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史良再次来到蔡府后,韩夫当却并未将他引进小屋,而是在院子里直接说道:“小友伤势如何了?”
史良扭腰摆腿,伸手缩脖,又跳了几跳,笑道:“已经完全好了。”
韩夫当看着史良怪异的动作,瞪大眼睛叹道:“你只这几下简单的动作,却几乎将全身重要关节都活动了一遍,在你身上,老夫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惊喜。”
史良嘿嘿一笑,道:“我不过是喜欢运动罢了,日子久了就累积了一些经验。”
韩夫当点头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比试一下剑术?”
这下却轮到史良吃惊了,他扭头看向连亦,露出疑惑神色。
一旁的连亦点头笑道:“世人只知道韩公有《律人》之书,却不知道韩公还有‘律剑’之术!”
韩夫当轻捋胡须,对史良道:“怎么样,敢不敢与我这把老骨头比试比试?”
史良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老头儿”能有什么惊人剑术,迟疑道:“这——只怕万一有了误伤就不好了吧!”
韩夫当哈哈笑着走到竹园前折了一棵拇指粗细的竹子,然后将竹叶打掉,手持竹棍在空中挥舞几下,似乎相当满意竹棍长短轻重,于是点头道:“你只管出招罢!”
史良见状,只好移动脚步,朝竹园走去,也想折下一棵竹子。
韩夫当却用竹棍拦在他身前,道:“无妨,你用腰间宝剑便可。”
史良无奈,只好拔出流光,道:“如此韩公可要当心了。”
言罢挥剑便向韩夫当腰间刺去,刚刚刺出,想了想又收回一些力气,以防韩夫当抵挡不了时能及时收剑。
韩夫当见来剑攻势,摇了摇头,脚下略微移动,便躲开这剑,道:“尽管用全力。”
韩夫当脚下一移动,史良便立时知道他果然身手不凡,他这两下移动先左后右,速度极快,恰到好处的躲开史良的一剑。
当下史良收回轻视之心,慢慢进入临敌状态。双眼冷冷向韩夫当瞧去,韩夫当似乎是随意站立,手中竹棍也是可有可无一般斜举身前。
“哈!”史良大吼一声,一剑直直刺出,正取韩夫当右胸,这次韩夫当并未移动,手中竹棍平平刺出,看似软弱无力,速度也极慢,但当史良长剑快到韩夫当胸前时,竹棍突然加速,瞬间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击打在流光剑身。
史良只觉右手一震,自己长剑竟然改变了方向,顺着韩夫当右边衣服与他擦身而过,同时韩夫当脚下再动,已远离史良流光两步之外。史良右手一翻,流光向韩夫当横切过去,而韩夫当竹棍斜挑,刺向史良右手。
流光还未碰到韩夫当衣角,竹棍已经抵达史良手边。史良忙停止攻势,右手微举,让过竹棍,哪知韩夫当手中竹棍根本没有刺下而是继续挑起,竟向史良颈部刺去。
史良没有听到丝毫风声,但是竹棍来速极快。史良忙后退两步,同时流光收回,朝竹棍劈去。韩夫当竹棍立时改前刺为上扬,在两人间快速滑过一个半圆,避开流光并继而切向史良左腰。而史良只好也改变流光方向再次向竹棍击去。
谁知道竹棍方向又改,错开史良剑锋而拍打在流光剑身之上,同时竹棍不断后退,抵消流光剑上蕴含着的史良巨力。史良感觉剑上力量越来越小,便打算回剑采取攻势。
史良刚刚发力,回刺韩夫当小腹,这时韩夫当手中竹棍再次袭来,依然紧紧贴着流光剑身,竹棍用力斜压。史良大惊,对方竟然牵引他手中长剑,生生将自己的方向改变。
韩夫当手腕微转,竹棍带着流光在两人间的狭小区域内转起了圈圈。史良用力前刺,竹棍就轻轻下压,史良向左切,竹棍就往右压。不管史良欲向哪个方向用力,韩夫当手中竹棍都反其道而行之,同时下压,控制流光不断在空中转圈。
史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情况,自己的流光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传到剑上的力量都被对方竹棍牵引,转化为转圈的动力。史良不觉心头火起,提起右脚作势向韩夫当胯下踢出。
这下似乎大出韩夫当意料,双脚微动,却发现史良并未踢出,哈哈一笑,手中增加力道,而圆圈也转的越来越快。
突然,韩夫当大喝一声:“撒手!”史良只觉得手中一轻,流光已经脱离右手掌握。
史良暗叹口气,退后几步,看着韩夫当依然以竹棍控制流光在空中转圈,速度却慢了下来。只见韩夫当右手猛然一抖,流光终于脱离竹棍控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史良面前,斜插地面微微抖动,最终完全静止下来。
史良心中着实窝火,自己全身使不完的力量却不能发挥出来。明明见韩夫当手中竹棍并未蕴含多大力量,但速度却要快过自己三分,每每后发先至,攻的自己不得不收势回防。更加匪夷所思的最后竟然直接控制了自己的流光一般,强制使流光随着他的竹棍移动。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几乎完全处于守势,当下心中一阵叹息,还自当天下无敌,哪知道却只是没有遇到高手而已。
韩夫当看着史良微笑道:“怎么样?老夫的‘律剑术’还可以么?”
