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走到沈钺身旁,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看洒家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这和尚俗家名字叫徐福,原在杭州灵隐寺当和尚,学了一身武艺。后来终因忍耐不住青灯礼佛的寂寞,还俗组织了一支船队搞起了海上走私的生意。有一次,他的船队被丰臣秀吉带领的倭寇劫了,无奈之下只好投降了丰臣秀吉,当了一名走狗。由于徐福非常熟悉大明的情况,成为倭寇劫掠沿海城市的向导,很受丰臣秀吉的重用。徐福虽然已然还俗,还保存着出家时的打扮。
“呸,”听徐福这么一讲,沈钺怒不可遏,骂道,“贼和尚,你助纣为虐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徐福哈哈一笑,道:“报应?洒家当和尚之时早就勘破‘报应’二字了。沈公子,你也是个读书人,岂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我劝你还是乖乖听从秀吉将军,说不定还能落个好下场。否则……嘿嘿!”
沈钺干脆别过脸去,对徐福不理不睬。徐福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如此的硬气,不由得恼羞成怒,狞笑道:“敬酒不喝喝罚酒。那就怨不得洒家心狠手辣了。”骈指在沈钺胁下一戳。沈钺全身颤抖起来,就像是被扔进冰窖里一样,冷得牙齿不住打战咯咯作响。
看到沈钺的惨状,徐福冷笑一声,说道:“你已中了老衲的玄冰指,身上的玄冰毒每日午时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奇寒透骨,痛不欲生。一年之后就会全身冻僵而死。你是聪明人,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告诉洒家一声。”言罢,径自走出了书房。
沈钺痛苦地蜷缩起来,一顿饭的时间过后,身上的寒意才慢慢散尽。他站起身来,踱到窗户旁边,撩起窗纱,看到倭寇的战船正向前行驶。沈钺辨明了方向,见战船是朝着江浙方向驶去,心中一紧,知道倭寇下一站定然是去侵犯江浙沿海一带。心中暗想: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倭寇所杀,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旋即想及自己全家被锦衣卫捕去至今不知死活,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举眼无亲,况且又中了徐福的玄冰指,只有一年的活命时间了。这时,沈钺想起了诸葛出岫,以他的武功定能成功突围,如若知道自己被倭寇捉了一定会设法相救。想到诸葛出岫,沈钺心底又生起了一丝希望。
沈钺心中郁闷,信步向甲板上走去,一路上竟然没有人阻拦。大概是丰臣秀吉谅他不过是一介弱书生,同时又为了讨好于他好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讲解《孙子兵法》,这才没有对他严加防范。甲板上有几十个剃了头发,光头上抹着油漆的壮汉正在干活。这些人虽是倭寇的穿着打扮,但一看就知道是明朝人。沈钺心中纳闷。他哪里知道倭寇残忍狡猾,如果掳得稍有姿色的妇女,就恣意*,弄得不耐烦了才杀掉;如是老弱的男子,则毫不留情尽数杀戮;若是强壮的男人,就剃光了头,假充倭寇,平时在船上干苦力,遇到厮杀便推去打头阵。大明的历法,凡是杀了一个敌人以首级为凭便奖白银五十两。因此,大明的官兵明知这些假倭是被倭寇掳去的明朝人,但为了五十两白银也就管不了许多了,大肆杀伐,然后提着首级过去领赏。这就便宜了倭寇,等假倭替他们挡了头阵,自己尾随其后,杀得官兵片甲不留。
甲板上尚有几十个手持武士刀的倭寇监视着假倭,稍有不慎便拳打脚踢,更有甚者,一刀劈了过去,将尸体扔到海里了事。沈钺在甲板上闷站了一会,见假倭个个面有苦色,战战兢兢,心有不忍,只得回到书房中。
此后两三天,每到午时沈钺身上的玄冰毒都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的时间都比上一次长,也更加痛苦。徐福每日都过来对沈钺威逼利诱,企图让沈钺答应给丰臣秀吉讲解《孙子兵法》。但恁是他巧舌如簧,舌灿莲花,沈钺丝毫不为所动。
