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接到小看护的电话知道小妖已经醒来,他松了口气,一直睡到中午,今天是年初一,他给小妖妈妈打了个电话拜年。没敢说小妖的具体情况。只说还好。过几天准备去周庄。常住一段时间。就匆匆挂了电话。
小妖实在不愿意睁开眼,她知道她又回到人间了。她不怕死,怕的是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她想念他,想念那个给了她重生的勇气,又给了她面对死亡都不惧怕的决心的男人,刻心铭骨的思念。她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他会抛下她。那还是他吗?他们携手走过多少个春夏秋冬。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不甘心又如何?活着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她太累了,闭上眼全是在医院知道孩子没了的样子,睁开眼,脑子中一遍一遍的重复的播放着她跟啸风相识的画面。
那一天,她不仅失去了他,还有自己的孩子。她真想下去陪孩子,她活在这个世上除了未尽的孝道已经没了任何的牵挂。
这些天,她不愿意说话,甚至不想动,她害怕想到啸风,但是却一直沉迷在痛苦的回忆中。她想过去,也想到了来生,或许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以更早的和他在来生相聚。今生缘断只能在下半辈子续上前缘。
昏迷中依稀听到钟山的话,但是她知道那是安慰她的。怎么可能他会来找她。尽管她期盼着知道他的消息,但是一次次的等待,然后是一次次的失落。她已经绝望了。她也想过联系他,但是她怕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因为她恨,发自心底的恨,甚至想亲手掐死她为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到了今天这一步,两个人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甚至是劳燕分飞。就算杀了她,她的女儿能回来吗?她什么都不能做。她怕任何不当的举止都会让啸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甚至幻想在死亡的那一刻她可以穿越,穿越到认识啸风那瞬间,一切从头撰写。她苦笑,所谓穿越那不过是小说里的胡说八道和美好的愿望。寄希望于穿越还不如希望科技早点发达制作一部时光穿梭机来的实惠。
她知道选择死亡的自私,但是她痛苦,痛的无法面对和生存。到今天只能徒留一声叹息。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她若死了,剩下母亲独留人间,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她若死了,钟山必然会伤心,绝不放过啸风。她若死了,啸风会难过吗?或者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她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灿烂的烟火表演,最终落幕之后,曲终人散。他回到他的生活中,或许某个黄昏,某个深夜,会想起某个女子曾经爱他成痴。成为他生命里的点缀和回忆。
谁又是谁的谁?其实过去几多年,黄土陇中的她已经被人们忘记。这便是人生:即便使出浑身解数,结果也由天定。有些人还未下台,已经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闭幕,无端拥有过分的余地。
死不能死,活着只剩下悲伤和痛苦,那就这样活着吧,无所谓一天又一天的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吧。活着等待所有责任结束的时候。这种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三天后,小妖出院,医生嘱咐如果想早日康复必须静养。钟山带着她直接开车去了周庄,一路风尘住进了周庄老客栈。这里临水而建,靠近双桥。而且家具古朴,雕花大床。若是以前这种场景必然是她喜欢,她会挽起长发,穿起旗袍,带上玉镯,轻描淡化将她的风情展露在人世间。但是现在到哪里都一样的。她记得她对他说,你在哪里,那里就是家。
钟山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他了解小妖,或者说是10年的那个女子。尽管她曾经在黑暗中展示她的阴冷和狠毒,她的狼性和血性曾经让很多的男子都窒息。那都是迫不得已的自卫和反击。她骨子里的风情和与世无争,只有在这种亭台楼榭的地方才能得到完美的展示,而灯红酒绿的都市永远不是她的居所。他安排好国外的生意,打算长期居住。希望能在这里解开小妖的心结。找出问题的症结。在他认为如此相爱的两个人走到今天不仅仅是外界的压力,跟他们自身也有很大的关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爱情已经成了童话的世界。他不忍心看着她沉沦下去。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随波逐流后半生。
