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急火攻心,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冲上去奋力驱赶它们。它们好像对我也有所忌惮,我一过去,它们就全部飞开了。
我拉起王仲量的衣服就把他往房间里拖,他的背上早已是血糊糊的一片,衣服也撕得七零八落,我硬拉了几下,那衣服受不了这么大的拉力,索性硬生生地断开了。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急得直拍脑门,当时真是急晕了,但稍微冷静了下我便立刻跑过去把手托在他的腋下,用尽全力把他往房间里拖,他始终迷迷糊糊的,我手放到他腋下的时候他忽然咕哝了一声,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当时也顾不上细听,只顾拼命地拖着他走。
但他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什么,我虽然听不真切,但也隐约感觉那是同一句话,或者说,是同一个词。
渐渐地,我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他反复念叨的竟然是:粱菲。
对啊,粱菲。我暗骂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连忙转头去看那坐在阳台正中央的女孩。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我吓得丢下王仲量自己先跑了(我承认我当时就是这么不讲义气地想过)。
只见原本面部表情呆滞的粱菲,此刻脸上却挂着阴沉沉的笑,她的肤色,也变得无比惨白,最骇人的是,那只血雉此时正站在她的肩膀上,用它那尖尖的喙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条条深深的血痕!一股股的鲜血正顺着她的脖子直往下流!
我感觉我的双手抖得快承受不住王仲量身体的重量了。
这只鸟,似乎是在行刑!
我看了看躺在我怀里的王仲量,又看看粱菲那惨不忍睹的模样,真是有些进退两难,此刻无论放弃哪一个都会让我这一辈子背上良心的债。
王仲量依旧迷迷糊糊地在说着什么,只不过这次他不再叫小梁的名字,而是在说:救她。
我几乎没有考虑,轻轻放下他,飞一般地冲到粱菲身边,挥拳就冲那只血雉打过去,我本以为这次又是扑空,所以拳劲虽然狠,但还是留了些余地,以免一拳打空自己收不住发生点什么意外。
没想到这一下,居然结结实实地击打在它的腹部,它不闪也不避,就那么硬生生地吃了这一拳头。只听它惨叫一声,一个倒栽葱从粱菲肩头摔了下去,翅膀彻底散开,平展在地面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不一会儿,它的身下就渗出了一小摊血。
我还嫌不解气,一脚把它从阳台上踢了下去。
这几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整个鸟群里立刻像炸开了窝。
那鸟群中本来井然有序的秩序现在一下子全乱了套,群鸟四处乱窜,一部分飞到地面上去看那受伤的血雉,一部分在空中盘旋着鸣叫,还有一部分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互相撕咬起来。
我想起一个成语,群龙无首,看来不光是群龙,群鸟无首一样会乱套。
不过我顾不上去想这是怎么回事,赶紧架起粱菲,用一只手捂着她不断流血的伤口,快速地往她的房间里走。
把她安放停当,简单地用一条毛巾给她包扎了下,又急急地跑到外面把王仲量拖进来,让他背朝上躺着,顺手清理掉已经污浊不堪的破碎衣衫。
刚把这一老一少安置好,我立刻拿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直接打到护士台,刚好是王雨峦在值班。
“赶紧派一台救护车来,老梁家!”我对着电话那头大喊。
电话那头还想说什么,我的手机一阵音乐响过,屏幕黑了。
没电了。
我随手把它朝桌上一丢,正想俯身细看王仲量和粱菲的伤势。忽然听到外面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一惊,心想这时候会有什么人来?
连忙一闪身躲到门后,刚躲好,想想这地方太容易暴露,刚想换一处,但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忽然那来人飞起一脚踢中门板,我被这股力道给压得差点吐血,啊地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
声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闪到我面前,那速度,快得简直无法形容,我跟此人刚一照面,立刻惊得下巴几乎脱臼!
老梁!
他似乎也被我惊到了,脸上写满了疑惑。
“怎么是你?”他说。
“梁轻舟?”我不回答,颤抖着声音反问道。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试探和不确定的意味,刚才,就在刚才,与他面对面的一瞬间,我简直怀疑自己又是在那个长睡不醒的梦里了。
“四山,你怎么了?是我啊。”老梁拉住我的手,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眼角一瞥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粱菲和王仲量。
“粱菲!老王!”
他仿佛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手足无措,一会儿趴下去看看粱菲的脖子,一会儿又俯身过去看看王仲量背部的伤势。
“四山,这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四山,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告诉我!”
我静静站着,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只觉得晕乎乎乱团团的,但我却有一种隐隐的感觉,眼前这个老梁,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我又说不出究竟不对在什么地方,我只觉得他从进来到现在,所有的动作,眼神,和语言,都像是在表演。
而隔壁房间躺着的那个,虽然已经面目全非,我却觉得他应该是真正的老梁,眼前的这个,怎么看,怎么假。我被自己这样看起来荒诞不经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宁愿相信一具“无脸”死尸,也不愿意相信一个真切切的大活人。
我问他:“你去哪里了刚才。”
他回答:“家里没调料了,我上街去买,这才去了一会儿,这里……”
我摆摆手打断他,想起我们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口热气腾腾的锅。
我想了想,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一直把他拉到隔壁房间,我想看看他面对那具死尸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种表情,如果他有什么破绽,一定会在这个时候露出来的。
他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哎哎哎地一边叫唤着一边被我拉着走。
来到隔壁房门口,我把他推进去,随后也紧跟着进了里面。
可是当我一看房间里的情形,我简直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
要么是刚才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看错了,要么是现在看错了。
因为在这房间里,不见了那具尸体!