这日午后,沈钺身上的玄冰毒发作过后,身乏体困,倚在床上晕晕欲睡。忽听得船外喊杀声大作。沈钺蓦地被惊醒,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撩起窗纱往外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沈钺立时怒火中烧。原来,丰臣秀吉带领的倭寇已来到了江浙境界,刚才的喊杀声正是倭寇在烧抢。看着惨死在倭寇刀下的无辜百姓,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房屋,沈钺眼里噙满泪水,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沈钺不忍心看到百姓被倭寇屠戮的情景,正准备放下窗纱,就在此时,他看到人群中有两个人分明抢眼。这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黑色长衫,女的穿着白色长衫。两人长着挥舞着宝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正向着沈钺所在的这艘大船冲杀过来。
从大船到岸上架着一块窄长的跳板,转瞬间,一黑一白两人已杀到跳板跟前。白衣女子返身对着追到身后的倭寇一阵乱刺,在她的掩护下,黑衣男子踏上了跳板,眼看着就要冲到船上。
这时,一人高声道:“‘黑白分明,双剑合璧’果然名不虚传!”话音甫歇,一人疾步走上跳板,拦住了黑衣男子的去路。此人身披袈裟,脚踏芒鞋,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不是别人,正是徐福。
黑衣男子见徐福挡住去路,喝道:“秃驴,我问你沈钺公子在哪里?快快放他出来饶你不死!”沈钺方始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人是来救自己的,可是沈钺却并不认识他们。
原来,诸葛出岫激于义愤上岸与倭寇厮杀,他武艺虽高,争奈倭寇人多,寡不敌众,只得边杀边退。待倭寇撤退了之后,诸葛出岫返回小舟发现不见了沈钺,心中焦急。他常年在海上飘游,了解倭寇的习性,推测沈钺一定是被掳去了。便一面飞鸽传书给在苏州的好友“黑白分明,双剑合璧”伉俪,要他们帮助寻访沈钺的下落,一面从福州一路跟踪了过来。由于倭寇船快,到达江浙境界时,诸葛出岫尚在数百里遥的海面上。“黑白分明,双剑合璧”是夫妻两人,男的是“一剑追风”尹天行,女的是“落花无踪”花无影。尹天行喜着玄色衣服,花无影喜欢素色衣服,两人携手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奖善锄恶,因此武林中人称赞他们是“黑白分明,双剑合璧”。
徐福冷笑道:“要想救人须得过了洒家这一关。”猝然发难,一拳当胸打了过去。跳板狭窄毫无转圜的余地,这一拳又是极为凶猛,眼看尹天行已无处可避。沈钺看在眼里禁不住惊呼出声来。
尹天行在江湖上享有盛誉,岂是易与之辈。只见他不慌不忙使了个“白鹤冲天”的身法,身子凭空拔起二丈有余,轻轻巧巧躲过来拳。尹天行人在半空中顺势挽了个剑花,人剑合一,凌空刺下。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天外飞仙”是尹天行的生平绝技,平时并不轻易使出。只因徐福在杭州灵隐寺出家时尹天行为曾与他打过交道,知道徐福不仅为人阴险,在武术上确有惊人的造诣,是以一出手就是绝招。
徐福身广体胖转身不便,当下更不躲闪,眼看宝剑就要刺到之时,右脚“魁星踢斗”疾踢尹天行手腕。尹天行识得厉害,只得收剑护住全身,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犹如白鹤亮翅一般姿势优美到了极致。沈钺暗暗喝了一声彩。
徐福见一击不中,连连声大喝,使出了玄冰指。招数未到,尹天行已感到寒意袭人,冰冷砭肤,不敢怠慢,凝神迎敌,与徐福斗在了一起。
尹天行、花无影伉俪号称“双剑合璧”那是因为他们练的是一套合使的剑法,只有共同使出才能发挥出威力。现在分开来单打独斗剑上的威力便减了不止一半。尹天行全力施为才能勉力支持不败。而花无影在倭寇的围攻之下早就香汗淋漓,娇喘细细,眼看不敌。
