离音只是答应了两个字,浅笑的玉容掩藏在面纱下。
四大高艺乃是赌庄的支柱。四人各通奇艺,当初其他人进厅时只有一个人挑战,如今四人一起上,怎能让人不担心?
“郡主,请。”四人皆抱拳道。
卫原上前,“敢问郡主,先进行哪一样?”
乐离音抬眸环视了一下四人,两男两女,很好。接而,出其不意地坐了下来,执起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中。
那清脆的响声让人的心颤了颤,所有有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了棋飘然坐下。白衣书生一介,年不过三十。
众人观棋,心中各有所想。
乐离音又下了一子,接而淡然道,“四位一起吧。”
“好狂妄的口气!”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走进来一人,花白的头发让人以为刚才的那一声不是他喊出来的。一袭金线绕丝袍,虎虎生威。
一方霸主,裹厉王,西海傲。
“王爷前来未曾远迎,妄请王爷恕罪。”卫原迎了上去。
但是裹厉王并没有看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棋盘,好像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棋盘已经陷入了僵局,了棋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乐离音见一旁的名书已经完成了,字字灵气逼人,仿佛凌空舞动在毫无生气的纸上,又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左手执起笔,微微添墨。飘逸之字现于纸上,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无人能看懂那些字。此时画、琴皆已起。琴音之中乐离音悠然书写,落笔后,琴音毕。
“驭琴先生,琴艺又高超了许多。”纪江寒感叹道,又有些替乐离音担心。
但是将目光落于她身上时,她只是看看左手的笔。只见笔一跃而上,完美的弧度划过半空。一声插入三弦五音之中,墨水由力而起,溅在了一旁本来作画的纸上。众人立即捂住了耳朵。
声音仿佛是涟漪般散开。震慑心扉。
“好一曲《惊梦》。驭琴,你又输了一次。”慵懒的声音却有着恬静与淡定,微带磁性的嗓音增加了些许威严。
紫袍涌动在风中,白玉带衬出了他挺拔傲然的身姿,一步一步走得万分优雅。他的身后是四位闭月羞花的婢女,目不斜视地走在他身后。
“段王爷,驭琴惭愧。”驭琴低下了头。
段君绝什么也没有说就坐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了大家的目光,就在众人分神之时,画已成。
溅上的墨由笔上的水化开,一片一片自然的荷叶纵横交错,并蒂莲开了一朵摇曳在风中,另一朵含苞待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就是这样就足以让奇画低下了头。
“我认输了。”奇画的嗓音很甜,“郡主见笑了。”
“不可能啊!“卿云叫道,“她和你画的差不多啊!”可当卿云再看时,有一只蜻蜓不知何时早已落到了荷花上,一副陶醉的样子。
“她画的并蒂莲有感情,她画的花有香味。”奇画万分钦佩。
只见名书展起乐离音的字,“郡主,名书认输。”名书将手中的纸一反,透过纸,一种平淡而悠然的字呈于眼前。
“在下久逢对手,今日败于郡主手下,今后还望多加指教。”了棋抱拳笑道。
原以为会有什么笑容在她的眼底呈现,可她依旧是平淡如水,吐出了恭维的两个字,“承让。”
疏远,平静,冷漠。纪江寒的心一冷,步宣若敏锐地感觉到了纪江寒的冰冷,只能在心里叹息。
段君绝一手抚着腰间的紫玉珮,一手若有若无地敲击着太师椅的把手。笑颜如花却未达深处,心中有多么的冷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得到。
卫原笑道,“即是如此,众位贵客里面请。”
段君绝慢悠悠地站起来,刚想起步走,却被西海傲拦住了,“且慢。”
段君绝懒懒地看看他,没有说什么。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西海傲就说不出来的火大,“段君绝!看见岳父也不会行礼吗?”
“哟,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裹厉王啊。”段君绝依旧是那么慵懒的样子,“您老人家不好好呆在府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岳父大人。”
桃花媚眼之中却是狼一般的眼神,每一个笑都在脸上浅浅的挂着,那么适宜难达眼底的深处。
西海傲甩袖快步走在他前面,不料段君绝却笑道,“岳父大人,小心摔着。”
众人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看着段君绝。虽然说他从来不真笑,却也从来不说笑,就连冷笑话也不曾讲过,今日却一反常态。
坐下后,乐离音正好与段君绝面对面,两人都在心中浅笑。
传音入密。段君绝亲自教她的。
“为什么又会来了?有空了吗?”乐离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淡定。
“我只是来看看这赌庄有什么新鲜的事情,让你有家也不回。”段君绝的声音中有着深深掩藏的失落。
“家?不见得吧!父王!”乐离音的语气由一贯的淡定转变成为了冰冷。
“月,我们回去后好好谈。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段君绝压住了心里呼之欲出的那声叹息。
那一声“父王”让段君绝感到漫天盖地扑过来的绝望。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咱们来玩马吊怎么样啊?”一声拉回了他们两人。
原来这个人就是萧中剑。他穿得有些破烂,像……像一个乞丐。这让乐离音有些好奇,好奇他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不同。
“马吊?”步宣若第一个跳了起来,“我不会,你们玩吧。”
“一、二、三、四。”萧中剑煞有其事地数了数在座的人,“你们之中还有谁退出?”
