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停了两秒，整个房子开始剧烈的左右摇晃起来。桌子、冰箱、书架，眼睛里的一切东西都在颤抖，咚咚作响，墙面似乎出现了水纹状的波动，恐怖的啸声从脚下传来，巨响和尖叫声瞬间充斥空间，……轰轰……轰轰……
地震了！！
“卫生间！去卫生间！”在认识到地震了的瞬间李十方第一个念头是去卫生间。他试着站起来，但双脚似乎根本挨不到地面，巨大的能量从腿部向上身传导，全身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抖动，像筛糠似的。他试图把住沙发椅，可沙发椅也在抖动着左右横移，与卫生间之间几米的距离几乎让他抓狂，恐惧到极致产生的无力感从心底里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
“趴下来！我得趴下来！”李十方放开抓在沙发椅上的手，整个人趴到地上，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努力向前爬。
灯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晃动好像无尽无止。下巴不断磕在地砖上，浑然无觉。“向前爬，前面是卫生间。”
李十方头、手、腹、腿、牙一起用力，屏蔽一切听觉、视觉和痛觉，仿佛过了一百年的时间，终于爬进了卫生间。
用手胡乱的摸到一个墙角，全力靠过去，两手捂着头，蜷起双腿。
听觉开始恢复……
各种巨响不断传来，汽车报警器响成一片，人类的嘶吼、尖叫、哭喊声和一种奇怪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地震了，真的地震了，现在就在地震……什么时候停？……会停么？……会死么？……我要死了么？……”
李十方睁开眼睛，可是没有一点效果，漆黑不见五指。
“还是闭上吧。”
……………………
停了……
屋子好像不再摇晃了。
“还好，还好，我还活着。”李十方想双手撑地站起来，可他发现自己好像瘫痪了，全身又麻又软无劲儿可使。
“呼吸，呼吸，深呼吸。先判断方位，我现在在卫生间，厨房有火柴，卧室床头柜里有手电筒。去卧室！……嘴里怎么是咸的？出血了？哪出血了？”
坐了一会，李十方运了运气，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刚试探着向外走，只听“嗡”的一声从地下传出来，扶着墙面的双手感觉到墙在颤抖，小腿一酥，身体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又震了！
身后头上传来了异样的响声“咔嚓……哗啦……咣……”没等李十方回身，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抽在了左肩上，左肩头一阵钻心的疼。顾不得肩膀如何了，他再次靠在墙角里。
屋外的巨响一阵接一阵，耳朵接收到声音根本来不及传到脑袋里分析是什么属性物质碰撞发生的，秒秒如年，只是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不断重复：自己藏身的这一块儿千万要安全、千万要安全、别塌、别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摇晃又停了。
用手轻轻碰了下左肩，火烧火燎的疼，应该是见血了。外面车的报警器依旧响亮，人的哭喊声已经比前一阵少了许多，偶尔传过来几声，放佛都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声声里都带着血丝。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慌乱。无尽的哭喊。
“还会震么？”李十方在心里问自己，“得找个有亮的东西。”
弓着身子，两只脚贴着地面往前趟着走。摸到了床，顺着床边刚摸到床头柜，上方传来“嘣”的一声巨响，整个楼晃了几晃，之后是一连串的坠落和倒塌声，重物掉落的声音在头上不远的地方传来，李十方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麻木了。
“不管了，就算天塌了也先拿到手电再说！”
……………………
有光了！入眼的是一地狼籍。自己的床已经右移了足有三十厘米，还打了个二三十度的斜儿。
地震停了，应该出去找个空地躲避余震，这里是地下室，再呆下去弄不好要被活埋。
李十方边捋着思路，边提醒自己要冷静，深呼吸。拿着手电四下看了看，找出厚实的衣服裤子穿上，想了想，又找出钱包和抽屉里的银行存折放进上衣里兜，最后环视了一下屋子，向门口走去。