尹天行听到妻子娇叱连连,似已支撑不住,心中焦急万分,心知今日定然讨不到好处。手中长剑一挺,一招“剑人指路”对准徐福分心便刺。逼得徐福连连往后退。那里知道尹天行这招乃是虚招,趁徐福向后退之机,长剑顺势下划,“咯嚓”一声响,脚下的跳板已被从中劈为两截。尹天行早有准备,在长剑挥出之际,提气纵跃,落在岸上,与花无影双剑合璧,并肩对付倭寇。花无影正抵挡不住,见丈夫前来支援,顿时精神一振,接连搠翻了几名倭寇,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下可苦了徐福,跳板中断,他马上失去了凭借,身子陡然向大海坠落下去。徐福功夫也着实了得,眼望着就要掉进海里,只见他左脚尖在右脚背上一点,借着这一点之力,身子向上升起一丈有余。与此同时,船上有人高声喊道:“大师,接住!”从船上飞出一条缆绳。徐福五指箕张,像铁爪似的牢牢抓住来绳,借力凌空飞落在船上。待站稳脚跟,徐福凝神一看,掷绳之人不是别个,正是丰臣秀吉。原来,丰臣秀吉在徐福与尹天行恶斗之时,便来到船上看战。见徐福身陷险境,适时地掷出缆绳,这才避免了他掉入海中之虞。
徐福双掌合十连声向丰臣秀吉称谢。扭头向岸上望去时,尹天行夫妻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懊恼不已,恨声说道:“好一个尹天行,洒家定要雪洗今日之耻!”
沈钺透过窗户看见被徐福逃脱了,连连跺脚暗叫可惜。目送着尹天行、花无影夫妇杀出重围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起来。
倭寇在大明沿海疆域的肆意劫掠几乎没有遇到象样的抵御,只苦了手无寸铁,毫无抵抗之力的黔首黎庶。沈钺看在眼里痛在心中,既痛恨倭寇的残暴,又为大明的腐败感到痛心疾首。倭寇直到横行够了才满载着掳掠得来的珠宝货物启航向扶桑方向驶去。
大船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着,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大雪像扯棉絮一般飘个不停。有些海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必须得倭寇坐着快艇将冰层凿开大船才能前进。
沈钺身上的玄冰毒越来越深,有时发作起来要半个时辰方会止歇。虽是如此,沈钺也决不屈服于丰臣秀吉和徐福的淫威。看着沈钺因中了玄冰毒而乌青、憔悴的脸,丰臣秀吉和徐福隐约感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并非易与之辈。自从尹天行、花无影夫妇营救沈钺失败后,丰臣秀吉对他的看管严了起来,沈钺只能在书房中行动,不得离开半步。
这天沈钺正在书房中看书,忽然听到甲板上众倭寇齐声欢呼起来,喊声震天。沈钺步行到窗前,放眼向外看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处港口,岸上旌旗招展,锣鼓喧天。沈钺知道肯定是到了倭寇的大本营——扶桑国。而岸上这些人不用问便知是前来迎接他们“凯旋归来”的。沈钺有所不知的是,这时的扶桑国正处于战国时期,诸侯各自拥兵为王,互相攻伐。丰臣秀吉只不过是尾张国大名织田信长的家臣而已。沈钺此时所看到的正是尾张国,岸上是尾张国的大名织田信长。
欢呼声中,倭寇的船队缓缓靠岸。待大船停稳,丰臣秀吉带着徐福以及几名头目缓步走上岸来。丰臣秀吉是个极有韧性的人,虽说沈钺对他的强盗行为极为不屑,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他仍不甘心,希望沈钺能够回心转意,给他讲解《孙子兵法》。因此,从船上下来之时徐福仍带着沈钺。
来到岸上,丰臣秀吉快步趋前,来到织田信长面前纳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沈钺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想来是在行君臣相见之礼,口中说的大概是“吾皇万岁,万万岁”之类的话。沈钺向织田信长注目过去,只见他穿着黄金锁子甲,腰佩长剑,一张长脸棱角分明,又粗又长的眉毛直插入鬓角,嘴上长着又浓又密的络腮胡子。尤其是一双眼睛射出阴鸷而精明的光芒。这时,织田信长躬身将丰臣秀吉扶起,两人手挽着手来到两匹马跟前,翻身上去。织田信长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丰臣秀吉则是骑一匹黄膘马。上马之后,两人挥鞭策马,两匹马放开四蹄向前奔跑起来。徐福等人也纷纷跨上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马匹上,纵马紧跟在后面。沈钺不会骑马便与徐福同骑一匹。