他们四人中,西海傲一直在看段君绝、乐离音、纪江寒。
段君绝刚刚还有些闷气,正愁没有地方发火。正好西海傲撞上了,“别看了岳父大人。本王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我看看你都不行吗?”西海傲也是一个有脾气的,“我在看谁退出比较好?”
段君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西海傲,“当然是我了,人老了还和小年青玩,也不怕丢脸。”
后面一句让人想笑而不能笑,只有西海傲开始气得满脸通红。
萧中剑的问话引过了所有的目光,“离音郡主,你胜过四大高艺实在是不可思议,不知郡主师承何处啊?”
乐离音心底一凉,但是立即微笑,“他们都不在了。”
段君绝含笑的眼眸一凛,但只是一闪而逝,无人可见。
而其他人只是好奇着这位郡主的身世。萧中剑不再问任何有关乐离音的问题,尽管他也十分好奇。一贯的笑容挂上了睿智的脸,“不知众位今日拿什么与鄙人赌?”这是一等一的问题。
“本王带来了千家居酒楼的地契以及其各处分户账目。”西海傲沉声说道。
萧中剑不动声色,转身看看一旁飘逸的男子。
纪江寒的唇边飘逸的笑容再现,“天都峰秘籍。”
“郡主呢?”萧中剑有些期待。
乐离音挥手,惊风递上了一锦盒并且打开。
“云中莲!”步宣若的惊呼声让所有人一怔。步宣若看看笑意盈盈的段君绝,“据传,云中莲生长在雪云窟之巅,千年开花。一直由段王爷府中收藏,不知郡主如何而来?”
乐离音只是淡然一笑,转向段君绝,“父王。”
一片寂静。
“咳咳……”段君绝轻咳几声,“还不开始吗?本王都要睡着了。”
萧中剑引三人入座,开始了这轮赌博。
西海傲在出牌时犹豫不决,看看满脸胜意得萧中剑心里发虚,“东风。”
“碰。”萧中剑智慧的双眸中流露出“就知道你出这一张牌”的样子。
乐离音的双眸中仍是以往一般的淡然,淡薄的眸子里是对一切的不屑,“红中。”就是这样一张牌让一旁的步宣若全神贯注。
“碰。”萧中剑又露出了必胜的笑容。
“一筒。”纪江寒飘逸的话语流出。
“和了。”萧中剑一推牌。西海傲一脸颓废,纪江寒仍然飘逸,乐离音淡然如前。然而,只有步宣若的目光放在了乐离音的牌上。
清一色!这真正的赢家居然是乐离音!步宣若心中一沉。
在萧中剑离去时,乐离音突然道,“萧庄主,我们再赌一局,如何?”
“可以。”萧中剑智慧的眸子一转,“不知郡主要赌什么?”
“听说贵庄最高赌法是赌命,我们试试如何?”清冷如月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那么得胆战心惊。
“在下乐意奉陪。”萧中剑虽然回答轻松可是冷汗直流。
入夜。
“宣。”纪江寒揉了揉眉心,“拜托你坐下来好吗?我头都大了!”
“我说寒,你岳父有几个女儿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怎么冒出来一个就是姓段呢?这也太蹊跷了!”步宣若心里的疑问越积越多。
“我怎么知道!”纪江寒没好气的回答他。“萧中剑今天赢了不少啊!”
“今天赢的是乐离音。”步宣若十分肯定,也很预期的看到纪江寒难以置信的眼神,“也许这位郡主明天就能收服萧中剑这位良将。”
“不知道。”纪江寒有些失神。
步宣若不再理会他,自己去睡觉了。
“主子,明天你有把握吗?”仪云有些担心。
乐离音浅浅一笑,“我,你还不放心吗?”
是啊,那么高深的武艺,连自己都是望尘莫及。
乐离音看远处,段君绝的屋内还点着一盏灯,那个身影倒映在窗纸上,纹丝不动。乐离音心底万般惆怅:父王,你会为我担心吗?这次的行动不得不将你设计在其中,请恕我为了自保只能如此。我不能再做你们手中的棋子了。绝对不能!
“王爷,夜深了。”段君绝身边的侍女听风冒死去上前说道。
段君绝抬了抬下巴,然后又靠在了榻上,“你们下去吧。”
“是。”四位婢女立即下去,不敢多留一刻。
赌庄最高赌术----死亡之赌。
在六个形状、大小都一样的土罐中,分别装有金叶蜈蚣、百尾蛇、夺命蜘蛛、噬魂蟾、少亮蝎、石块。
规则很简单,拿到石块赢,拿到其他必死无疑。
“跟我回去,别玩了!”乐离音走到段君绝身边时,被段君绝拉住了。段君绝焦急的声音让乐离音以为是幻觉。
为什么你会这么着急乐离音?难道你也会有在意的人吗?纪江寒的心一片冰凉。曾经段凛月的丧礼,他可是一面未露啊!