史良叹道:“先生剑术奇妙无比,在下万万不能及。”
韩夫当哈哈笑道:“我有‘律剑术’八招七十二式,你可愿学?”
史良闻言双眼放光,心中大喜,道:“愿意,愿意!”说着便欲跪下拜师。
韩夫当用竹棍挡住史良下跪之势,道:“谈法治,你可为我师;论剑术,我能指点你一二。你我相互亦师亦友,不必行此大礼。”
听到韩夫当这样说,史良便也心中坦然。他深知韩夫当此人年纪虽大,却并不迂腐,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自己再执着于俗礼就显得做作了。
韩夫当收回竹棍朗声道:“若要律人,首要律己;若要律己,首要律剑。而律剑则须先从律己之剑做起,继而方能律人之剑!你臂力惊人,但似乎并没有学习过击剑之术,你的所谓剑术不过是靠着臂力支持,能在瞬间将出剑速度提至极高,因此令人不可不防而又防不胜防。但是一旦遇到臂力比你更大,或者速度比你更快的剑客,那你可就要吃亏了。”
史良重重点头,韩夫当正说到他的痛处了,苦笑道:“所幸,这类人除了韩公你,暂时还未遇到罢了,或者说有半个。”
韩夫当好奇道:“是谁?”
史良不禁摸了摸额头,眉间的伤口已经好了,所幸没留下疤痕,否则必定难看之极,道:“就是那晚的刺客首领,而据我估计,此人正是古城子。”
韩夫当闻言皱起眉头,道:“古月斋之子么?这人剑术定然未得其父真传,否则只要他及得上古月斋一半,你哪里还有命在。”
史良大骇,道:“古月斋的剑术比起韩公如何?”
韩夫当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此人剑术出神入化,二十年前我或许勉强能与他打个平手。如今的话,估计二十招之内,我必输无疑。”
史良不解道:“这是为何?”
韩夫当露出敬佩目光,道:“对一般人来说,四十岁左右是一生中最强盛的阶段,在这个阶段,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力都将达到顶峰,但是之后却会一年一年逐渐衰减。像到了我这个年纪,莫说是你,便是一个寻常壮汉,力量也要大过我许多。”
史良恍然大悟,暗道这是必然规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莫非那古月斋,他——”
韩夫当点头道:“不错,此人号称‘剑痴’,一生爱剑,心性单纯,再加上他三十岁开始每日抡锤铸剑,竟然使体力在达到巅峰后保持了下来。虽然此人今年将进六十,但力量却并未比四十岁下降多少。”
史良心中赞叹不已,再想到古城子,于是问道:“他与古城子关系如何?”
韩夫当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既然能做出行刺之举,可见为人大不如其父,料想关系也好不到哪里。”
史良点头不语。
韩夫当绕着史良转了一圈,笑道:“还想问什么吗?”
史良搔搔头皮,窘道:“没有了。”
韩夫当哈哈大笑,道:“真是难得见你如此模样,那我现在便开始授你律剑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