不多时,便进入了市区。此时的尾张国创建不久,城市建设尚略显简陋。街道上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也热闹非凡。看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带领着众士兵骑马驰来,纷纷让开。又走了片刻,众人转入一条僻静的街道,街道的两旁都是高楼敞屋,与前面那些低矮的民屋迥异其趣。在这条街上住的都是王公贵族。织田信长的侯爵府与丰臣秀吉的将军都在这条街道上。两座府邸之间仅一箭之遥。
丰臣秀吉此次在中国掠夺了不少金银财宝,织田信长特地在自己的府邸摆上庆功宴替他洗尘。来到织田信长的侯爵府前,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下了马,将马缰绳交给随从的士兵,把马牵过去喂草料。两人携手走进府中。徐福叫过来两个徒弟,一个叫陈东,一个叫麻叶,向他们交待几句,也尾随众将领后面进了侯爵府。
陈东、麻叶都是汉人,早在徐福在杭州灵隐寺当和尚时就随他学艺。麻叶走过来恶声对沈钺道:“小子,跟我们走吧!”推搡着沈钺继续往前走。
进了丰臣秀吉的将军府,陈东、麻叶将沈钺带到后院马厩,指着一排长长的马厩道:“从今往后你就在这当‘弼马温’吧,跟这些体健膘肥的马儿为伴倒是风雅得很呀!”说罢,两人脸上现出揶揄的坏笑,掉头走了。沈钺知道这是丰臣秀吉的特意安排,意在羞辱自己,消磨自己的意志,好让自己屈服于他。沈钺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舍小节而为大义,何惧来哉!”从此,沈钺便在丰臣秀吉的将军府养起马来。
丰臣秀吉未投靠织田信长之前是一名浪人,结交为数不菲的江湖武士。当上织田信长幕府的大将军后,就把这些江湖上的浪人召入府中养起来。屡次侵犯大明的倭寇就是以这些浪人为骨干的。平居无事的时候,这些浪人便在将军府中纵酒作乐,比武练刀,胜者会得到丰臣秀吉赏赐的彩头。
这一天,麻叶在比武中输了,心中懊恼,骂骂咧咧走入后院,恰好此时沈钺正背着一袋子草料走过来,不提防与麻叶撞了个满怀。麻叶满肚子的气正好没处撒,被沈钺一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狗奴才,眼睛长在脚底下了?晦气!”飞起一脚踢在沈钺的肚子上。沈钺哪里经得住,踉踉跄跄倒退几步跌倒在地。麻叶还不善罢甘休,上前几步对着沈钺就是一顿猛踢。
就在这时,一人娇喝道:“住手!”话到人到。麻叶抬头看来人,脸上的煞气一扫而尽,马上堆起笑来:“小姐您怎么能到这种腌臢的地方,没得脏了您的脚。”
来人对他不理不睬,迳直走到沈钺跟前将他扶起。麻叶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了。来人问沈钺:“没事吧?”说的竟然汉语。虽是半生不熟,可也勉强听得懂。
“没……没事。”沈钺痛得气都顺不过来,他不愿意示弱,一只手捂着肚子问道,“多谢小姐相救之恩,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我叫鹤姬,你呢?”来人显得很爽快。
“小生叫沈钺。”沈钺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小姐。只见她年纪约在十四五岁左右,身材高挑,一张嫩脸吹弹得破。身穿一件淡红色的和服,更衬出她的艳若桃李,明艳绝伦。沈钺自感形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沈钺?好难懂哦!怎么写呀?”鹤姬还是一脸天真地问。
这倒勾起了沈钺的兴趣,来扶桑国已两三个月了,还没有机会写过汉字。“是这样的……”沈钺左看右觅却苦于没有纸笔。
“写在这上面吧。”鹤姬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左手。
“这……”沈钺一时犹豫起来。
鹤姬嗔道:“写呀!”