“晚了,父王。”乐离音的声音冰冷,自己都吓了一跳,“何况,是死是活与你无关。”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后悔了,原本是让他不用担心的话说出口时却变得有些伤人。
“不知道郡主此次赌些什么?”萧中剑飞快的算计着。这可是玩命的事情不可大意啊!
“我赢,你归我。你赢,随你如何要求,我会有求必应。”乐离音仍然不改变语气。可是所有的人都倒抽了口凉气,接而看着段君绝。
原本笑颜如花的美丽容颜变得毫无表情。
“好。”萧中剑笑笑,也不拒绝。心底已经算好了,输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可万一死了,那就亏大了。“郡主远到是客,郡主先请。”
乐离音也不推拖,“可以。”
月,为了杀我,你可以这样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段君绝沉重的表情一览无余。
段君绝,原来你也是一个有缺点的人。步宣若此时笑得有点像一只狐狸。
全场拍掌的声音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乐离音缓缓张开玉掌,一块石头躺在上面。在高速旋转的六个罐中,她居然拿出了一块石头!
“属下萧中剑参见主子。”萧中剑立即单膝下跪行礼。
西海傲第一个跳出来,“萧中剑你说什么,你居然拜一个小丫头为主人!”
“王爷,萧某愿赌服输。”萧中剑智慧的双眸中充满笑意。
西海傲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乐离音抢了个先,“西海傲,此事与你无关吧。”
“你……”西海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年头敢直呼他西海傲名字的只有他自己,当今皇帝都要礼让他三分,她居然敢这么跟他讲话!“你这么没有家教,本王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岳父大人。”段君绝优雅起身,慵懒道,“家教是小婿家务事,不牢岳父大人操心。至于名字,小婿猜想可能是音儿怕你听不出所说何人才直呼的。”
乐离音心底一笑,接而道,“父王,我们回府吧。”
“音儿。”段君绝牵起乐离音的手,走到西海傲面前,“说起来,你也应该称呼西海傲一声‘外公’,下一回不可以西海傲西海傲地叫,知道吗?”
所有人忍者不笑,西海傲气得差点晕过去。
“是。父王。”乐离音浅笑道。又对萧中剑道,“过几日来段王府。”
段君绝听到这一句,甩开乐离音的手优雅离去。
在别人眼中,这是狂傲。但是段君绝知道这回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并且,退无可退。
“知道该怎么做吗?”乐离音问身边的仪云。
仪云笑笑,“知道,放心。”
于是仪云与惊风便驰马而去。
刚跳到马车上就已经被段君绝拥入怀中,一时间乐离音还没有反映过来。“告诉我,你究竟有多恨我,恨我恨到连牺牲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辞。”
“你认为你女儿我会傻到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报复你吗?”乐离音想告诉他不恨他,但是话一出口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月。你恨我吗?说实话。”段君绝轻而柔的语气让乐离音感到寒气在向自己侵蚀,而离开了他的怀抱后,周围是出乎意料的冰冷。
“因为你是我的父王,我不恨你。”乐离音缓缓道。
“因为我是你的父王?”段君绝似乎是自嘲地一笑,“如果仅仅是你的这个原因,我情愿你是恨我的。那样起码……”
“父王……”乐离音担心地摇摇段君绝的手臂,“月儿说的是真的。父王。”
“嗯。”段君绝依旧恢复到了笑颜如花,伸手抚摸着乐离音如缎的长发,“父王明白了,月儿。”
“如果父王担心萧中剑……”乐离音的话被段君绝打断。
“月儿,萧中剑在你手下不会给父王带来任何困扰的。”段君绝的眼中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冰冷。
那丝嗜血的光芒并没有逃过乐离音的眼睛。
好可怕的眼神,那是一头潜伏的黑豹发出攻击时的目光,让一个人的不由得颤抖。
“父王,冰呢?”乐离音一直以来都想问这个问题。
段君绝眼中一闪而逝的怀疑,继而温和笑道,“在府里,你找他有事?”
“没有,随便问问。”乐离音心里说不害怕段君绝那是骗人的。
“对了。辰儿没有回府,在半途中逃了,一直未有音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段君绝的桃花凤眸中多了些阴险的味道。
“什么?!又逃了!”乐离音十分震惊。很难看出来是装的。
段君绝心中笑笑,不和她们计较,合眸养神去了。
萧中剑在对着灯光研究那一块乐离音送给他的那块玉佩时,被人从后面打昏了过去,装入麻袋,扬长而去。
而那个赌庄陷入了一片火海,从此,江湖上少了赌庄这样一个逍遥快乐的地方。
当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江湖上无人不惊。
而所有人中,最最震惊的是九五之尊的沐洌宇。
步宣若、纪江寒也是陷入了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