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俞佩佩心里暗生的怨毒思想,夏妍毫无察觉,她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她不再来找她当爱迪生发明了。这样一来她倒落得清闲,可以专心致志对付学习和兼职了。
她给自己订立了目标,学习上要拿到全额奖学金,生活上要自给自足,不能给家里增加负担,如果可能的话再寄点钱回家。
生活变得空前充实起来,她刻意把智忽略掉,好让他从她的生活里淡出去。
自从知道俞佩佩喜欢智这个事实后她才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蒙蔽自己了,她又一次陷入了高中时期开始形成的那个怪圈,为什么又开始了,而且她之前还没有丝毫察觉!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悄悄地喜欢,甚至自己都没发觉那个人的形象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深刻地萦绕在心头。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心中的满足就无可限量。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傻傻地偷偷地喜欢,并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欢自己。就像黑夜里寂寂绽放的花,无论多么摇拽生姿总敌不过夜光的冷清,寂寂地开,慢慢地调谢,也许没有人知道,其实,她也炫烂过,她也有过繁华如烟火的生命,绽放过只属于她的刹那芳华,只是没有人看到!没有未来,也不会有结局。
夏妍想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面那个傻傻的纯真的女人,终其一生她都只为心中那个他活着,为着那场注定不能圆满的单恋飞蛾扑火般倾注了一生的爱。她也看过由该书改编的电影《巫山云》,泪流不止,为女主人公莉扎的痴情。在文学作品里暗恋被描绘成了一种至真至纯的爱的方式,但是她知道在那至纯至美的圣洁里包含了多少痛楚心酸,她已经遭受过一次暗恋的煎熬,再也不愿意有第二次了。所以一定要在彻底沦陷前悬崖勒马,赶紧和智划清界限,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一次就已足够,同样的错误犯上两次就是不折不扣的愚蠢了。就让这份无望的爱永远埋藏在心底吧。她从来也不敢去想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也许根本就只是轻如浮萍的匆匆过客,当她走过,并不能激起他心中哪怕一丝涟漪。
高中时的她非常痴迷席慕蓉的诗,那唯美的,弥漫着淡淡哀愁的诗,每一首都是无怨无悔执著的歌谣,就像少女时代的自己,固执地寂寞地忧伤地爱着那个并不在意她的男孩子,直到他和好朋友梅走到一起,她长达两年的暗恋才走向终结。她就如同女诗人笔下那棵开花的树,寂寂地开,寂寂地调落。她至今仍记得这首《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调零的心
分明写的就是她自己呀。但是现在她明白了,暗恋是不会有结果的,宁可枯死也不愿再寂寂地等候了。
这个时候她也记起了母亲的叮嘱,那是要求她不要和日本人有一丝半点的感情纠葛,以前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记得当时还问妈妈为什么不能和日本人交往,妈妈却只是含糊其辞,说什么太远了,不方便什么的。她当时也没多想,过了一阵子竟然忘记了,说起来真是不孝呢,竟把妈妈的叮嘱完全抛诸脑后了。不过现在记起来应该也不算太晚吧,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她现在不怎么去东大那边了,虽然智总是很热情地邀她过去玩,但是她都以兼职太忙搪塞过去了。和智同住的那几个学长也热情地邀请她过去,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因为想叫她过去给他们做中国菜吃,以前她每次过去都会给他们弄一桌子的好菜。几个年轻人可是从来就不下厨的,原因当然是他们根本就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或者外面的餐馆解决的。通常来说日本的男性对做家务都抱着很不屑的态度,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去厨房帮忙的,这一点咱们中国的男性倒是强很多。
智好像觉察出来她是在找借口躲避他,常常都给她打电话,但是每次都聊不了多久,夏妍因为已经决心要疏远他,所以故意做出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那边问一句话,这边好半天才回答,弄得智心里挺难受的。她以为这样他就会罢手不再理会她,但是她显然是低估了智的耐心和毅力。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每天都打电话给她,不管她理不理睬都毫不气馁,当然她也不会不接或者挂断他的电话,虽然下过决心却怎么都做不到,还是会心软。也许真的是她的理智还不能战胜情感吧。她打心眼儿里对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很恼火,如果任由心中的情愫自然发展,难保不会重蹈高中时代的覆辙,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谁愿意一辈子就老是在暗恋里度过呢!可为什么这道阴影总是如影随形对她这么不离不弃纠缠不休?难道暗恋也像毒品一样有瘾?
如果真是那样就太不幸了,到底是为什么,夏妍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就在她千方百计躲避智的时候他却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N大的校园里,还经常大摇大摆地出入留学生会馆。一开始把夏妍吓得够呛,这招真够阴毒的,竟然直接跑她学校来了,安的什么心啊,明明知道她在躲他的呀,还装得一无所知似的。不过一来二去她明白了,他压根儿就不是冲她去的,每次不都跟俞佩佩玩得挺乐和吗?完全是一副把她抛诸脑后的模样,真是见色忘友。亏她每次老远看到他进女生宿舍就早早把门关上,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人家眼里根本就没她!要说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睁眼说瞎话,可她也没资格生气对不对,所以只能忍着,有时候看到智和俞佩佩在一起还得装出很自然的样子跟他们打招呼,真是炼狱般的日子啊。
原来两面三刀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用得也很得心应手的。瞧他在电话里对她挺热情挺关心,还暗暗地让她感动了好一阵,天真以为自己在日本并非孤家寡人,不过事实很快让她失望了,因为智的电话渐渐减少,直到不怎么联系她了,看样子当初想要的结果终于得到了,可她不开心,很失落,虽然在心里N次骂自己没出息,还是放不下,这很磨人的,纠结在她心里,像生了根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她能怎么办,只有伪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见面时温婉地微笑,寒暄,竟然连俞佩佩也没瞧出她是装的,每次碰面俞佩佩都有意无意地向她示威似的投以胜利者的微笑,令她十分伤心,她不是不自量力的人,从离开京都那一刻起就很清楚自己和智或者说与他家境的差距有多么悬殊,她是有一点自卑的,或者说是强烈的自尊心,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多了门第悬殊造成的爱情悲剧,现实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幸运的辛德瑞拉,她不想自己成为哪桩不幸恋情的主角。俞佩佩根本就没必要对她耀武扬威,因为她从没想过要和谁争夺什么,更何况她一直觉得俞佩佩和智很般配,一个是京都的富家公子,一个据说是台湾富商的掌上明珠,应该称得上门当户对。夏妍会真诚地祝福他们,而她自己那份微渺的暗恋也该适时止住了,就像高中时一样,秋叶般簌簌扑落,深深埋进土壤里,等待来年的春风唤醒她沉睡的心灵,庇佑她开出美轮美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