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剑法只有十五招,沈钺仅用半月时间就已全部掌握,但对各招数的诸般变化却仍不能了然于胸。这一日,沈钺将逍遥剑法练习数遍之后,收剑趺坐在雪上将逍遥剑法这十五招从“北溟有鱼”到“至人无己”从头到尾在心里默运一遍,只觉得这套逍遥剑法果真奥妙无穷,十五招剑法有时似只有一招,有时似长河黄河一般浩浩荡荡,绵延不绝。沈钺真有一种仰之弥高,钻之弥深之感。
龙剑隐见沈钺废寝忘食一门心思钻研逍遥剑法,忽忽若忘,嗒然若丧,既欣喜又心痛。同时又想到自己内力已失不能陪沈钺喂招,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能提高他的搏击技艺,心中甚是不安,却又想不出什么良策,因为鬼谷中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山中时光易过,转眼之间已到了隆冬季节。这一夜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翌日清晨,龙剑隐尚在睡梦之中,就听到外面传来沈钺的惊叫:“师父,师父,快来看呀!这是什么呀?”
龙剑隐自从强练邪派的内功心法,走火入魔内力尽失之后,精气神大不如前,听了沈钺的大呼小叫,半晌才嘟哝着披着一件由豹子皮缝成的大衣走了出来:“臭小子,一大早的乱嚷嚷什么呀?搞得老夫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师父你看,”沈钺蹲下身子,用手指着一排巨大的脚印道,“这是什么?难道有人闯进鬼谷来了?”
龙剑隐仔细看了看沈钺所指的脚印,这些脚印足足有人的两倍有余,与人的脚印十分相像,深入雪地里数寸,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龙剑隐端详了片刻也看不出端倪,可又不愿意说自己不知道,骂道:“臭小子,人的脚印有这么大吗?”
“那是什么?难道说鬼谷真的有鬼?”
“亏你还是读书人,连‘子不语怪力乱神’都不懂!再者说了老夫在这鬼谷五年有余了,只有鬼怕老夫,没有老夫怕鬼的!”龙剑隐一脸的不屑。
听了龙剑隐这么一说,沈钺倒不好意思起来,问道:“师父,你说怎么办吧?”
“这样吧,”龙剑隐沉吟了一会,心中已有了计较,“今天你别练剑了,一直跟踪着这脚印下去,看看是什么怪物。老夫倒要见识见识。”
“是”沈钺答应一声循着这排巨大的脚印跟了过去。到了树林深处,见雪地上零星地散落着一些红艳艳的果子,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分外显眼。脚印透过林子直往雪山上走去。到了一处断崖边上,脚印便消失了。沈钺站在断崖边上往下看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是什么,也不知道崖下有多深,不敢贸然下去。只得返身沿原路回去。
龙剑隐正等在大松树那里,沈钺将事情的经过对他说了。龙剑隐道:“看来这个怪物定是饿得受不了了,出来采摘果子充饥来了。今晚咱们到果树多的地方守着,说不定它还会出来。”
沈钺点头同意,自个去练了一回逍遥剑法。龙剑隐在雪地里生起一堆火来,在一旁看沈钺练剑,随口指点了几句,便对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怔忡出神。
到了晚上,龙剑隐与沈钺择了十几棵结果最多,果实又甘美多汁的所在。龙剑隐道:“咱们到树上去守着。”
沈钺一想不错,这样既可将自己隐蔽起来,让人轻易看不见,又可避免被怪物攻击。沈钺说了声“得罪”,右手轻轻托着龙剑隐的腰,喝了声“起”,身子缓缓升起有十几丈高,轻盈地落在树梢的一根树枝上。沈钺先将龙剑隐放在一支树叉上让他骑好,自己也隐身在繁茂的树叶之后,目不转眼地注视着地下。龙剑隐、沈钺师徒直守到东方发白却一无所获。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回去歇息去了。龙剑隐见沈钺落在树枝上,树叶纹丝不动,轻功已臻一流高手之境界,心中欢愉异常。
第二晚又是如此。一直到了第四个夜晚,正当沈钺、龙剑隐两人昏昏欲睡之际,忽地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沈钺内力深厚,又是在夜间,万籁俱寂,因此听得一清二楚,赶紧推了一下龙剑隐,低声道:“师父,有动静!”龙剑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凝神细听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沉重,偶尔还伴着一两声低沉的吼叫。少时,一个足有两个人高,全身雪白,手臂粗长的怪物进入沈钺、龙剑隐的视野之中。“白猿!”两人不约而同惊喜地叫了起来。