听了鹤姬的催促,沈钺也伸出左手轻轻捏住她如玉葱一样的指尖,右手在她的手掌中一笔一画地写下“沈钺”两个汉字。只觉得鹤姬的手掌滑腻无比。沈钺一边写,鹤姬咯咯笔了起来,声若银铃。连声说道:“痒,真是痒死了!”
沈钺心神一荡,看着鹤姬花枝乱颤的样子不由得痴了。喃喃道:“你真好看!”
正在沈钺神不守舍之时,有人高声叫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呢?大将军正等着你到侯爵府去呢?”这时,沈钺来扶桑国已两三个月,一些粗浅的日本语基本能听得懂。
鹤姬脸色骤变,嘟哝了两句,对沈钺道:“跟你在一起很高兴,不过我得走了,有机会再过来看你。”说毕,顺着原路返了回去。沈钺看着鹤姬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中,才又俯身将那袋草料背起来,向马厩走去。
过了几天,沈钺正在喂马,一个管家打扮的过来道:“你就是沈钺?”沈钺点了点头。“走运了你!跟我来吧。”在前头带路。沈钺不明所以,只得跟在后头。
丰臣秀吉的将军府少说也有一百多间房屋,沈钺跟在管家后面七拐八转来到一处院落。里面也有十多间造型别致的小屋。两人在靠南的一间停下来,管家在门外道:“小姐,人给你带来了。”
屋里人道:“有劳了,让他进来吧。”
管家对沈钺道:“进去吧。”便转身走开。
沈钺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位少女背对着自己屈腿坐在书桌前正在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少女回过头来妩媚一笑道:“你来了。”正是鹤姬。
沈钺一愣了愣。鹤姬站起身,走过去挽住沈钺的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沈钺不由自主,随着鹤姬走到书桌前。只见书桌上研着墨,一张宣纸上写满毛笔字,墨迹还未干。桌子的左上角摆着一本王羲之的《兰亭序》。
鹤姬指着自己写的那张字,问沈钺:“写得怎么样?”原来,丰臣秀吉几次到中国劫掠,看到中国景色秀美,人物风liu,心中甚为向往。在丰臣秀吉所收留的浪人中,有几人是从大明过来做生意破产的汉人。丰臣秀吉收留他们的目的就是想从这些人的口中了解大明。
不知不觉中鹤姬也受到濡染,喜欢上汉文化。平时便缠着徐福、陈东、麻叶等人教她说汉语。徐福等人被她纠缠不过,只得教她。鹤姬又冰雪聪明,几年下来便粗通汉语。尤其喜欢中国的书法艺术。前几天与沈钺不期而遇便觉得沈钺与众不同,一打听才知道沈钺竟是个举人。不由分说缠着丰臣秀吉允许沈钺过来教她书法。丰臣秀吉正拿沈钺没有办法,乐得做顺水人情,便将沈钺赐给了她。
沈钺看了鹤姬临的这幅《兰亭序》,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想到自己背井离乡,独在异地,心中很不是滋味,泪水潸然而下。
“沈钺君,你怎么啦?”鹤姬不明所以。
“没什么。”沈钺提起袖口揩了揩眼角,仔细看起鹤姬临的《兰亭序》来。边看边道,“《兰亭序》是中国书法中的瑰宝,被誉为‘天下很一行书’。你临的这幅字虽说已经很像,但只得其形,尚未得其神。”沈钺侃侃而谈起来。鹤姬以手支颐认真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