门打不开！
退了一步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门，发现门已经变形了。不甘心的用力拽了几次门把手，门上方的墙皮掉了李十方一头。
门出不去了，得想其他办法。走窗户？用手电向窗外照了照，只看到玻璃、护栏、石块和水泥墙。看样子难度一样不小。“镇定，一定要镇定，好在屋子没塌，坚持下去，等待救援。”
外面好像起风了，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冰箱开着门躺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李十方走过去将能吃的东西搜集起来，把放在门口的三件矿泉水搬到卧室，又到厨房找了一圈，将奶粉、剩饭、火柴、几根蜡烛一股脑转移到了卧室。试了试水龙头，水不出意料的停了。
划火的刹那，李十方突然想起刚才头上那声爆炸似的巨响，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站起来各屋闻了一圈，放心点燃了蜡烛。
看见了火光，李十方才觉得自己真的还活着。刚才一直游离的魂魄好像这一刻才逐渐归位。他看着火苗愣了足有十分钟，心中百感交集：“自己还活着，外面怎么样了？这是几级地震？救援什么时候能到？我能出去么？妈妈和姐姐在杭州看到这边地震的新闻了么？他们是不是正在拼命的打我的电话？”
嗯……电话……李十方好一顿找才找到手机，没信号。无绳电话呢……机座没电，没用。
烛光轻轻摇曳着，看着床周围堆放的水和食物，李十方不由想起了老杨，如果他现在在这里，估计他会有办法出去。如果不是他，自己没鬼使神差的买回来这些水，还能像现在这么镇定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还……活着么？
肩膀开始疼了。李十方脱下上衣发现肩部已经浸透了一圈血迹，伤的竟然挺重。刚才在卫生间已经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热水器，自己是被热水器的连接管抽伤的。从储物间的药箱子里找出一瓶双氧水，倒在肩上擦了擦伤口，又翻出一盒头孢，吃了一片，里面只剩下一片了。没纱布、没绷带，迫于无奈，找了一条新毛巾，穿过腋下在肩头系了个结算包扎了。
外面，风的呼啸声已经大了起来，隐隐还伴有雷声。李十方调弄着手机，突然看到了收音机功能。对了，前阵子买家电附送了一台样子很时尚的收音机，拿回来还一直没用过。
在储物间李十方找到了还没拆封的收音机，从掉到地上摔坏的挂钟里扣出电池放进去，收音机的灯亮了。李十方兴奋得手都抖了起来，左调调，右调调，鼓捣了几分钟收音机里始终都是“滋啦滋啦”声。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却又无法具体捕捉到原因在哪里。
过了半个小时，床又开始颤抖，摇晃越来越厉害，整栋楼发出恐怖的“咔咔”声。李十方一个骨碌翻到床边趴下去，抬头吹熄了蜡烛——
又开始了。
余震不断，一夜未眠。
李十方看了看表，早上5点刚过，天应该是亮的，可是巨大的水泥砖块挡在窗前，窗外只能透进来一点朦朦的亮光。
他回到门前试了试，依然没法打开。用拳头在门上敲了十几下，喊了几嗓子“有人么？”没有得到回应。
李十方找出家里最大号的工具锤和斧子，对着新装的里层门一通狠砸，门口墙面震出裂缝也管不了了，破开了里层门后，发现防盗门变形得更严重，扭着把手用力向外推，丝毫不动。李十方咬了咬牙，用斧子猛劈门中心部位，劈了几分钟，钢板凹进去了，可却无法再继续深入，外面好像有东西顶在门上。
“难道外面的楼梯和缓台塌下来堵在门口了？”李十方的心不禁一凉。
还有窗户！把桌子移回墙边站在上面向窗户外面看去，被水泥块堵得严严实实，看样子是楼上的阳台震掉下来了。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电没水没信号。看来除了等待救援没别的办法了。
将昨天的剩菜剩饭吃了一小半，李十方拿了瓶水，把沙发椅搬到客厅中央，静静的坐在里面看着窗户。他开始努力回忆这几年看到过的国内外大地震后的场景、救援和应对。
自己所在的城市是个北方重镇，城区人口几百万，而且市郊有驻军，现在天已经亮了，怎么还没动静？
李十方没经历过地震，无法判断昨夜的震级，但他知道，一定是场大地震。他所在地下室的墙上已经出现了裂痕，前段日子他在装修的时候问过施工的工人，得到答案是这个房子的墙和用料确实是超常规的。而在眼下这个时间点上，整栋楼居然没有一点人声，外面也异常的安静，这些都是不正常的。
看来要做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