白猿走到沈钺、龙剑隐藏身的那棵果树下,伸出又粗又长,长满白毛的手臂,环抱着树干用力地摇起来,树上的果实犹如下雨一般簌簌落在地上。一时之间,龙剑隐、沈钺两人好像是置身于风口浪尖一样摇晃不已。沈钺尚且无所谓,龙剑隐可就没那么好受了,双手紧紧抱着树枝才不至于从树上掉落下来。
见此情形,沈钺大声道:“师父,小心抓紧了!待徒儿下去阻住它。”言毕,从树巅之上纵身跃下,刚好落在白猿跟前。白猿哪里想得到树上有人,一时也愣住了。一人一猿相互对视了片刻,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
移时,白猿才回过神来,沉声吼啸着,晃着巨灵大掌向沈钺打来。沈钺施展开逍遥游轻功轻巧躲过白猿这一击,唰的一下抽出了紫电宝剑,对准白猿分心便刺。剑到半途,就听得龙剑隐在树上叫道:“不要伤了它,将它活捉了,老夫自有妙用!”沈钺只得将紫电宝剑收回,心中纳闷,不知龙剑隐要他活捉白猿有何用处。
沈钺精通的仅有逍遥剑法,拳脚上的功夫则稀松平常得很,这一下马上陷入被动。白猿身高臂长,力大气沉,掌掌都带着呼呼风声向沈钺招呼。没有办法沈钺只得展开逍遥游的轻身绝技左右腾挪与白猿周旋在一起。这样一来白猿固无法打到沈钺,沈钺也无法制服白猿。沈钺倒并不着急,故意与白猿逗着玩,好几次好像就要被白猿打到了,沈钺又轻轻巧巧地闪开。二十几个回合之后,白猿越打越急躁,怒吼连连,出手也越来越重。这时,白猿使了个“双雷贯耳”式猛击沈钺两边太阳穴。沈钺不退反进,欺进白猿怀里,倒转剑尖,用剑柄点在白猿胸前乳下的“期门穴”上。白猿立时不能动弹了,保持着张牙咧嘴,挥舞双拳的姿势,样子极为滑稽。沈钺这一招可谓行险之至,因为人猿毕竟不同,如果白猿的穴位跟人的不一样,沈钺这时已被白猿力道千钧的一招“双雷贯耳”击成齑粉矣。
沈钺见白猿这个样子觉得有趣,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白猿粗如树干的大腿。白猿初时眼里还露着凶光,一副恨不能将沈钺碎尸万段的模样,渐渐地眼里充满了哀怜的神情,嘴里低低的哼着,好像在哀求着什么。见了白猿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沈钺于心忍,拍开了封在白猿身上的穴道。
白猿甫一能够动弹,伸出它长满白毛的拉着沈钺的衣袖,点头哈腰做了个哀求的姿势,像是要把沈钺带去哪里。沈钺见白猿如此的通人性,心中大喜,道:“猿兄,你可是要把我带去哪里吗?”
白猿似能听懂沈钺的话,哼了几下,又点了点头。沈钺道:“好,不过我得先将师父从树上背下来。”平地拔起,跳到树上,将龙剑隐背在背上,又从树上跳下来。白猿见沈钺武艺如此高强,眼里露出欢喜之色。龙剑隐在树上借着明亮的雪光早就看清楚了一切,对沈钺道:“这白猿似有什么困难求助于咱们,咱们这就跟它走一趟吧,要是能帮上一把更好。”
沈钺道:“猿兄,你前头带路,咱们这就走吧。”听沈钺这么一说,白猿低头从雪地里拾了几十枚果子,欢天喜地地走在前头带路。龙剑隐与沈钺师徒紧跟在后面。不一会的功夫,两人一猿来到了上次沈钺跟踪到的那处断崖边。这时,天已蒙蒙发亮,白猿回过身来,对着沈钺叫了声,往崖下便跳。断崖下面虽然还是烟雾封锁,但既然白猿能够跳下去想来并不很深。果不其然,很快断崖下便传来了白猿清晰的叫声,似是催促沈钺从上面跳下来。
沈钺更不犹豫,对龙剑隐道:“师父,你在上面等一等,徒儿去去便回。”
“多加小心!”龙剑隐嘱咐道。沈钺已从断崖下跳了下去。落脚松软,从断崖上面到下面的距离仅有数丈高,下面又都是松软的雪。白猿已候在那里,见沈钺跳了下来,嘴里一阵欢呼。拉着沈钺的衣袖走进一个山洞里。山洞甚是宽敞温暖,光线也明亮,一点都不黑暗。沈钺看到雪地里还躺着一只白猿,面有痛苦之色,嗷嗷叫着,好像是受伤了。沈钺与白猿走了过去,白猿拿出果子一颗一颗地喂躺在雪地上的那只白猿。看来这两只白猿应是一对夫妻,摘果子的是丈夫,躺在雪地上受伤的是妻子。
沈钺走近前去,仔细检查了一下母猿,见她的右腿上插着一支竹箭。竹箭已经将右腿射穿,并且因为时日已久,伤口已经化脓。大概是中了猎人布置的陷阱中箭,跑到雪山上避难的。两只白猿心意相通,看到沈钺的到来,母猿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沈钺虽然没有学过医术,但学武之人都会掌握一点自救的粗浅的治疗手段,尤其是对治疗外伤多少都要精通一些。沈钺对母猿道:“你的伤口已经化脓了,要先除掉周围的烂肉才行。忍着点哦。”抽出紫电剑动手刮掉母猿中箭腿部四周的烂肉。母猿似乎听得懂沈钺的话似的,脸上虽然现出痛苦之色,但一点都不叫唤。雄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时向爱妻投以关爱的目光。刮掉烂肉后,沈钺握住竹箭的箭尾,一用力,将竹箭拔了出来。母猿这时才痛得嗷叫起来,声音响彻山谷。做完这些沈钺才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再撕下一片衣袖包扎好。母猿的痛苦显然减轻了不少,对沈钺投以感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