10年后再次见到她,他发现她的确变了,她的善良她的退让让他怀疑他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子。他渐渐明悟悠然的话,“你挖掘了囡囡的阴暗面,开启了她冷漠、无视一切道德法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偏执个性。而啸风用他的爱温暖了她冰冷的世界,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爱。更是啸风真真正正的让囡囡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让她的生命有了温度。有些坏脾气、有些小任性,有些刁蛮但是温柔娴淑,端庄大度。那才是真正的她。但是她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我只担心有一天,理想跟现实冲突。当她面对背叛和抛弃的时候,啸风亲手破坏掉他给她建造的信仰的时候,就是囡囡最无法面对的时候。两种世界观都被破坏,她是个烈性女子,敢爱敢恨。她的世界必然崩溃。迎接她的不是毁灭就是性情的改变。因为她找不到突破口。”
钟山很想知道这10年来小妖身上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甚至他想在适当的机会去找啸风,并不是算账,是想去感谢,他知道如果不是真的用心爱一个女子。不会让小妖改变的如此彻底。就算现在不爱了,他依然要说一声谢谢。
目前他必须等,等着小妖身体的康复,等着她心理的康复,在适当的时机找出问题的症结,他面对的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这种人是最难应付的。因为她们有自己的主见,而且难以说服。
出院的小妖身体依然薄弱。脸色苍白,她还是很少说话,多数时候都是靠在栏杆上看着河水,听着外面小商小贩的叫卖,看着街上穿梭不息的游客。最初是天黑了开始喝酒,然后是黄昏喝,到了最后,早上睁开眼就喝。她只喝Vodka,烈性的伏特加。喝醉了便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床上落泪,只是每日起来便多了几根白发。
钟山也不去管她,他只是不断联系在外面的调查事情真相的小九。直到这一日清晨,不知道小六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把掐着小六的咽喉。“她要你就给她?她让你死你去不去?”
“老大一共两次,这一次我不敢做主了,怕出事,才给您说的。”小六哭丧着脸低声下气的说。
钟山大踏步走上楼去,用脚踹开房门。走到微醉的小妖面前抡起手就是一记耳光。白皙的脸上顿时有着五个手指印。
小妖看着钟山,目光清冷、空洞、无神。
“这是我第二次打你,你知道为什么,既然你如此糟践自己,还不如去死,你去死吧,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从这里跳下去,明天就是一具浮尸。我不拦着你,若不是我答应了悠然照顾你,若不是当年我欠你情分,你死你活跟我没关系。我救你一命,什么都还了。从此咱俩两不相欠。你跳吧,你跳下去,海燕必然高兴。你可以像如花一样跳下去,而啸风也依然会做十二少。你可以倚在奈何桥头日日夜夜盼他到来,盼上20年,与你一同饮下孟婆汤,一同投入轮回中。我在楼下看着,我会为你收尸。”钟山说完转身离开。
他站在门边,尽管他安排好了人在河边守着,依然提醒吊胆。他在赌,赌悠然和他在小妖心里的分量、赌小妖的聪慧、赌小妖的未来。
时间在流逝。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六个小时后,终于传来微弱的声音,进来吧。站着不累吗?
钟山腿已经麻了,但是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他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推开门,他看到的一幕让他锥心,小妖依然坐在那里,只是满头青丝白了一半。衬着那张清秀的脸,显得那样妖异。以前看史书,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便是如此吧。“你的头发,囡囡”
“没有关系,可惜白的不彻底,要不然也是一道风景。阿钟,谢谢你。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我想自己我还需要时间来整理我自己。”小妖笑了笑。笑的清冷,笑的落寞。
钟山站在长廊上,风铃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想,他在想最强的女人会最弱,最弱的女人会最强。女人就象是一颗眼珠:从来不痛,却经不起一阵风。一点灰尘叫它流泪,遇上酷热严寒竟不畏惧。”这就是小妖这样女人的最终解释吧。是凤凰涅槃后的浴火重生还是烟花灿烂后的销声匿迹。他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